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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智慧与集体法则

所谓当代新儒家在大陆的走红曾经让我非常意外,我也难以理解为何一些当代学人非要给自己贴上“新儒家”的标签。一直以来,对自我标榜“新儒家”的各路神仙的种种高见及复兴儒家文化及其“管理模式”的主张心存怀疑。

曾翻看过梁漱溟的论著,钦佩他对中国文化的自信和热爱,但也为他观点之肤浅和论证之简单深感遗憾。所以,我一直没有通读他的大作的动力和勇气。可以说,我连读完他一篇文章的耐心都没有。这或许是我的错误。但对他的几乎所有的论点都难以苟同,读之何益?曾偶然随手翻到他的文章,曰中国文化是“最成熟的文化,是人生哲学、人生智慧过于发达或过早发达的文化”,语气中透着“真理的发现者”的自得。对此,我不独不以为然,反倒心生疑惑。现就他的这一高论乱评几句。

中国,作为一个文明古国,其文化的产生和发展如果用“早”字去概括似乎说得过去,不过也并没有什么新意。至于“文化早熟”的结论则让人费解。这“早熟”的标准是什么呢?中国文化乃至世界任何文化可以说从来都没有发展到其成熟的顶点,又有哪种文明敢说已发展成熟了呢?古埃及文明、古印度文明、两河文明的湮没难道是因为“成熟”或“早熟”吗?如此,“早熟”、“成熟”与“夭亡”、“不成熟”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呢?这种看待问题的方法似乎谈不上高明。那么,与“文化早熟说”并存的中国人“人生哲学、人生智慧过于成熟或过于发达说”就更让人感到莫名其妙了。

中国人的智慧,包括“人生智慧”,应该是相当发达的,这一点毫无疑问。我们至少有五千年文明史和十几亿人众。但我们能借此傲视或轻视别的民族的智慧吗?即便是按照梁老先生的逻辑,“智慧”或“人生智慧”的东西究竟是中国人的特长还是包袱呢?

按我看来,中国人的智慧,包括“人生智慧”还远远谈不上成熟,更谈不上“早熟”。一个民族,一个文化,一种文明,要称得上成熟,必须能建立一个长治久安、稳定持久、确保繁荣昌盛的社会机制,这种社会机制是民族智慧的结晶或体现。中国几千年的文明史,为这种社会机制的建立留下来的物质和精神材料又有几许呢?时至今日,我们对自己的这一社会机制的建设状况恐怕还远远不能乐观。

谁也不能无视或轻视中国人的智慧(包括人生智慧),但遗憾的是这些智慧竟没能维持中国持续性的繁荣强大和稳定统一。说到中国人的智慧,尤其是所谓的“人生智慧”,往往是属于个人的东西,或者说往往使人联想到个体的东西,没能、也没法为集体所用,更难以成为长效机制的东西。

中国是颇出了些“智者”的,但这些“智者”的成功往往是老百姓的悲剧。“智者”之“智”的发挥过程及途径是可疑的,也是可怕的。“智慧”对于中国人来说,是极不平均的,也是极不平等的。

至于中国人的所谓“人生智慧”其实更是难以说清楚。王熙凤可谓“人情练达”;刘姥姥可谓“世事洞明”;贾雨村可谓左右逢源。这些人不能说不富于“人生智慧”。可这种“人生智慧”又是怎样产生的呢?又在发挥着怎样的作用呢?

中国需要更多的建设性的智慧和人生智慧。

李鸿章认为,做官是最容易的事情,一个人如果连官都不会做,那真是笨得无可救药了。他这样说真可谓吃透了中国的人情世故,吃透了中国社会及人际关系的实质。李是一个旧式的官僚,但他的“人生智慧”似乎无可匹敌。在官场上他用之似乎无往而不胜,官越做越大。在与日本人谈判时他似乎能应付裕如,访问美国时似乎也自然得体,派头十足。

其实,在中国被称为“智慧”和“人生智慧”的东西往往是怪胎,是有害的东西,又怎能被称作智慧?那些只能是卑劣、渺小、贪婪、邪恶的东西。事实上,中国人也的确有奉“厚黑”、“巴结”之类为“人生智慧”的习惯。

非常明显,这种“人生智慧”越发达,社会就会越混乱、越黑暗,人的行为就越发无章可循、无正规的约束,人与人之间良好的社会关系与道德风尚也就无从建立,整个社会就会显得很不“智慧”。在历史上,我们的法律、经济等体系不是就显得很“小儿科”吗?

其实,中国人需要的并不是“人生智慧”,而是健全的法则和规矩。人们如果都以此法则、规矩为常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会变得简单而明晰,勾心斗角、阴谋诡计就会无用武之地。这样人与人之间相处就会轻松一些,能够腾出一些时间和精力从事创造性的活动,那才叫真正的“智慧”。

说到智慧,中国人还是应当谦虚才是,因为我们有益于公益的智慧毕竟有限。从“智慧”或“人生智慧”的角度去考虑中国历史和文化是不是显得太幼稚了?当今时代还从这类角度思考问题是不是也太业余了点儿啦?

(作于1994年) oDPISPpdInCwFk0F0SorfT6tv5VXuW77u45g8OQvsaZGsBGljyZ0IJpbrRsAbR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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