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引领潮流的髹漆家具

中国最早的木质家具，实物可考是1978年襄汾陶寺遗址出土的彩绘木案；中国最早的木质髹漆家具实物，则集中出土于湖北、湖南与河南楚国墓葬，有：漆俎、漆案、漆几、漆床、漆座屏等。汉代木质髹漆家具如，长沙马王堆汉墓、广州南越文王墓出土的漆屏风，扬州地区汉墓出土的漆几、漆案、漆浴凳等。在交通尚欠发达的汉代，扬州汉墓出土的漆家具应是在本地制造的。

唐五代是中国家具发展转折的关键时期。国人从跽坐、踞坐转向垂足而坐，家具尤其是适应垂足而坐的高坐具迅速发展了起来。五代人写“广陵有贾人，以柏木造床几什物百余事，制作甚精，其费已二十万，载之建康，卖以求利。” 商人在扬州制造精美的“床几什物百余事”运到南京出售，从侧面反映了当时扬州家具制造业的兴旺与江南家具销售业的兴盛。

江南家具制造领潮流之先的另一例证是，其时流传下来的图画。南唐在都城金陵设画院，顾闳中、周文矩、王齐翰是其时画院画家。他们的绘画，对新兴时髦的江南家具进行了淋漓尽致的描绘。顾闳中《韩熙载夜宴图》用三架地屏作为分割画面的屏障，体量高大，插于支有抱住的墩木，已经比较接近今天地屏的样式。主人公韩熙载坐在极其宽大、可供数人并坐的榻上，府邸内，有供人垂足而坐的桌、椅、案等和鼓架（图2.2）。南唐周文矩《重屏会棋图》中画有各种造型的案。它们花样变化，高于、长于、宽于、精于汉代漆案，又比后世漆案略矮，正是踞坐具向高坐具演变阶段的忠实记录。画中独扇地屏比汉代漆座屏高大许多，地屏内画有极其宽大的榻和三折落地屏风，画名“重屏”，意正在此（图2.3）。南唐王齐翰《勘书图》也画有三折落地屏风和桌、案、椅等许多家具（图2.4）。南唐画家如此热衷费时费力地画家具，正说明这些家具是当时江南时髦样式，也正说明是江南开高坐具和家具时髦样式风气之先，从此带来家具形制的一系列变化。金陵是南唐都城，扬州则是南唐“东都”。南唐名画中的家具，正是金陵、扬州一带家具型制的真实记录。

1975年，扬州蔡庄五代浔阳公主墓出土一批漆木家具及其残件。如木榻一式四件，长1.8米，宽0.92米，高0.5米，榻腿雕如意云纹，腿上端两侧有花形牙板，腿面和座面黑漆地勾绘花卉图案……还有雕花嵌银饰的六足木几两件、浮雕龙凤残存贴金痕迹的木板两对、蕙草云纹板两对、浮雕缠枝牡丹花板三块、黑漆面勾描花卉的木座、木质莲瓣两瓣等残家具和零部件，可证扬州漆木家具在镶嵌、雕镂、描饰、贴金等多方面的精湛技艺 。

宋代是中国小木作空前成熟的时代。北宋李诫（？—1110）《营造法式·诸作图样》中有“梁额等卯口”一页，画梁柱榫卯六种 。也就是说，宋代家具已经有了六种以上榫卯。今存宋代小木作的杰作如：河北正定隆兴寺转轮藏阁内“转轮藏”——盛放经书的八角木构转轮书架，用层层斗栱拼斗而成；山西应县净土寺大雄宝殿藻井，大藻井周边围以小藻井，不用一根钉，就将数十万块构件拼斗成为巨构。宋代精到的小木作工艺，使宋代漆木家具空前发展，也使明式家具的降生有了足够的技术保障。南京学者邵晓峰根据宋人绘画剥离出线描《中国宋代家具》厚厚一册，从中可见宋代家具简洁典雅平正的作风，同时亦可见宋式家具与明式家具清晰的渊源关系。宋代漆木家具成为明式家具高峰到来的前奏。

江苏地望内，江阴北宋孙四娘子墓出土髹漆靠背椅等，造型简朴厚实 ；常州武进村前乡6号南宋墓出土的髹漆长方桌造型转向轻灵，开明式家具先声 。扬州历三年作为徽宗赵佶、高宗赵构皇室行在，南京历十年作为南宋首都，因此，两宋金陵、扬州的漆木家具制造业，肯定不在江阴、常州之下。 Bq705cdI69p321cb4KW9qMFHdfTQNqRsAiyqVOpE3kHlQD4h9hasst4Q13ItwGz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