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学女真文字达到初步入门的水平后,刘凤翥一面继续不断翻阅女真文字资料,一面又开始了契丹文字的自学。契丹文字也是我国古老的民族文字,只不过虽然也和女真文字一样最终成为无人可识的死文字,但年代要更早一些。
对契丹文字的自学,刘凤翥仍然是从阅读有关契丹文字的论著开始。比如在20世纪30年代北京大学《国学季刊》《国立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及《辽陵石刻集录》发表的由学者孟森、厉鼎煃、王静如、罗福成等著的《辽碑九种跋尾》《热河契丹国书碑考》《辽道宗及宣懿皇后契丹国字哀册初释》《契丹国字再释》《道宗仁圣皇帝国书哀册考》《道宗宣懿皇后国书哀册考》《大金皇弟都统经略郎君行记》,20世纪50年代阎万章在《考古学报》刊登的《锦西西孤山出土契丹文墓志研究》,厉鼎煃分别在《中山大学学报》和《文物》发表的《试用古回鹘文比较研究契丹文字》与《关于契丹国书的介绍》,日本学者爱宕松男在《东北大学文学部研究年报》1956年第7号发表的《关于契丹文字之解读》和在《文化》1956年第20卷第6号上发表的《契丹文字鱼符、玉盏、铜镜铭文之解读》等。这些早期抄录的有关契丹文字的文章,刘凤翥在“五七干校”反复阅读,钻研了无数次。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对众多资料的反复阅读,刘凤翥终于对契丹文字有了较为详细的了解。他首先对我国古老的契丹民族及契丹文字的创制、通行及至成为无人可识的死文字的过程,以及对现存契丹文字资料状况进行了梳理。据刘凤翥的研究情况看,唐朝末年,中原纷乱,藩镇割据,契丹族亦乘势雄起于长城之北,在其贵族首领耶律阿保机的统率之下统一各部,进而建立了几乎与五代和北宋相始终的时称契丹时称辽(907—1125年)的王朝。契丹王朝建立之后,为了适应其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发展和民族觉醒的需要,曾参照汉字的形体结构先后创制了契丹大字和契丹小字两种不同类型的文字,用以记录契丹语。大字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于神册五年(920年)主持创制;契丹小字创制稍后,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之弟耶律迭剌所创制,具体创制时间史书失载。《辽史》卷64《皇子表》说,契丹小字的特点是“数少而该贯”。终辽一代,两种契丹文字一直与汉字共同通行于辽境。辽灭金兴,尽管金朝创制了自己的女真文字,但契丹文字仍通行于金朝的前半期,直至金章宗明昌二年(1191年),始“诏罢契丹文字”。一种文字虽然不会随着一纸诏书的颁发而立即灭绝,但既然政府禁用,会认此种文字的一代人死光之后,契丹文字遂逐渐成了无人可识的死文字。用契丹文字写的书籍也随着时光的流逝而荡然无存。仅有五个因辗转翻刻而面目全非的契丹字留在了宋人王易的《燕北录》上。
现存传世的契丹文字资料全部都是失传七八百年之后于20世纪陆续出土的或被发现的金石资料。由于世无识者,即使把契丹文字摆到大学问家面前,也均“有眼不识泰山”。例如刻于唐乾陵前无字碑上的《大金皇弟都统经略郎君行记》的前五行是契丹小字,从明代的赵崡到清代的王昶、毕沅、钱大昕和现代的武伯伦等大金石学家均把碑中的契丹小字误认为是女真文字。连是什么文字都搞不清,当然是“一字不能辨”(赵崡语),即一个字也不认得。
民国初年,军阀混战,吏治腐败。凡吏治腐败之世,必然盗墓成风。1922年,位于现在内蒙古自治区巴林右旗(“旗”相当于汉族地区的县)索博日嘎镇瓦林茫哈(蒙古语“瓦砾滩”之意)地方的辽庆陵(陵区内共有辽圣宗、辽兴宗和辽道宗的三座陵墓)被盗。这个消息传到了当时正在热河省林西县浩珀都村教堂(今内蒙古自治区林西县大营子乡的天主教堂)传教的比利时传教士凯尔温(L.Kervyn,汉名“梅岭蕊”)的耳中,他立即赶往现场考查。
凯尔温(1880—1939年)
1922年6月21日,凯尔温在辽兴宗耶律宗真与其仁懿皇后的合葬陵墓(永兴陵,俗称“中陵”)中掘出了辽兴宗皇帝的契丹小字和汉字哀册各一盒,以及仁懿皇后的契丹小字和汉字哀册各一盒。凯尔温由于不谙捶拓之法,遂雇用当地汉人以五日之力逐字抄录之。原石仍埋入陵墓之内,至今未动。
仁懿皇后的契丹小字哀册的手抄本影印后发表于1923年法文版的《北京天主教会杂志》(LeBulletinCatholiquedepekin)第118号上。法国的汉学家伯希和(P.Pelliot)又把它转载于《通报》(ToungPao)1923年第22卷。这就在学界引起了轰动,使世人在契丹文字失传七八百年之后,得见契丹文字的真面目。
契丹小字《仁懿皇后哀册》手抄本
1930年,当时热河省主席汤玉麟的儿子汤佐荣又组织人力对辽庆陵进行盗掘。从辽圣宗耶律隆绪的永庆陵(俗称“东陵”)中掘出了汉字的辽圣宗和他的两个皇后的哀册各一盒。从辽道宗耶律洪基的永福陵(俗称“西陵”)中掘出了辽道宗的契丹小字与汉字的哀册各一盒,宣懿皇后的契丹小字和汉字哀册各一盒。还从永兴陵中掘出了仁懿皇后的汉字哀册篆盖一件。他们把这些契丹小字和汉字的哀册及哀册篆盖共15石悉数用羊毛毡裹好捆以马尾绳全部运往沈阳的汤氏私邸院中存放,还没有来得及打包就发生了“九·一八”事变,遂使这批稀世珍宝落入了伪满当局手中,现归辽宁省博物馆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