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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差异

性差异是我们时代主要的哲学议题之一。海德格尔曾说,每个时代都有一个必须想清楚的议题,且仅有一个。如果澄清了性差异这个主题,我们也许就能“得救”了。

但是,这是否意味着我要转向哲学、科学或者宗教,对于我们的关切而言,我划出的这个主题在空泛之中哭泣。思考性差异是种路径,由此检测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所产生的各种毁灭形式,去抵抗虚无主义,因为它们要么颠覆现存价值,要么重复性地繁衍现存价值。——对此,你称作消费社会也好,话语圈套也好,在某种程度上,如癌细胞的扩散,言辞已经失去可信度,哲学终结,对信仰的绝望或回撤到宗教,还包括科学或技术的帝国主义,这一切都无法确认鲜活的主体了。

性差异将重构多样化世界的视阈,比任何过时的智识都更加丰饶——至少在西方是这样——性差异是丰饶的,无须将其还原为身体或肉身的再生产。正如热恋的爱侣,这丰饶就是诞生与重生,也是思想、艺术、诗歌和语言创造的新时代:发明新的 技艺 (poetics)。

无论是在理论或是实践中,所有事物都抵制着对这类降临或重要事件(advent or event)的发现和肯定。就理论而言,哲学需要被文学化或修辞化,不是破除本体论,就是回归本体论。第一哲学以相同的根据和结构正在走向瓦解,并没有出示任何其他的目标来认定新的基础和新的事业。

政治上,女人世界的序曲已经响起。但这些序曲还是局部的、地方性的:一些让步还是由当权者做出的,并没有奠定起新的价值。女人们自身还没有弄清楚或确认出这些新的尺度,她们还停留在泛泛的批评性层面。女人们在过去的抗争中所取得的成就,不是正受到世界广泛的侵蚀吗?这失败在于根本的差异性,因为世界是由男人们创建的。从性话语的角度来看,精神分析理论及其治疗,能够影响到性差异这一革命性的事业,还有一段漫长的路途。除过少部分例外,性别实践在今天依然被平行化地分割为男人的世界和女人的世界。因此,非传统地去遭遇两性关系的丰饶近乎是罕见的。这些要求还没有公开发声,要么是某种形式的沉默,要么就是激烈抨击。

性差异的事业如果能够发生,思想和伦理上的革命是必需的。我们需要重新诠释各种关系,比如主体与话语,主体与世界,主体与宇宙,微观的和宏观的等等。任何事情,从一开始就以这样的方式铺开了,即被书写的主体处在男子气的理型(masculine form)之中,作为 ,即便被宣称为普遍的和中立的。尽管 这个词,至少在法语中不是中性的,而是性别化的、阳性的。

在理论、道德和政治中,男人是话语的主体。在西方,神的性别总是 男性的 父性的 ,尽管他是每个主体和各种话语的守护者。留给女人们的技艺是微不足道的:打扫庭除、缝缝补补,而诗歌、绘画、音乐则非常少见。无论女人的技艺多么重要,从目前来看,并不制定规则,至少没有公开过。

当然,我们见证着价值的颠覆:手工劳动及其技艺正在被重新评估。这一切与性差异的关系是什么?显然从未得到思考和恰当追究。最多把这当作阶级斗争。

为了悟出这差异,并活在差异之中,我们须重思 整个的时 - 问题。

在所有神学谱系中,最初有个空间和空间的创造。诸神或者一神创世。时间开启,或多或少服务于空间。第一天神创世,分离诸元素。人居于世界,有种节律是宜居的。神也许就是时间自身,在空间或处所,神的作为外化和丰盈。

于是哲学就来证实神迹的谱系。时间是主体自身的 内在性 ,空间则是 外在性 (康德在其《纯粹理性批判》中涉及并发展了这些棘手的问题)。主体作为时间的主人,在当下和永恒之外,成为世界秩序化的轴心:在康德那里,是神的观念影响着他关于时间和空间的章节。

这些观念在性差异中会被颠覆吗?女性经验的空间性在哪儿,更多的时候,她们意蕴的是深渊和黑夜(神是光和空间?),相应男性经验是时间性的。

- 的知觉和概念都需要被改变,一个 适宜栖居 的处所 容器,一个自我认同的封套 。这将设定和引起形式的转变和革命,包括质料、形式和间距 之间 的关系:即处所建构的三部曲。每个时代都在刻画着三元形象的限度:质料、形式、介质或权力、行动、调停者。

欲望 占有或登录(designate)在这样一个中介性的位置。欲望的稳定含义取决于作为欲望被压抑的事物。欲望是一种被诱惑的感觉,即一种介质的变化,主体的替代品,或远或近的客体的置换物。

一个新的时代伴随着欲望机制(economy of desire)的改变,并指向不同的关系;

——人和神

——人和人

——人和世界

——男人和女人

如今,欲望问题已然被带到我们面前,在其张力被发现的时候或某个历史瞬间,欲望被理解为一种变化机制,这机制在当下或者过去能够得到大致的描述,但从未获得确定的预见。那么我们的时代就不可能充分认识到欲望的动态机制,只能保留欲望所指的对象。但是如果把欲望对象放回到 间距 机制,在 形式 质料 之间,如果吸引力、张力和行动的发生恰好和欲望相适,但总有欲望的 残留物 ,比如任何创造或作品完成之后,在认同和有待认同之间总有 间距

为了能够想象欲望机制,我们有必要重新理解弗洛伊德所说的升华,以及他尚未说出的生殖力升华(除非再生产?若这就是升华的成功模式,弗洛伊德就不会对父母养育行为感到悲观了),如果部分驱力的升华与女人相关而不是去抑制她们(小女孩比小男孩更早能说会道,更乖巧;具备更优良的社会化能力;凡此种种——女孩的天资和素质并没有得到开发利用,更不用说什么充分动用其能量的创造性成果,那是因为她们的任务就是做女人,成为一个诱惑对象。) [1]

女人自身处在非升华的可能性中,她不会返回自身,好像那儿有什么值得勘察的积极事物似的,她总是 往前 行进。用当代物理学的术语来形容,女人是电子,对女人、男人以及他们的相遇来说,这些都充满暗示。如果有双重欲望,而不是把两性区分成正负两极,那就得建立起重叠的电子回路或双重回路,在其中他们双方都能够朝向他者并回到自身。

若不去发现双方各自的正负极,总是一方吸引另一方,后者只能停留在意向之中从而导致“适当”处所的缺失。吸引和支撑的双重电极正在消失,因为双重回路排除了破裂、吸引和分解,反而确保间离,以此打通每一种相遇,并让言说、承诺和联合成为可能。

为了逃避自己,人必须要获取,必须得说话?以某种方式朝向相同的事物。为了获取,人需要一个固定的容器或处所?是灵魂吗?是精神吗?无从哀悼是最困难的,哀悼自身是最不可能的。正如我已经被男子气同化了,我还得寻找自身。我应该在反同化的基础上重构自身…… 从文化和作品的踪迹里提升自己,这踪迹是男人们制造的。去探寻其中有什么,为了发现没有什么;去探寻什么是他们所是,为了找到其所不是;去研究成为可能的条件,为了发现不可能性。

女人可以在他物之中找到自身,在那些历史沉积物中,在男性作品的生产状况之中,而不是以男性作品或者他的谱系为基础去寻找。

就传统而言,女人作为母亲表征的是男人的 ,这仅意味她是 某物 ,唯一的变化就是从一个历史阶段到另一个阶段。她发现自己被描绘为某物。更进一步,母性-女性作为一个服务型的 封套 或者一件 容器 ,是男人所规定的事物界限的出发点。 事物之间的关系 就成了一个难题,这逻辑僵局(aporia),是亚里士多德和哲学体系的缘起。

在我们的术语表中,这僵局来自思想机制,但浸染在心理主义没有意识到的资源中,正如女人-母亲正在被 阉割 。她们作为封套或者物从未被阐释过,但又与男性作品及其行为密切相关,当他定义她并依赖她来达成自我认同,她是他的起点,并由此决定了她的存在。在此之后,她依然活着,她不停地拆解他的作品——她要把自己和封套与物区别开来,一些介质、游戏,一些在意向之中无法限制的事物,不停地干扰着他的视点、他的世界和他的界限。但他并没有把她放在主体性的生活之中,或在主体相互性(intersubjective)的机制中,把她放在她的位置或者她的事物之中,而仅仅持留在主-奴辩证法里。神的奴隶,正是他授予的绝对主人的特性。秘密而晦暗地,母亲-女人的奴隶力量被抹除和摧毁了。

母性-女人性依然被存在在这样的位置,这个地方 与“其”自身的位置相分离 ,“其”位置被剥夺。她不断地成为他者的处所,在那里他不会与其自身剥离。一个恰当位置的缺失使她受到威胁。她只好以其自身来再次包裹自身,包裹至少两次:一次是女人,一次是母亲。至少在时空机制中这预设了一种变化。

相应的, 裸露 倒错 涉及伦理问题。因为缺乏相宜的处所,与其自身并不相契,她是赤裸的。她的装饰、她的衣服、她的珠宝,等等这些玩意,是她试图发明属于自己的封套和容器。她无法使用她所是的封套,必须弄个仿制品出来。

弗洛伊德认为女人的口头表达意蕴丰富,但他还是将女人从始源性的结构中驱逐。毫无疑问,对于女人来说,口语是某种特别的意义尺度:从形态学(morphology)来看,女人有两张嘴和两副唇。仅在她想保存 空间性 或者 胎儿 的时候,她能够借助这一形态行动或者制造某些事物。尽管她也需要这些维度创造她自己的空间(正如她总是为了迎接他者腾出地方),但是这些空间总被当成男人们抒发怀旧之情的处所,这是他们记忆之中最初的也是终极的盘桓之地。一种让人费解的纪念……

对于男人来说,要去解释他作品的意义,恐怕要几百年的时间:对于降生于世界之前的家园,有无数的替代品在进行着无休止的建构。从地球的深度到天空的高度?一次又一次地从空间化的女性生理组织和结构中获取。作为交换——但这交换物是虚假的——他给她买房子,把她关在里面,限定她的位置,与此相对的是他处在一个非限定性位置去讨好她。他凭借墙壁来拥有她、包装她,同时也用她的肉体来包装他自身和他的事物。这些封套的属性是不同的:一方面是不可见的,没有知觉的诸多限制,如此鲜活,另一方面是可见的,一个有限制的外壳或庇护所,如果门没有敞开,就存在类似监禁或谋杀的风险。

为此,必须重新思考我们有关处所的这个概念,在不同时代有所变化(每个时代的思想总在回应这有关差异的沉思),以期建立起激情的伦理学。我们有必要改写质料、形式、介质和界限之间的关系,因为两个爱着的、具有性别差异的主体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得到思考。

曾经有一个在裹覆的身体和一个已经裹覆好的身体,从亚里士多德的 位移 术语来看,后者更有行动力(因为母性看上去无动力可言)。提供动力和封套者正在吞没另一个。如果没有第三个术语这将是危险的。这第三方包含了他或她自身界限的关系:比如神、死亡、宇宙、社会。如果这些在容器中不存在,他或者她就是 全能的

因此,若撤销性差异中的一极——比如女人,作为第三项,就会被置放在全能的位置上,这对于男人们来说,也是危险的。尤其是当介质受到抑制,这介质既是入口又是空间间隔的时候。 一个让双方都进入和存在的封套(不是去刺穿它或者吸收它进入消化过程);让双方的行动都有敞开的可能,一种祥瑞和煦的可能性。

*

为了实现对性差异伦理学的建构,我们至少要重返笛卡尔最初的激情: 惊奇 (wonder)。仿佛初相遇,这激情没有对立面或矛盾,始终存在着。男人和女人,女人和男人,初相遇,总是互不适应。我将永远不会身处男人的位置,相应地男人也不会处在我的位置之中。任何身份认同都是可能的,但一个人不可能确切地占据他者的位置——他们也不会化约成他者。

对有些对象在我们与之邂逅的那一刻,会引起惊奇,因为它们的新颖,或因它们带来的全新的认识,或与我们的想当然完全不同,这些都让我们感到困惑和惊奇;无论人们事先以何种方式赞成或反对这些事物,我总是带着怀疑的激情去面对它们;这激情没有对立面,让我惊奇的是这些事物除了表达自身之外别无他图,然而我们对此往往无动于衷,漠然地去对待它们。 [2]

他者是谁,是什么,我无法知晓。但这永远无法知晓的他者就是与我性别不同的那个人。惊奇、震惊,事实上是想知道这不可知应该返还到它自己的处所:性别差异的所在地。可这激情被压抑了,被缩减、被扼杀,或者为神所持存。有时候这惊奇的空间留给艺术作品了。但惊奇栖居于此从未被发现: 在男人和 女人之间 。这里充满吸引、贪婪、占有、完满、龌龊等等。而惊奇却不是这样的,惊奇总是持有初相见时所看到的,从不会将对方当成客体。初相见时,不会想去获取、占有或缩减对象,而是让对方具有主体性,或自由的。

在规范性的差异之中,惊奇所保留的自治在两性之间从没有存在过,这包括保留他们的吸引空间和自由空间,保留一种分离与联合的可能性。

这本该发生在邂逅时刻,先于订婚阶段,保留这差异的证据。这 中介物 无法 逾越 。如果这观念本身就是错觉,完满就不可能实现。一种性别并不会被另一种性别所耗尽。总有 残留物 存在。

迄今为止,这残留物为 上帝 托管或保存。有些时候,某些残留物化身为 小孩 ,或者被认为是 中性 的存在。这中性(以不同的方式,孩子或上帝?)设想了某种邂逅,但又延迟它,一直到后来面目全非,以至于二次修改就成问题了。它总是处在一个很难搞的局面之中,一个令人敬畏的、致命的不毛之地(no-man’s land)之中: 没有结成同盟,没有值得庆贺的事物。相遇的直接性就被摧毁了,转入永远不会到来的未来之中。

当然,中性事物可以指称生殖力升华的炼金术,生殖的可能性,不同性别、不同基因之间的创造。但这依然要接受差异的临在,须理解作为参与者并非超然的,尤其作为伦理个体。通常而言,这种表达持有当下并延迟庆祝。没有婚恋的惊奇时刻,就不会有在自身之中保留的狂喜(ecstasy) [3] 有个 当下服从于上帝,但这并没有形成性生活多产的功绩基础。对此有贞信的东方人,按他们的老话,性活动指能量灌注、审美的、多子多福的:两性彼此赠予生命种子和永恒性,以及正在成长的新一代。

必须严格地来再次检视我们的历史,去了解为什么性差异从未获得发展,不管是经验性的还是超验性的。性差异为何总是不能获得其自身的伦理、审美、逻辑、宗教,或者存在与命运的微观宏观认识。

身体/灵魂,肉欲/精神,这些二分法很成问题,从内到外,从外到内都缺少朝向精神或上帝的通道,以至精神在男女之间的性活动也是匮缺的。现实之中总有区隔,或者一个对立于另一个,事物总是以这样的方式被建构起来。如此,没有混合,没有婚恋,没有形成联合体。所有的感官世界都在侍奉精神和上帝的婚恋——这一超验领地。之于超验和来世,男人和女人的婚恋被撤销,因而也就无足挂齿、理所当然了。

性活动是残缺的,其后果比比皆是。在时-空之中,有 天使 来宣告和摘取那有待完成的,也是最美的。这些信使们不会滞留在超验领域,它们可以自由行动。神作为完满的静止,相应于男人,被锁闭在他劳作的世界,而女人,负责看护自然和生育, 天使们 作为中介本应该流动起来,若此,将会发生什么,其边际是什么?普遍性不是封闭的,能够无限敞开,身份认同也是,行动和历史也是。

天使不停地 穿越封套 容器 ,从这里到那里,修正期限,改变决定,阻挠重复。天使们打败怪物,它们阻碍了新时代;在某个清晨,他们传令,宣告新生命的降临。

他们和性/性别并非无关。当然有大天使加百列(Gabriel)的宣告。但也有其他天使宣告婚恋的完满,在世界末日和《旧约》之中有很多这样的著名天使。天使们只有一种性别,从未道成肉身。有道光,肉身的神性姿态从未行动或繁茂起来。总是在堕落或依然在等待基督再临。爱的命运在此岸和彼岸之间被撕裂。爱是罪的缘起,因为伊甸园,尘世中的失乐园?肉身的命运无论如何归因于神! [4]

这些行动敏捷的信使们,穿越着神的封套和微观——宏观世界间的通道。他们宣告这旅程是由肉身制成的,尤其是女人的肉身。他们代表了另一种道成肉身,另一种身体的再临(parousia)。不是哲学、神学和道德,天使作为信使出现,意味着伦理学是被艺术——雕塑、绘画和音乐——唤醒的,没有什么艺术的言说会多于姿态表征。

像信使那样去说,而姿态宛如“天性”。运动、亮出身姿,来来往往于“二”之间。信使们推动刺激了身体、灵魂或世界的瘫软无为。他们将出神与颤动设定为音乐,并带来和谐。

他们的触摸类似神性的聚集,他们在荣耀之中,他们是孤傲的,也是不可触摸的。

突出的问题是他们可否在同一个地方被发现。传统的回答是不可能。这问题类似于也不同于身体的协同定位,这又回到了性别伦理的问题。这黏液(mucous)应被毫无疑问地描绘为与天使相关,然而身体的惰性和黏液剥离,姿态上只能与身体的堕落和僵死相关。

性或身体伦理应该去探寻天使和身体的共在。这是一个有待建造或重造的世界。两性之间爱的起源关涉所有的维度,从细小的到宏伟的,从最亲密的到最政治性的。发明这样的世界,是为了让男人和女人至少能够共同生活、相遇,并栖居在同样的处所。

*

联合并重新联合男性气质和女性气质的纽带既有广度又有深度,既是尘世又是天堂。正如海德格尔的写作,他仿造了一个神性和终有一死之人的联合体,这样的话,两性的邂逅就应该如丰饶的节庆,而不是一种伪装,或主奴关系的好斗模式。也不是在天父阴影和踪迹里的相遇,因为他独自制定了律法,是单一性别不可变更的发言人。

当然,最激烈的往与返依然以神的名义展开。我只能争取绝对或回到无限之中,那里有神存在的担保。传统就是这样教导我们的,神的律令不可逾越,因为它的消解会带来可怕的遗弃和病态,除非有人拥有充满希望的爱的伙伴。即使那样……当神性视阈或超验性的朝向匮乏的时候,苦恼也是不可避免的,并且 界限 依然存在,即他者可否穿越。

如果不是性差异,该如何去标记这处所的界限,一般意义上的处所?为了让性差异的伦理学能够生成,我们必须建造起适合每一性别、每一种身体、每一类血肉之躯的栖居之地。借古思今,期盼未来,记忆连着当下,扰乱镜子阶段的对称性,因为对称抹除了认同的差异。

这一切需要时间和空间。也许我们正在经历这样的时代,让 时间重新布置空间 ?一个新世界的清晨?重塑内在性和超越性,要跨过那些未曾被查验的 槛界 :比如女人这一性别。这槛界让我们靠近 黏液 。在传统的爱恨对立、固体和流体的对立之外——这槛界总是 半开 着。 的槛界,二分法和对立之于她们是陌异的。用一个反对另一个而没有缝合的可能,至少不是真正的缝合。只要没有被误用,或不是仅仅作为耗散(consumption)或圆满(consummation)的手段,她们就不是通过自身吸收世界。她们提供迎奉的外形而不会吸收、缩减和吞噬它。一种感官享乐的门道?她们无用,除非登录一个 地方 ,一个无用之地,至少能驻扎在知性之中。严格意义上说,她们既不为观念也不为极乐服务,难道这就是女性身份的神秘性?沉默的陌生世界,自我沉思的神秘性?所有的槛界和兑换接收,被封存的智慧、信念,对所有真理的信仰?

(两副唇像手臂一样交错,十字路口的原型。嘴唇和阴唇在不同的向度上。她们指点出两个对立的向度,一个是你期望的,一个是低级的纵向的。)

去靠近这个地方,在拥抱——包裹中跨越所有的界限,此处是身体的槛界在婚恋。——没有被吞没的危险,感谢生殖力的渗透——在极端的感官经验中(这总是属于未来),人人都在此经验中发现自我,默默地形成了生命和语言的灵动基础。

因此,“神”是必然性的,或专注的爱就是神性的。难道没有发生过什么?爱在延迟超验,越过这里和现在,除了某些特定的神性经验。基于身体的多孔渗透性(porous nature),欲望的行动力并不充分,会在亲昵黏液的膜状物中抹除圆融。这沟通是如此精微细致,个体需要足够的耐力来保存它,免于遗弃、间断、恶化、疾病和死亡。

圆融通常是留给小孩的,作为亲密统一体的象征。但存在先于小孩的统一征兆——在此爱人们馈赠彼此的生与死?新生和衰退都有可能。这涉及爱人们的欲望及其流变的强度。

如果有种神性的秘密让伴侣们生机勃勃,那么系词“ is ”或 存有 (being)就在性差异之中,欲望的强力能够征服谱系命运的化身吗?这该如何操作?在持有具身化的同时,如何设想这样的力量?在基因决定论者和理想主义的飘忽之间(后者没有真实的身体,就像未出生的孩子),我们该如何获取爱的尺度,来改变从必朽到不朽的条件?神的形象成了人,并且两次临在,不正预示了爱的道路吗?

关于性差异,有还有待说出并传播出去的事物吗?它们还留在妇女史之中默默无闻:从女人这里涌出一种能量,一种变形,一种成长性的繁茂?朝向未来的序幕总是已经掀起了?将奇异的临在给予那个还保存着悖论(aporetic)的世界。

[1] 参阅 Luce Irigaray, Speculum, de l’autrefemme (Paris: Minuit, 1984), pp.9-162; trans. Gillian C. Gill, under the title Speculum of the Other Woman (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1985), pp. 11-129。
相关中译本参见伊利格瑞:《他者女人的窥镜》,屈雅君等译,河南大学出版社,2017 年,第 3-101 页。——中译注

[2] The Philosophical Works of Descartes , trans. E. S. Haldane and G. R. T.Ross,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1931; reprinted Dover, 1955),1∶358.
中译本参见《论灵魂的激情》,第五十三条,贾江鸿译,商务印书馆,2015 年。本译文有所改动。——中译注

[3] “instance”(状况)是对“in-stant”(瞬间)的描述,伊利格瑞强调词根的意义,即在自身之中,与此相对的“ecstasy”则在自身之外。——英译注
“狂喜”在自身之外,有神性大他者的介入。伊利格瑞反对哲学传统的内外之分,她强调“in-between”的性差异位置,这个间距的位置,也就是时间的间距,空间的间距,让性差异的伦理活动充满生机。在下文中,神学意义上的婚恋圆满(consummation)在她这里变成了婚恋的“instance”。——中译注

[4] 见 Luce Irigaray, “Epistle to the Last Christians,” in Marine Lover of Friedrich Nietzsche , trans. Gillian C. Gill (New York: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1991)。 +jgIxJIiGsZ8wz3Eyu0nzhYNWOGkK+noVhcN79nm3/M4tsVP0rn8hp1lhDoRcb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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