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岁以后,我把“高兴”视为更高的修行。最重要的是认真关照自己的生活。让自己成为高兴的供应商,不把太多妄念倾注于他人身上。
有一天闲来无事,翻看过去的日记。其中一页,首行居中处,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为什么现在我比以前赚了更多钱,但好像没有比以前更开心?”
是不是觉得赚钱太累了?有点。工作、写作和休闲之间,越来越失去界限。看部新电影、新剧,去趟情绪发泄馆、零重力空间,事先打算捕获写作素材,体验时顿感索然无味。
是不是觉得心理不平衡?有点。为什么别人看视频、玩游戏时,自己需要看书写作?为什么别人下班就可以躺平放松,自己还要开启另一份工作?
是不是担心有一天会失去?有点。努力有回报,已经很幸运。而我这几年运气超好。从小喜欢看书写字的我,捡到时代小礼包,工作多年的收入,不如写作几年。我这只被风吹起暂离地面的小猪,内心和消费日渐膨胀。也可能将来有一天风停了、逆风了,心理上面对由高到低的落差,消费上也面对从奢入俭的退步,看着自己起高楼,宴宾客,楼塌了。
我给自己一个旁观者清的视角,扪心自问三个问题,如果把赚钱看成努力的副产品:
1.努力的目标,是为自我实现,还是为别人而牺牲?
当然是为自己。一切为了自己,还有什么怨言。
2.努力的过程,世上存不存在更轻松高效的方式?
当然是存在的。时间花在方法优化上,比花在情绪劳动上更有价值。
3.努力的结果,是收获了作用,还是收获了副作用?
目测是副作用。忙活半天,想要的成就感、价值感和安全感没达标,不想要的疲惫感、付出感和焦虑感却超标。
内心的困惑,随着这三个问题的思索,变得豁然开朗。最后我在笔记本上写下一句:祝自己能获得高薪,更能获得高兴。我要不疾不徐地实现对自己的祝福。
高薪和高兴,标的物和参照物因人而异。有人月入过万就载歌载舞,有人年薪百万还觉得强中自有强中手。就算是同一个人,每阶段的权重和基准也有差别。
我在心中画出了一个四象限,横轴是心情,纵轴是薪水。
图1 心情和薪水四象限图
第一象限, 既高薪又高兴。 他们是“人生赢家”,有能力也有境界。
第二象限, 高薪却不高兴。 他们在我眼里是“人间拎不清”,赚钱方面有能力,但智慧却没有延伸到其他方面。没钱时认为赚钱让人开心,赚到钱后,在心情金字塔最底层,再往下挖两米,依然没有他们的名字。没有搞清挣钱的意义,为了赚钱透支健康,赚到钱后自我膨胀。总遗憾所失,不感恩所得。不图超越自己,只为超越别人。为了钱做违心的事,为了利做拧巴的事,计较太多,真心太少。
第三象限, 既低薪又不高兴。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坚信贫困夫妻百事哀,举着放大镜观察人性的弱点。人生任何一件不满意的事,工作不好,是社会不公,感情不牢,是对象拜金,关系不顺,是别人犯错。笨鸟却不飞,知耻不后勇,把人生过成“人间不值得”的下下签。
第四象限, 虽低薪却高兴。 能力一般,但境界超群,活出“君子役物,小人役于物”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范儿。在限制的条件下,活出有意义、有意思的自己。他们不会把自己的人生看成车牌号,限号就不开了。他们是我眼中的“人间通透”,会苦中作乐,自娱自乐。对“财务自由”也有另一番有趣且乐观的解释:想不买什么,就不买什么。
我根据目前的价值观,给这四个象限排出高低。 既高薪又高兴>虽低薪却高兴>高薪却不高兴>既低薪又不高兴。
TVB电视剧有句经典口头禅: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开心。可是,做人有多难,开心就有多难。
当我20多岁时,把高薪看得更重。加缪说:“人没有钱不可能快乐。就是这样。”高薪是有钱的子集之一,高薪是通过工作获得正当的高收入。
顶级的高薪,是优化改善整个社会的运行方式。高级的高薪,是在风口来临前准备好所需能力。标准的高薪,是紧随上升期的行业和公司成长。
顶级高薪,不可望也不可即。高级高薪,可望而不可即。比如,在互联网风口来临前,有人把有洞见的内容观点、有魅力的外在条件、有特点的表达方式准备就绪。风口来了,卡点准确,成为新贵。标准高薪,可望也可即。在一家公司,外环境和内环境都不错,自己也足够争气和幸运。在我所工作过的公司,高薪人士普遍把自己的专业能力和业务水准,磨炼到“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稀缺级别。做销售的对市场了如指掌,对心理颇有心得,对话术钻研有道。搞执行的对资源调度熟练,对工具得心应手,对领导见微知著。
我觉得一个人认真工作,真诚对人,多做工作复盘,优化工作方式,擅长管理自己的健康、时间和精力,用PDCA工作法,即Plan(计划)、Do(执行)、Check(检查)和Action(处理),一轮又一轮地改善工作,做长期主义的学习者和践行者,很难不脱颖而出。
《金钱心理学》的作者研究金钱与幸福的关系,提出两者的相关性约为0.25。在0.25之前,金钱和幸福是正比关系;在0.25之后,就基本上没有太多关系,这是金钱的边际效应递减。
当你满足基本物资,薪水越来越高后,我觉得不能持续大赚大花,停下来研究一下精神和心情,绝对有必要。如果你只有“高薪和高兴成正比”这种单一思维,你就必须持续赚钱,来不及感受幸福。环顾四周,发现比你高薪的人比你还拼,你还能高兴吗?机会转瞬即逝,红利过时不候,你能不焦虑吗?在我们本应该感到高兴的时候,隐隐觉得不该高兴,不配高兴,应该感到愧疚,应该再接再厉。通不了关的鬼打墙游戏真惊悚。
在我看来,高兴是比高薪更困难、更重要的课题。
哪怕杨绛说: “你的问题主要在于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 可是当我看了很多书,我还是会不高兴。哪怕林语堂说: “眼光放远一点,你就不伤心了。” 可是我在难过的当下,哪怕知道几个月后我就不记得,我还是会不高兴。哪怕路遥说: “人活一生,值得爱的东西很多,不要因为一个方面不满意,就灰心。” 可我哪怕赶着去办个手续,办事部门关门了,我何止不高兴,我还想仰天长啸,踢路边的石阶也不解气。
30岁以后,我把“高兴”视为更高的修行。最重要的是认真关照自己的生活。让自己成为高兴的供应商,不把太多妄念倾注于他人身上。关注自己每天的能量守恒,如果白天过得不容易,那么晚上就给自己制造甜蜜。在日常生活中积累无数可持续的小确幸,才有可能得到人生的大幸福。有了一点小成绩,就奖励一下自己,自律过后,及时行乐。正如好利来的老板罗红,早年有摄影梦,当企业小有成绩时,舍得花时间和金钱,走访世界美好的地方。
不要比来比去,不要这也看不惯,那也见不得,横竖不顺眼,累的不是眼,是心。
无聊时提醒自己看书,焦虑时提醒自己正念,生气时提醒自己锻炼,有落差时提醒自己看淡。平日里有正心正举,迷茫时能拨迷见智。
总之,有心有力时,钱能多挣,还是多挣。但钱挣多挣少,都不要赔上好心情。发展是硬道理,快乐更是硬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