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幸运的人，能在年前排除万难，顺利回家。这个冬天，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别样温暖。

藏

@唐承斌

多年没回老家过年了，本来打算今年回去，陪父母热热闹闹过个年，让老人也高兴高兴。可年前突然接到任务，又回不成了。我打电话向父母说明情况时，父亲叹了口气，没说话，母亲轻轻地说了一句：“工作要紧，回不成就算了吧。”

父母的失落通过电话明白无误地传导过来，我愧疚万分。幸运的是，大年二十九上午，我顺利完成任务，于是急忙往家赶，终于在除夕那天的上午回到父母身边。刚睡完午觉醒来，就发现眼镜不见了。

我记得，睡觉前是把眼镜放在盒子里，而眼镜盒就放在床头柜上，可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眼镜。我第一反应是两个顽皮的小侄子淘气，偷偷藏了我的眼镜。我灵机一动，把本来打算晚上给他们的压岁钱提前拿出来，希望赎回我的眼镜。

侄子们接过红包，开心地道谢。当我问起眼镜时，他们却满脸无辜地说没有拿，不过他们很乐意帮我找。两个小家伙手脚麻利，互相协作，迅速在楼上楼下寻找一番后，却沮丧地告诉我没有找到。

我急了，老家附近没有眼镜店。即使有，大年三十也歇业了。我高度近视，离开眼镜啥事都做不成，哪怕是贴对联这样简单的活计也没法干。更麻烦的是，没有眼镜，正月拜亲访友都很麻烦，难免会出现认错人的尴尬事。

我急得不行，全家人都加入了找眼镜的行列，就连 90 多岁的爷爷也不例外。爷爷年轻时吃过很多苦，现在身体不太好，患有阿尔茨海默病，家里的活基本不让他干。找东西这种事，他也不在行，我们劝他坐到门口晒太阳，不用管。最后，还是母亲无意中在床头夹缝里帮我找到了眼镜。

我怀疑是侄儿干的好事，但苦于没有证据，再说眼镜也找到了，大过年的也不好找他们算账。或许是知道理亏，或许是领了压岁钱很开心，贴春联的时候，两个小家伙争着帮忙，一个搬梯子，一个拿糨糊和对联，问我先贴哪边？我说：“仄起平收，上联在右。”他们疑惑地看着我，我微笑着解释了一通。“仄起平收”的意思是上联最后一个字是仄声，下联最后一个字是平声。这么说吧，你们学的拼音，第一声叫阴平，第二声叫阳平，合称平声。第三声叫上声，第四声叫去声，合称仄声。用平仄区分上下联之后，我们再按照“上联在右”的方法来贴。也就是说，贴对联时，面对大门右手边贴上联，左手边贴下联。这样做，很简单吧？

“简单，简单！不简单，不简单！”两个小家伙欢呼着，立即行动起来。

红红的对联贴上去，大红的灯笼挂起来。年味，从充满香气的厨房飘出来，从孩子们燃放的花炮里散出来。

享受着浓浓的年味和亲情，一晃就到了正月初六。可当我收拾行李准备回广州上班时，竟然发现眼镜盒又不见了。我愣了一下，好在眼镜架在鼻梁上，眼镜盒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大不了回广州后找个旧的顶上。

准备出发时，我跟爷爷打招呼，他好像明白我要离开家了，又好像不太明白。像变魔法似的，他颤巍巍地从身上掏出了我的眼镜盒，嘴角翕动着。我凑到他身边，竖起耳朵仔细听。爷爷说：“我怕你把眼镜盒放在床头柜上找不到，帮你收起来……”

我鼻子一酸，眼前腾起一层雾气。

梁衍军摘自《羊城晚报》 图：孙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