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加特轿车奇遇记

@[法]皮埃尔·贝勒马尔 顾欣译

新车被盗

那天晚上，在洛林的一个小镇上，拉宁夫人和她三个年幼的孩子热切又焦急地盼望着拉宁先生赶紧回家。丈夫拉宁说好今天要开着新买的轿车一起回来！一辆罗森加特轿车！这是他们心心念念了四年，节衣缩食买下来的大物件。

今晚，新车终于到手了！拉宁一家五口乐滋滋地挤进崭新的轿车里，刚拿到行驶证的拉宁先生技术青涩地开车带着孩子和夫人在街区里来回兜风。这幸福的场景就像全家福照片一样，可谁又能预料得到，这样的好日子转瞬即逝。

一周后，孩子们没有像四年来梦寐以求的那样，和拉宁夫妇一起开着新车去度假，而是看到自己的父亲穿着一件显得他耸肩缩颈的军服，登上一列火车，他抱着他们的妈妈不舍地说：“把家里的罗森加特看好了，它总共只开了 25 公里！等打完仗，咱们就按原计划去圣米歇尔山度假！”

拉宁先生心里默念着：“别哭，我会回来的！”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1939 年 9 月 3 日，本该开车兜风的那个夜晚，拉宁家的孩子们既担忧又满怀希望地入睡。虽然父亲要去打仗了，但当他回来时，他们就会一起开着罗森加特去度假。

1941 年，爸爸还活着！由于腿部受伤，拉宁先生回家了，他消瘦且胡子拉碴，靠着一根拐杖，让人有点认不出来了。第二天早上，拉宁问他的妻子：“咱们的新车罗森加特怎么样了？”

这幸福的场景就像全家福照片一样，可谁又能预料得到，这样的好日子转瞬即逝。

拉宁夫人内疚地说：“它被人偷走了。轰炸时，不知是谁开着咱们的罗森加特在德国人来之前跑掉了，谁也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

拉宁叹了口气。这辆车花了他很多钱，还没开够就被盗了，但他还活着，活着就有找到车的可能。

因车入狱

1942 年，拉宁一家和其他人一样活在食物定量配给中，靠着黑面包和大头菜艰难度日。洛林已经被德军占领。一天晚上 10 点，孩子们正在睡觉，拉宁家的大门突然被急促的枪托捶打着，有人喊道：“德国警察，把门打开！”

拉宁几乎没来得及披上一件外套，就被带走了。在盖世太保总部，拉宁被带到了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面前。“拉宁先生，你是特务！如果你供出同伙的名字，我可以让你不被关进集中营！”

我？特务？可怜的拉宁先生只是一个有家有室已退伍的瘸腿老兵。可德国人说：“你是不是给比利时的敌军提供了一辆车牌号为ME6854 的罗森加特牌轿车？你的两个同党开着这辆车把武器偷运去了比利时。”

拉宁急忙解释这辆车早就被人偷走了！但德国人打断了他的话：“如果有人偷了你的车，你妻子为什么不去报案？”

1940 年 6 月去哪儿能报案？但盖世太保的特工才不管这些。拉宁先生被关了起来，遭受严刑拷打。

即使在酷刑的折磨下，拉宁先生也没有屈打成招，坚持着自己就是个普通百姓的说法。

就这样，拉宁先生被关进了集中营三年。

哪怕如此，他在集中营里也不忘让自己坚信：“我来这儿就是个大错误，只是有人偷了我的罗森加特轿车！”

人车回归

1945 年 9 月，一个身高 1.72米、体重仅有 35 公斤，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人被带回了拉宁家。拉宁夫人根本不敢相信，她的丈夫就像鬼魂一样突然钻回了这个家，三个孩子甚至不记得自己有个爸爸。

就这样，生活又重新开始了。拉宁甚至不再记得他那辆 1939 年的罗森加特牌轿车了。

世事难料，1947 年的一个清晨，拉宁先生在邮箱里发现了一张来自布鲁塞尔禁止停车的罚单。罚单显示 1947 年 4 月 23 号有过违章记录的车辆，车牌号为ME6854。拉宁立即开车冲去了布鲁塞尔警察局，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能先跟我说说我的车在哪儿呢？”

原来拉宁先生的罗森加特轿车曾被一个比利时军人“借走”去打仗，他后来被抓。在他之后，一名德国军官把这辆车占为己有，直到比利时被解放。此后，又有一位比利时军官“征用”了它。不得不说，没费多少劲，这辆车就找到了它的前主人。

比利时军方最终把罗森加特轿车还给了拉宁，按照战时征用规定，还车的时候他们把车上五个旧轮胎都换成了新的。车在征用的这些年内共开了 6 万公里，同样按照规定，解放后每征用一天就补偿他 87 比利时法郎，总共是 8.4 万比利时法郎。换句话说，比利时军队给拉宁补偿的用车赔偿和拉宁先生的实际损失误差仅有几比利时法郎。

于是，1948 年 9 月，拉宁终于开着他的 1939 年的罗森加特轿车，带着他的妻子和三个孩子行驶在了去往圣米歇尔山度假的路上。拉宁一家一直留着这辆轿车。1979 年，拉宁家的长子还照常保养着这辆老爷车。每到星期天，他时常发动它（当然，是用那种老式可摇手柄），像父亲当年一样，开车带着父母一起绕着街区兜风。

米粒摘自《凡人奇遇录》花城出版社
图：孙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