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传友谊，真情寄笔尖。一封封用真心写成的家书，为孩子们的童年增添了一笔亮色。

家书上的爱

@梁柱生

1982年秋，杨福考上县重点高中。因离家远，加上经济困难，每周星期天他都待在学校里。

当时整个学校只有校长室一部手摇式电话，摇到手酸还不一定摇得通，所以写信还是主要的通信形式。

杨福从未收到过一封信，可每天下午他都第一个跑到收发室去把同学们的信件和班上订阅的报纸拿回来，风雨无阻，乐此不疲，令人费解。

杨福是学习委员，最大的爱好就是书法。他还成立了一个书法爱好小组，那隆、沙坪是他的铁杆支持者。杨福、那隆、沙坪被同学们戏称为“言而无信三人行”，因为他们从未收到过一封信。不过，杨福跟班上的“收信大王”葛阳相处得不错，因为他们是同村老乡。

葛阳是班长，几乎每天一封信，令班上的同学眼热不已。葛阳的母亲是村小学语文教师，有的是闲心与文笔，所以儿子念高中后她就天天写信，葛阳每信必复，汇报自己的学习与生活。

杨福曾问过葛阳：“天天写，哪有那么多东西写？”葛阳反问：“你天天说话，哪有那么多东西说？”杨福想想也是。末了葛阳诡秘一笑：“告诉你，我的笔杆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原来，葛老师跟葛阳天天书信来往，除挂念儿子外，还为了帮助儿子提高写作能力。杨福除了佩服外，还有无尽的羡慕。

杨福出身贫穷农家，父母是文盲，母亲还是截瘫残疾人，靠编织斗笠为生。因杨家靠近村委会，杨父就在靠公路的墙壁上开一个窗口，再从镇上进些日用品回来。这样，老伴就能一边织斗笠，一边卖东西，增加收入。

镇上的邮递员每天下午骑车到村里来送信时，就把邮件放到小卖部，让杨母转交。久而久之，小卖部就成了“村邮电分所”。

葛老师天天给儿子写信，还有一层意思，就是照顾一下杨母的生意。对葛老师这种照顾，杨家自是感激。杨福国庆放假回来时听母亲这样一说，他跟葛阳的情谊又增进一层。回到学校后，葛阳每次把信写好后，杨福都主动帮他拿到收发室去交。

一个学期快过去了，这些天杨福的神色越来越低沉。到了星期六，他向葛阳借钱，要回家一趟。“我妈病了，我想回去看看。”他着急地说。

葛阳吃了一惊：“你家给你写信了？”杨福说：“没有，我爸妈都认不来字。”葛阳笑了：“那你怎么知道你妈病了？别疑神疑鬼，好好复习，马上要期末了。”

“不，我一定要回去看一下，不然我连书都看不进去。”杨福固执地说。

一周后，杨福才回来，果然是母亲病了，而且病得不轻。不过现在已经出院，回家调养。

葛阳很惊奇：“既没写信，又没打电话，你怎么知道你妈病了？”

杨福见班长追根问底，就说：“请把你收到的信件都拿出来。”葛阳不解，但还是打开箱子把信拿出来。

杨福说：“秘密就在这些信封上。”

葛阳这才发现信封背面右上角那里有用圆珠笔画的小图案，很不起眼：几个小圆点，或三撇斜线，或一小段波浪线，或一个小三角，或一个小圆圈……

“这就是我妈借你的信封传递给我的信息。”

杨福说他妈妈从葛老师手里接过信后，在交给邮递员之前，就把要对他说的话画到信封背面右上角：小圆点表示饭粒，意思是要他吃饱饭；三撇斜线表示起风了，天气转冷，要他添加衣服；波浪线表示水，意思是天气干燥，要他多喝水；小三角表示山峰，意思是要他勤奋学习，勇攀高峰；小圆圈表示圆满，意思是家里一切都好，让他不要挂念，安心学习……杨福说：“为了一睹为快，我天天跑到收发室去取信。上上一周，我看到你的来信上都没画符号，这说明我妈没在小卖部。她有腿疾，一连几天没在小卖部，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她病了，人没在家，所以我急着要赶回去，果不出所料。”

“另外，”杨福说，“我帮你交信时，也用同样的方法给我妈回信：画小圆圈表示一切如常，我在学校里很好；画小五角星，表示最近考试平均分数在九十分以上；画小正方形则表示在九十分以下……”

葛阳动情地说：“杨福，从现在起，你不要再用这种‘楔形文字’了，你也天天写信吧，写两页，装到我的信封里一块儿寄回去。你父母认不来字不要紧，我叫我妈念给他们听！”

正说着，那隆和沙坪进来了，两人手里都拿着一封信。“杨福，谢谢你的好心！”那隆和沙坪说。

“咋啦？这不关我的事。”杨福一脸无辜的样子。

两位朋友说你就别装啦，这两封信都是你写的，虽说是假信，但还是要谢谢你，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原来，杨福见那隆和沙坪从未收到过家书，情绪低落，在镇卫生院护理母亲时，就抽空以家长的口气给两人各写一封信，想给他们一个惊喜。

“但我一收到信就知道是假的，因为我爸是不会给我写信的。”那隆说，“他是个盲人。”

“我爸更不会给我写信，永远不会。”沙坪说，“他四年前就去世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葛阳动情地对那隆和沙坪说：“从现在起你们也给家里写信，邮资我出！”

那隆和沙坪很高兴，当即写信。半个多月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们都收到了复信：所说的内容是各自的家事，叙述的语气是各自妈妈的口气，而书写是由村里的团员代劳，邮资则是村团委所付！

摘自《今古传奇》
图：陆小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