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脸爽剧

■ 吴嫡

赵中山长相英俊，但家境不好，于是当了个上门女婿。媳妇小青家开着一家店，平时店铺里的事都是小青一家做主，赵中山只负责跑腿干活。赵中山喜欢买彩票，但小青总让他别买，说他成天幻想发财，干活懒散，不够踏实。时间一长，赵中山心里不免有了怨气，觉得自己毫无家庭地位。

这天，赵中山看手机时，刷到一个“打脸”爽剧，讲的是古代一个赘婿成功翻身当主人的故事。他越刷越起劲，幻想着自己要是也能像剧中赘婿那样翻身就好了，到时一定把小青一家人的脸打得啪啪响！

剧看了一半，赵中山又去彩票店买彩票。老板大海是当年跟他一起打工的工友，看他刷爽剧，忍不住笑道：“你天天看这个，就能翻身？再说了，小青多好啊，你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赵中山哼了一声：“我要是哪天中了大奖，一定当场宣布离婚，让他们全家目瞪口呆，欲哭无泪！”

大海哈哈大笑道：“你拉倒吧，每次买完彩票都说这话，我都听腻了！就算你真中了大奖，也是共同财产，有人家一半呢！”

赵中山也就是图个嘴巴痛快，但身边一个小伙子却搭话道：“老兄，你要想做白日梦，我倒是可以帮忙。我能让你狠狠地出出气，你媳妇全家被‘打脸’，而且他们还得配合你，怎么样？”小伙子解释说，他就是拍这种爽剧的导演，最近接了个赘婿爽剧，正愁没演员呢。赵中山想了想，说自己考虑一下。

几天后，赵中山兴冲冲地跟小青说，有个剧组想请全家一起演个“打脸”爽剧，片酬一万！

小青听了很开心，但看完剧本，又犹豫了：“我这样骂也太难听了吧？还得打你耳光？我爸我妈也都得辱骂你？这不好吧……”但架不住赵中山一个劲劝说，她也就答应了。

当晚，剧组到位。说是剧组，其实也就那个导演带着大海，导演说资金紧张雇不起人，大海愿意免费帮忙，连带着看热闹。

导演将剧本发给了全家人，就开始拍摄了。根据剧本，因赵中山看店时被人偷走了一些商品，小青全家上阵开始辱骂他。按照爽剧的套路，那肯定是怎么难听、怎么戳人心窝子就怎么骂。

小青和父母演了好几次也演不好，因为他们平时虽然会数落赵中山两句，但从没骂过。所有人中，只有赵中山的表演最逼真，他被辱骂时通红的眼睛、发抖的身体、攥紧的拳头，无不把他作为一个备受屈辱的赘婿形象表现得淋漓尽致。

在铺天盖地的辱骂声中，赵中山按照剧本设置拿出了离婚协议书：“既然你们这么看不起我，我们也不要互相耽误了，离婚吧！”

小青按照剧本说：“离婚？你吓唬谁呢！告诉你，老娘有的是人要！倒是你，离开我们家，不饿死就算你厉害了！你想离婚就给我净身出户，一分钱也不能分！”

赵中山从身上摸出一张彩票，对着小青吼道：“凭什么我就不能分家产？这个家也有我的贡献！如果我这张彩票能中大奖，你们还不得爬回来跪舔我，求我分钱！”

小青和父母又是一通嘲笑，说他压根不可能中奖，就算真中了，他们也一分钱不要。他们还逼着赵中山立刻签离婚协议，协议上写清楚他净身出户，彩票也归他一人所有。最后小青又补上一句：“我看你怎么抱着你的破彩票饿死！”

双方在离婚协议上签字后，导演喊了一声“咔”，上半集就算拍完了。小青和父母都松了口气，只有赵中山拿着离婚协议哈哈大笑。

小青嗔怪道：“你入戏太深，出不来了啊？”赵中山冷冷地说：“今天晚上我就会搬走。”

小青和父母都惊呆了，以为他演戏演魔怔了，赵中山冷笑道：“戏是假的，可这离婚协议却是真的！咱们已经离婚了，你也管不着我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赵中山设计的。就在几天前，他的彩票中了大奖，五百万！赵中山大喜之余，又后悔没有早点离婚，那样就不用分一半给小青了。大海得知后，就帮他出了个主意，让那个导演帮忙一起演出戏，两人一拍即合，约定事后给导演五万元作为报酬。

直到这时，小青全家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两个老人气得老半天才说：“当初我们就说这小子虽长得不错，但人不踏实，你偏不听，这就是个白眼狼啊！”

小青脸色惨白，问赵中山：“你是不是早就想离婚了？就算你不中奖，如果有了好的机会，也会离婚，是不是？”

赵中山冷笑着控诉自己在家里不被重视，他早就想离婚了。何况房子、店铺都是小青娘家的，如果自己提出离婚，一分钱也分不到，所以才一直拖着。现在自己中了大奖，还等什么？所以假装拍这么一部戏，骗小青放弃彩票的权利！

小青说这是在拍戏，协议无效。赵中山冷笑道：“谁拍戏了？这个导演是来做离婚协议公证的，他有律师证，最近才转行去拍短剧的！”说完，他便扬长而去。

赵中山本来很忐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否万无一失，好在小青第二天就跟他办理了离婚手续。那时还没有离婚冷静期这个规定，两人又态度坚决，所以办手续很快。拿到离婚证，赵中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彩票中心兑奖。他打算拿到钱立刻衣锦还乡，再找个更漂亮更温柔的媳妇，过上爽剧男主角的日子。

就在彩票中心门口，赵中山遇到了导演，他以为导演是来催要报酬的，说：“你急什么，我拿到奖金立刻就给你！”

导演笑了笑说：“我就是怕你去兑彩票，才特意过来拦着你的。毕竟拿假彩票兑奖是违法的！”

赵中山一愣：“什么假彩票？”

导演苦笑道：“你买的彩票向来都是机打号，兑奖之前你根本就不记得是什么号码，直到第二天早上才上网核对结果，对吧？”赵中山点点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导演告诉他，这种彩票只要开奖结束后十五分钟，店家就可以卖下一期了。大海按当期的大奖号码，打了一张下一期的彩票，但在期次那里用笔改了一下。然后，大海故意在当晚请赵中山喝酒，趁他喝多的时候，把他买的彩票偷偷给换了。

第二天，赵中山上网一查，自以为中了大奖，就在他激动万分时，大海提醒他，中奖的钱是要分小青一半的，便顺势给他出了个主意，提到那个导演，赵中山当即答应了。

赵中山怒道：“大海是我的老朋友，他为什么要这么耍我？”

导演说：“其实我是大海请来帮忙的，他为此谋划了很久。当初，他和你都很喜欢小青，可惜小青看上了你。后来你总到大海的店里抱怨小青，每次买彩票时都说要是中奖了就离婚，他便打算帮小青看清你的为人，顺便骗你把婚离了。”

赵中山顿时跳了起来，转身想往回跑，导演一把拉住他，说：“我劝你还是别回去闹了，各种文件都是齐全的，就算其中有诈骗的成分，也是你存心骗别人在先。小青心里很难受，大海关了彩票店，陪她出去散心了，你找不到他们的。”

赵中山咬牙切齿道：“大海骗了小青啊！我要让小青知道这件事，老子上当了，他也别想捡便宜！”

导演笑了笑，说：“你以为小青为什么刚离婚，就能和大海走到一起？因为大海在你误以为自己中奖后，就把一切都告诉了小青。整个演戏的过程中，小青都在看你的表现。她以为你不会那么绝情，可惜，最后她失望了……”

赵中山一屁股坐在了路边，双手抱头，像极了“打脸”爽剧里最后被打脸的人。

（发稿编辑：朱 虹）
（题图、插图：陆小弟） U3QXoH8nmJKs79E1fuqCxNlsqfUuCCrMR5qkrBTShKKRlyEyM8mv6DAvfMcD5pL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