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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张退休后，在儿子国玺的工厂当保安、看大门，跟他一起当保安的还有老曲。老曲比老张来得早，给国玺干了十多年，一丝不苟，兢兢业业。
这天，老张在工厂巡视了一圈，回到门卫室。他倒了杯水，拿出两粒胃药，刚要吃，就被老曲拦住了：“我说老张，你咋还吃药？不是吃过了吗？”
见老张一脸迷茫的神情，老曲指着钟说：“早上七点半上班，刚进屋你就把药吃了，现在才九点，咋还吃？”
老张犹豫着把药装回瓶子里，说：“唉，老了，记性也差了。那行，我出去巡视一圈。”老曲听了一愣，说：“你刚巡视完，不记得了？”老张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我出去了？咋没印象啊！”
老曲惊讶地上下打量他，半晌才说：“是我记错了……你休息吧，轮到我出去巡视了。”
很快，老曲来到国玺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小张老板呐，我要跟你反映点情况。最近，你没发现你爸有点不寻常吗？记忆减退得厉害……”
国玺听完老曲的汇报，得知最近半个多月来，老爸丢三落四，经常吃错药，巡逻没巡逻也记不清，还常把进出的车辆搞混……国玺紧张了，说：“这不就是阿尔茨海默病吗？”
老曲见国玺上心了，这才舒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国玺啊，你爸工作出错，损失你担得起，但他病情严重了，你可担不起！”
国玺思索了一下，认为首先得把老爸弄回家。可老爸退休后闲不住，闹着要来当保安，这要是直接把他“开”了，老爸非揍自己不可！看着老曲一脸担心，在等着自己的下文，国玺来了主意：“曲叔，要让我爸放弃干保安，你得配合我，让他知难而退。我们这样……”
听国玺说完，深知老张脾气的老曲觉得计划万无一失，不禁一拍大腿：“就这样干！”
第二天，保安室的电闸“坏了”，没法烧水，于是老张提着保温杯来儿子办公室打水。他还没进门，就从虚掩的门缝里听到老曲的声音：“不行，说啥也不能开除老张！他是你爸先不说，他把车牌号记错了，被人偷走一车货，我也有责任。我来的年头比他多，是我没带好他，这五万元的损失我来承担……”
屋里，俩人听到脚步声停在门外，国玺对老曲使了使眼色，提高音量说：“曲叔，我得一视同仁才行，不然我咋管理别人？我爸必须开除，不能让他再添乱了，还是让他回家养老吧！”
门外的老张听到这儿，一把推开门，嚷嚷道：“凭啥要开除我？就凭我是你老子？你说我老了不中用了，老曲还比我大两岁呢，咋不开除他？”
老曲一听，心中“咯噔”一下，这咋和计划不一样呢？他和国玺商量好这番对话，是算准了老张听后会默默地回去反省，然后主动辞职。可眼下，老张竟然冲进来骂儿子，还把自己也捎带上了！尤其是老曲听到老张说自己岁数大，不由得老脸一红。
此时老张大吵大嚷的，把一些员工都吸引过来看热闹。大家见是老板的爹在闹，没人敢劝，老张越发嚣张，一口一个老曲年龄大，要开除就一起开……
老曲坐立不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听着围观的工人议论纷纷，他再也坐不住了，匆匆回到保安室。静静想了好一会儿，老曲觉得，自己这年龄的确不适合干下去了，这些天看到老张的“病态”，他也担心自己会不会也有那么一天？到那时真要被辞退，自己这老脸往哪搁？再说，一起辞职，自己还能陪着老张，或许他的病情就不会加重……
想到这儿，老曲直起腰，蹒跚着走出去，找到老张说：“别嚷了，我跟你一块儿辞职。我们都老了，该让年轻人接班了。以后我每天找你喝茶下棋，不是更自由？”
老张一愣，思索了一会儿，顿时眉开眼笑：“好，好啊！”
国玺自然是要挽留，可老曲去意已决。国玺承诺，以后每月会给老曲补贴八百块钱，可老曲慌忙摆手：“使不得啊，养老保险你全都给我交齐了，干活发工资，不干了怎么能白拿钱？万万不可。明天我就不来了，陪你爸爸遛弯去！”
老张见老曲主动卸任了，高兴地一把抓住他的手：“那说好了，以后我们可要经常在一块儿，哪怕老眼昏花，看不清对方了，我也要每天跟你唠嗑、陪着你，行不？”
老曲很感动，老张“病”成这样，还惦记着自己，也不枉自己辞职陪着他了！
当两人离开时，工厂还开了个欢送会。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国玺也松了一口气，他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对那头说：“老同学，专家啥时候回国？已经回来了？太好了，我明天就带曲叔去见你！”
原来，真正得病的是老曲。国玺早就发现，老曲有了健忘的征兆，经常重复性工作，单说来汇报老张有病这件事，他就重复好几遍了！
还好老曲清醒的时候多，还没彻底糊涂，国玺不忍心直接辞退他，就让老爸帮忙，故意在老曲面前装作健忘、重复性做事，引导老曲去国玺那儿“告状”。国玺假装配合老曲要辞退老张，因为以老曲的为人，他肯定会陪着老张一起辞职……
（发稿编辑：王 琦）
（题图、插图：陶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