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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市二中二（3）班转来一个新学生，名叫陈龙。他身材中等，性格内向，头发剪得很短。
下课后，同学们成群结队地出去玩，陈龙却安静地坐在座位上看书。有个性格活泼的男生张磊，主动走过去跟陈龙说话，问他是从哪所学校转过来的。陈龙说是四中。可当被问到为什么要转学时，陈龙却沉默了。在张磊的再三追问下，他才闷闷地说了句：“这边离家近。”
可仅仅过了几天，张磊就神神秘秘地告诉班里同学，这几天放学后，他都看见陈龙上了 9 路公交车。9 路公交车是开往东郊的，在市区里就这一站，说明陈龙家肯定是在东郊，而四中就在东郊，显然他家离四中更近，所以他说的转学原因，一定是谎话！
同学们一片哗然，议论纷纷，他为啥要说谎呢？
这天傍晚，张磊回到家，爸爸正拿着手机刷短视频，一边刷一边跟妈妈感慨：“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这样啊，天天这儿霸凌，那儿霸凌的。咱们市东郊的四中也出了一个，说是霸凌者打骂同学，真是太过分了！”
妈妈叹着气说：“我也听说了，那最后咋处理了？”
爸爸说：“好像是把霸凌者弄到一个辅导中心，辅导了一个暑假，然后办理了转学手续，就完事了。”
妈妈问：“转哪儿去了，知道吗？”爸爸摇摇头说：“说是保护未成年人的隐私，没有照片，也没有姓名，更不可能公开转到哪里去了。反正媒体说，已经在新学校正常上学了。”
张磊心中一动，伸手抢过爸爸的手机，认真看那条短视频：四中，一年级。他松了口气，把手机扔回给爸爸，笑着说：“我们班里刚从四中转来一个男生，沉默寡言的，看着挺酷。不过咱们是二年级，那就没事儿了。”
爸爸一愣：“你傻呀，这不是刚过完暑假吗？你也是刚升的二年级啊。如果那个霸凌者转学，肯定也是要升二年级的呀！”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磊也傻了。妈妈赶紧问张磊，新同学的头发是不是很短，因为她听说，凡是进辅导学校的孩子，都被要求剪短头发。
张磊越发惊慌了，说陈龙的头发确实很短。爸爸和妈妈顿时严肃起来，小声商量了半天。
第二天，张磊忍不住跑到陈龙的座位旁，小声问：“你们四中有个霸凌的事儿，都上新闻了，你是从四中转过来的，应该知道吧？”话音未落，陈龙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恼怒地看着张磊。张磊吓得赶紧跑开了。
很快，“陈龙因霸凌转校”的消息在同学中传了开来。班长是个大块头，平时在班里很有威信，他走到陈龙面前，严正警告：“听说你是因为欺负人才转过来的？我告诉你，这个班里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人！”
陈龙低着头，一言不发。班长很不满意，伸手去推陈龙的肩膀。陈龙一下子站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一支削得很尖的铅笔，恶狠狠地瞪着班长。班长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其他同学更是不敢讲话了。
当天下午，张磊的母亲来到学校，找到班主任，打听转校生的情况。班主任告诉她，转校生是校长根据教育局的指示安排的，她不知道原委，就算知道，她也不能泄露。当晚，张磊回家说起陈龙今天差点打架的事，张磊的母亲更不淡定了。
霸凌者转学到自己班里的消息，很快通过孩子们的嘴，传到了家长们的耳朵里。家长们在班级群里激烈地讨论，要求班主任向学校反映，一定要把陈龙赶走。班主任只好去向校长反映，但校长一口回绝，说这是教委安排的任务，必须完成。不管陈龙是出于什么原因转学的，上学都是他的权利，学校有义务为孩子提供受教育的机会。
接下来，二（3）班的家长们纷纷来到学校，要求校长将陈龙调整到其他班级。可这件事已经闹得全校皆知，其他班级的家长，也坚决不同意调整。校长无奈之下，只好将陈龙的父母请到学校来，一起谈谈这事。
陈龙的母亲显得很激动：“校长，你什么意思？教委都同意让陈龙在二中上学了，学校不接受吗？”
校长皱着眉说：“如今，陈龙已经被同学们孤立了，家长们又不停地给学校施压，还有家长要给孩子转学，我的压力也很大。”
父母看向陈龙，陈龙却摇摇头说：“我不走，到哪个学校都是一样。我就在这里上学，他们不爱搭理我，正好！”
陈龙的父亲坚定地告诉校长，既然陈龙不想走，他们不会考虑再给他转学。陈龙在这里上学是他的权利！校长叹了口气，认同了这个说法。当陈龙的父母走出校长室时，好几个闻讯赶来的家长就等在外面。双方怒目而视，互不相让。
张磊的母亲率先爆发了：“看什么看？因为你们一个孩子，我们现在都不敢让孩子在这里上学了！你们自己管不好孩子，就别放出来祸害别人！赶紧转学吧！”
陈龙的母亲怒道：“谁管不好孩子了？你们随便转，反正我儿子是不会走的！”
一旁的陈龙全身发抖，忽然大吼一声：“有完没完了？你们再逼我，我就从这里跳下去！”这一句话，震住了所有人，从办公室跑出来的校长也惊呆了。这里可是六楼，跳下去肯定没命啊。
校长赶紧让大家冷静，然后转向陈龙：“陈龙，自从你来到咱学校后，我一直在观察你，你不像是个坏孩子。可我去你家里家访，你父母什么都不肯说。你别激动，我是校长，我保证你可以在这里上学，哪怕给你单开一个班，我也保证你能在这里上学！”
校长的话像一针安慰剂，让激动的陈龙渐渐平静下来，他母亲一下扑上去抱住他，号啕大哭：“小龙啊，我求求你了，你让我们说吧，好不好？有爸爸妈妈在，谁也不敢再欺负你了，你让我们说好不好？”
陈龙犹豫许久，沉重地点点头。
陈龙的父亲蹲在地上，带着哭腔说：“你们猜得没错，陈龙就是新闻里的孩子，可他是那个被霸凌的孩子。我和他妈妈都在外面打工，孩子跟着老人在家，被欺负了也不敢说，没人能帮他。后来事儿闹大了，我和他妈妈就回家了，以后宁可少挣点，也不往外跑了……”
家长们面面相觑，陈龙的父亲抹了抹眼睛，继续说道：“他是进过辅导学校，可他进辅导学校是因为被霸凌后产生了心理创伤，一听别人提起那事儿，就会特别激动。教委帮他转了学，想帮他重新开始。他告诉我们，不管对谁，都不能说他是被霸凌过的，就怕新同学得知后，也会欺负他。我们怕他情绪失控，所以老师来家访都不敢提这事儿，谁知道你们竟误会他是欺负人的孩子。他可老实了……”
听到这里，众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张磊的母亲小声问：“那、那个霸凌者呢，去哪里了？”陈龙的父亲摇摇头说：“听说也是经过辅导后转校了，转到哪里我们也不知道。教委说是保护未成年人。”众人都沉默了。
第二天，陈龙在校门外犹豫许久，踩着上课的铃声才走进教室，低着头走向自己的座位。班主任站上讲台，班长喊了一声“起立”，大家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喊“老师好”，而是齐声喊道：“陈龙，欢迎你加入二（3）班，以后咱们都是好朋友！”
陈龙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同学们的笑脸，他放下手中握得紧紧的铅笔，忽然趴在桌子上，痛快地哭了起来……
（发稿编辑：朱 虹）
（题图、插图：豆 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