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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猛是公安分局治安大队的大队长。这天他带队去邻市抓捕一名在逃嫌犯，正准备行动，忽然收到妻子发来的消息：“老公，咱妈被人打了，我刚把她送到医院，已经报警了。”
江猛一看脑袋都炸了，老妈八十一岁了，谁这么丧心病狂，竟然对一个耄耋老人下手！他立刻打电话给下属小赵，让他帮忙过问一下此事，必须让打人者承担法律责任。
挂断电话，江猛收拾好心情，关闭手机，又投入紧张的抓捕行动中。等他忙完，回到局里已是三个多小时后，他匆忙找到小赵，问：“我妈怎么样？打人者抓到了吗？”
小赵面露难色，犹豫着回答：“大娘左手腕轻微骨裂，没什么大碍。倒是对方，掉了一颗门牙，不太好处理……”
“啊？这不瞎扯嘛，我妈都八十一岁了，怎么能把对方门牙打掉呢？”
小赵苦笑着说：“对方年纪更大，八十三岁了。”
怎么会这样？江猛换了便装赶往医院，老远就看见走廊上围了一群人看热闹，走过去一看，母亲左手打着石膏，正和另一个老太太争吵呢。妻子站在中间左拦右挡，满脸焦急。
对方老太太满嘴漏风，气愤地喊道：“我儿子是大老板，拿钱砸也砸死你了！”
江老太太不甘示弱：“我儿子是警察，当心把你全家都抓起来！”
这要是被人录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江猛头上顿时冒汗了，他跑到两人中间，给没牙老太鞠了个躬：“大娘，我是她儿子，您别激动，有啥事儿慢慢说，如果是我们的错，我们绝不推脱。”
见江猛态度诚恳，没牙老太神色缓和了下来，指着自己的豁牙说道：“你妈下手够狠的，我满嘴就剩三颗真牙，让她撞掉一颗。别以为我年纪大就不懂法，这属于轻伤害！”
正在这时，有个胖子手里拿着一摞住院单据跑过来，扶住没牙老太埋怨道：“妈，我这交钱的工夫，你怎么又和人吵起来了？”
江猛连忙和胖子握手，语气谦和地问道：“我刚从外地赶回来，俩老人家到底因为啥吵呀？”
两人一对上眼，便先把自个儿母亲劝回了病房，接着才来到消防门外。胖子递给江猛一支烟，有些无奈地讲述起事情经过来。
胖子是一家KT V的老板，家里根本不缺钱，可架不住老太太早年间苦日子过惯了，没事儿爱翻垃圾箱，遇到废纸箱和矿泉水瓶就往家里捡，攒上十天半月再卖钱，怎么拦都拦不住。今天老太太走在街上，一辆大巴路过，只见车窗里扔出个矿泉水瓶来，老太太屁颠屁颠跑过去捡，不料另一个老太太半路杀出，先一步将矿泉水瓶收入囊中，正是江猛娘。
胖子妈心中恼火，说了句难听话：“这么大岁数真是穷疯了，一个矿泉水瓶也和我抢！”
江猛娘也不是省油的灯：“你不穷，没抢到不也急眼了吗？”
两人站在街上越吵越火大，最后竟推搡起来，双双倒在地上。江猛娘的手杵了一下，骨裂了；胖子妈的门牙被江猛娘的头撞了一下，光荣“退休”了。
讲完事情经过，胖子眼含热泪：“咱们做儿女的真难呀，外人还以为咱对老人不孝呢，逼得她们这么大岁数还去捡垃圾。”
江猛感同身受，紧紧握着胖子的手道：“咱哥俩真是同命相怜呀。大娘毕竟掉了颗牙，我虽然没你有钱，但需要多少赔偿，我绝不含糊。”
胖子想了想说：“赔是要赔的，我有个方案，看看你能不能接受……”
过了不长时间，江猛跟着胖子来到胖子妈的病房，恭恭敬敬地递上一个大信封：“大娘，这一万块钱是我对您掉了颗牙的补偿；另外，在不违反纪律的前提下，以后我们治安大队的废纸箱和矿泉水瓶，全都给您留着！”
胖子妈顿时眼睛亮了，一把推开信封道：“我的门牙早就松动了，不值钱……你说你们的废品以后归我了？”
江猛郑重地点点头：“是的，我娘来了都不好使，全归您！”
胖子妈一拍大腿，对胖子说：“儿子，这事儿我也有错，人家都有这姿态，咱还磨叽啥？赶紧出院，搁这儿一天得花多少钱呀！”
一个月后的傍晚，胖子妈照例来到治安大队，一名警察笑呵呵地拎出一个编织袋递给她，说：“大娘，我们队现在养成了一个好习惯，外出执勤喝剩的矿泉水瓶都带回来，和快递纸箱一起给您攒着。以前那些都扔了，真是浪费！”
江猛从另一间办公室走出来，看看表说：“干妈，您来得正好，我顺道帮您拉去收购站卖了。”胖子妈高兴地跟在他后面，满脸都是开心的神情。
两人刚到收购站，就见里面停了辆豪车，胖子正从后备厢里拎出一大包废品，和江猛娘一起抬着过秤呢。
俩老太太四目相对，豁牙对豁牙，同时扭脸看两个儿子。
胖子笑嘻嘻地说道：“事到如今也不瞒两位老佛爷了。俺哥俩当时商量，各掏一万块钱赔对方老娘，就为哄你们开心。”
江猛接着说道：“不过嘛，两位老人家都高风亮节，只是为了争口气，面子有了，谁都没要这笔钱。”
胖子道：“我的KT V废品多的是，可我妈觉得去我那儿捡破烂给我丢脸。我和猛子一交流，发现他老娘也是这个想法。那不如互换一下，皆大欢喜嘛！”
两位老人恍然大悟。江猛娘得意地拉过胖子的胳膊说道：“那点废品算啥，俺还捡了个好儿子呢！”胖子妈忍不住放声大笑：“猛子，你叫我啥来着？”江猛挠挠头，响亮地答道：“干妈！”
俩老太太你拍我一下、我拍你一下：“这下还咋比儿子呀，整成一家人了！”
江猛对着一头雾水的废品站老板喊道：“老板，赶紧算账，完事儿俺哥俩还得请两位老娘喝一杯呢！”
（发稿编辑：赵嫒佳）
（题图：孙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