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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莱是一名成功的企业家。为了回报社会，他在锦城理工大学资助了二十名贫困生。
这个主意，是章莱的大姐提出来的。大姐五十多岁，在锦城理工大学食堂给学生娃打菜，章莱想投资大姐干点别的，可大姐说她就喜欢这份工作。
对贫困生的选定，章莱提出了严格要求：申请，调查，求证，最后把名单公示在学校网站上。确定好名单，章莱按时给他们打款。在学校定期反馈情况的贫困生中，有个叫肖风的学生成绩最优秀。
这年秋天，章莱去锦城出差，他决定去理工大学看看大姐。
刚到食堂门口，章莱就撞见一个男生低着头，端着一盘饭菜走过来，餐盘里像小山一样堆着红烧肉。
“同学，你这红烧肉是一份吗？多少钱？”章莱好奇地问。
“我打几份，多少钱，关你什么事！”男生恼怒地瞪了章莱一眼。
章莱讨了个没趣，咽咽口水进了食堂。见大姐正忙着，他便坐在餐厅的空位上等她。
不一会儿，那个端红烧肉的男生又回来了，他手里拿着几个空餐盘，又去了大姐的窗口。
大姐和男生聊了几句，接过盘子，逐一帮他盛菜。章莱看了一眼，这男生买的都是荤菜。他这是在帮室友打饭？但也打得太多了吧，太浪费了。不知为什么，章莱想到了贫困生肖风，想去他宿舍看看。
章莱打听着，走到了肖风的寝室门口。寝室里静悄悄，几个学生正默不作声地玩手机。一个男生背对着门口，坐在桌子前吃饭。章莱正要开口，发现有个学生正对着男生在摄像。男生面前的餐盘里，满满当当全是荤菜，他一言不发，正大口地往嘴巴里塞着肉。
咦，这不就是刚才在大姐窗口打菜的男生吗？
这时有人走出寝室，章莱小声向他打听肖风。对方“哼”了一声：“他啊，在里边‘炫饭’呢！”
那个大快朵颐的男生是肖风？章莱心里咯噔了一下。他向对方一再确认，男生就是领助学金的肖风，他面前的菜，都是他一个人买的。
怒气冲上了章莱的脑门，他直接去了学校的相关部门。主任听了章莱的转述，惊讶地说：“不会吧，肖风是贫困生里最优秀的孩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评论一个人优不优秀，可能你们是看成绩，但我更看重人品。”
主任拿出手机，边拨号边对章莱说：“我叫他过来问一问，这事可能有误会……”
不一会儿，肖风来了，主任赶紧把章莱介绍给了他。肖风一听是恩人，对他鞠了一躬。他没有认出章莱是食堂门口问自己话的人。
主任不相信地问肖风：“听说你中午在宿舍吃饭，大鱼大肉摆了一桌子，是别人请你的？”
“不，都是我自己买的。”肖风底气十足地回答。
“你……”主任气得声音发颤。
不等主任说下去，肖风抢白道：“老师，我正想来找您，没想到章总也在。我正式向你们提出申请，不再接受助学金了！”说完，他又对章莱深深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从办公室出来，章莱去见了大姐。大姐二话不说，给他盛了一堆香喷喷的红烧肉。
章莱边吃边问大姐：“姐，刚才有个男生来你窗口打了好多荤菜，你们聊了些啥？”
“那孩子是贫困生，让我把饭卡里的钱全打完，他应该是给寝室的人带饭。”
“不，那些菜，是他自己吃的！”章莱说。
“不可能，他舍不得的。”
“我都亲眼看见了，他也亲口跟我说，他不需要贫困补助了。”
“那孩子‘脱贫’了？那太好了！”大姐开心地说。
几天后，大姐突然给章莱打来电话，问他还愿不愿意为她投资。
章莱一听，赶紧说：“当然愿意，赚了算你，亏了算我。”
大姐说的“投资”，就是在食堂里承包一个饭菜窗口。给大姐转了钱，章莱就一直没再去过锦城。
又到九月，章莱要资助一批新贫困生。为避免出现类似肖风的情况，这次他要去学校亲自评定。
到了学校，章莱先去了食堂。
食堂人还少，章莱拿着餐盘来到大姐承包的窗口打菜，一个穿围裙的男孩跑过来帮他盛菜，章莱一眼就认出了他——肖风。
“章……章总？您又来资助学生了？”肖风也认出了章莱。
“你这是……”章莱疑惑地问。
“我在这里兼职呢。”
“你没‘脱贫’？那为啥不愿接受资助了？”章莱不解地问。
大姐过来了，她盛了一盘红烧肉递给肖风：“你先去吃饭。”
肖风端着盘子，坐在了章莱对面，他说：“章总，我其实特别感谢您。我不接受资助，是因为受不了个别同学的眼光。”
肖风告诉章莱：贫困生名单公示后，大家知道了肖风是贫困生，成天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拿到助学金，肖风每花一分钱，都有人“监督”他。他买件新衣服，会有人说：“旧衣服还可以穿呢。”他手机坏了，买了部二手的，又有人说：“其实他可以不用手机。”早餐买包子，还是有人说：“他凭什么买肉包子，不买馒头？”
平时，肖风基本吃素菜，但他特别想吃肉，尤其馋红烧肉。那天，肖风鼓起勇气去打了一次红烧肉，一转身，发现有一个室友在偷拍他。对方嘲讽着说，要把视频发到网上，让别人看看，贫困生是怎么糟蹋钱的。肖风忍着委屈走了，没想到那个同学回到宿舍，还继续偷拍他。
肖风积攒许久的委屈爆发了，他朝室友吼道：“从今天起，我爱吃什么吃什么，你们管不着！”肖风赌气到食堂，一口气把饭卡里的钱全刷了。他故意把饭菜端回寝室，当着室友的面，大口吃起来……
讲着讲着，肖风哽咽了。章莱也感到很后悔，说：“对不起，我误会了你。而且，我……忽略了你们的自尊。你现在还好吗？”
“很好！章阿姨可好了。”肖风笑着指了指餐盘里的红烧肉。
来食堂打饭的学生多起来，肖风吃完饭赶紧去窗口了。
大姐过来告诉章莱，她包下这个窗口，最开始是因为肖风。
大姐说，那天，肖风到她窗口打红烧肉，低声问能不能只打半份。大姐看看他胆怯的眼神，点了点头。她心疼这个总是打素菜的男孩，等他刷完饭卡，她满满地给他打了一大勺肉。肖风红着脸跟她道谢，一转身却被同学用手机拍了，那人还说什么“贫困生打两份红烧肉，脸皮厚才吃得够”。不一会儿，肖风又回来打了很多菜，大姐隐约觉得不太对劲。那天送走章莱，大姐路过学校宣传栏，看见肖风正含着泪，气鼓鼓地往那里贴自己写的公告，她才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公告？写的什么？”章莱问。
“写他不再接受助学金了。”大姐说。她很自责，那天，正是因为她给肖风多打了红烧肉，才让他被同学误会。等大姐找到他，要他去食堂做兼职的时候，他已经饿了好几天了。
大姐说：“后来我看了肖风的学生证，他来我窗口打红烧肉那天，是他十九岁生日。”
章莱眼眶湿了，说：“大姐，我有一个选贫困生的新想法。”
“什么想法？”大姐问。
章莱道：“让你们食堂帮我看看刷饭卡的数据，找出天天吃食堂，却吃得最省的孩子。我悄悄把钱打在他们饭卡里就行了。”
“这个好！”大姐笑了。
（发稿编辑：陶云韫）
（题图、插图：陶 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