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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耗子是东北地区满族的风味面食，将豆馅包进黏米面等擀成的圆饼中，外用苏子叶包裹，上笼屉蒸熟即成，因其形状像小耗子，故名苏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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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丽是名中学教师，最近刚刚被评为特级教师。因为这个，女儿小优特意请了假，从外省的大学赶回来为妈妈庆祝。
薛丽的父母都七十多岁了，身体硬朗，为了方便照顾，薛丽夫妇在自家楼下为老两口买了房子。薛丽和母亲特别亲近，但对父亲老薛的态度就有些生硬，父亲犯点小错误，她就会冷下脸训斥，而父亲也跟小学生似的唯唯诺诺。
薛丽和女儿坐在沙发上亲亲热热地说话，丈夫在厨房里煎炒烹炸。忙活得差不多时，丈夫喊女儿：“小优，下楼叫姥姥、姥爷吃饭。”
正说着呢，薛妈妈敲门了，笑眯眯地走进来，拉着小优的手嘘寒问暖。薛丽的丈夫一边往外端菜，一边问道：“妈，爸呢？”
薛妈妈摆摆手道：“老东西一早就出门了，神神秘秘也不知干吗。甭管他，做好了咱就先吃。”
尽管不太待见父亲，可薛丽还是让大家稍等一会儿。她给老薛打了好几次电话也没接通，正焦躁时，楼道里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小优急忙跑过去开门，如释重负地说道：“姥爷，你干吗去了？总算回来了。”
老薛手里拎着个食品袋，有些腼腆地说道：“我去乡下上‘喜坟’了，告诉我爹和我爷爷，我闺女当上了特级教师，我外孙女考上了名牌大学，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薛丽的脸顿时阴下来，淡淡地说道：“都是些外姓人，老薛家有什么可高兴的？”
老薛满脸的喜悦顿时凝固了，气氛陷入了尴尬。丈夫嗔怪地白了薛丽一眼：“挺高兴的事儿，你非说些不愉快的话不可！爸，快坐下吃饭。”
老薛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子上：“这是我去农村买的苏耗子，小丽小时候最喜欢吃了。”
小优立刻夸张地雀跃道：“啥是苏耗子？我都没吃过！”
老薛道：“是一种满族吃食，用苏子叶裹着黏苞米面蒸的，又香又黏，蘸点白糖别提多好吃了！”
薛丽的脸色更难看了，声音不由得尖锐起来：“我从十四岁之后，就再也没吃过这玩意，看到它我就有心理阴影！”
薛妈妈有些愠怒地拍了一下桌子：“小丽，你今天怎么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总翻它干啥！”
薛丽眼含热泪，哽咽着说道：“因为我是个闺女，不受我爸待见，他一心想要个儿子传宗接代。小时候，邻居王奶奶给咱家送了盘苏耗子，我爸放到碗柜里不让吃，打算第二天给我大爷家的堂哥送去，就因为他是老薛家独苗，有好吃的先给他吃。结果晚上苏耗子被耗子偷吃了，妈，你还因为这个挨了顿打。这事儿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老薛也哭了，他抹了一把脸道：“闺女，那是啥年代呀？人还都很愚昧，重男轻女的思想很普遍。但我要把那盘苏耗子给你堂哥吃，并不是因为他是啥独苗，而是因为你要升初中了，我没钱给你交书费学费，寻思送盘苏耗子过去当个由头，方便和你大爷借钱呀！”
薛妈妈抚着女儿的后背说道：“别总记着坏的，你爸这人，确实有些大男子主义，可这也不全是一件坏事儿。他虽然喜欢男孩儿，但后来为了供你读书，跑到煤矿下井，好几次都差点交待在里面，你都忘啦？嗨，功大于过嘛。”
薛丽发泄之后神情也缓和下来，悻悻地说道：“那还不是因为他命中无子？但凡有个弟弟，他也不可能供我读书。”
薛妈妈愣了愣，神情复杂地说道：“这事儿我谁也没说过。其实，你应该有个弟弟的……”说着，她回忆起几十年前的那天晚上……
刚吃完晚饭，邻居王奶奶端着热气腾腾的苏耗子送过来。两口子千恩万谢后，老薛交代媳妇，把苏耗子放到碗柜里，千万把柜门关严，别被耗子偷吃了。第二天一早，老薛发现碗柜门半掩着，装苏耗子的盘子已经空了，旁边散落着几粒老鼠屎，于是勃然大怒，厉声斥责媳妇没关好门。
两人吵了几句之后，老薛又埋怨媳妇肚子不争气，生了个赔钱货。薛妈妈反唇相讥，说他思想封建，妇女也能顶半边天。两人越吵越激烈，老薛大男子主义的老毛病犯了，抬手给了媳妇一耳光。薛妈妈立刻收拾随身衣物回娘家去了，一待就是半个多月。老薛熬不住，跑到丈母娘家磕头作揖，才把媳妇请了回来。
回忆起往事，薛妈妈感慨地对薛丽说道：“其实那时候我怀孕三个多月了，可能营养跟不上，也不太显怀。那天你爹打了我，我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回娘家就流产了。孩子都成形了，是个男孩。我心说也好，真生了男孩，你爹不得偏心死呀，干脆就你一个，好好供着，未必不能出人头地。”
“啊？”老薛还是头次听到这件事，不由得百感交集，表情显得有些失落。
“啊什么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哥家倒是连着生了仨儿子，哪有一个出息的？他仨儿子绑一起也没咱小丽聪明孝顺！”
老薛连忙点头：“那是那是，我现在身在福中，知足，知足！”
薛丽压抑多年的心结也打开了，调整一下情绪，端起酒杯对父亲说道：“爸，这些年我对您态度不太好，还请您原谅。”
老薛激动得老泪纵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薛妈妈笑眯眯地从食品袋中拿出一个苏耗子，递给外孙女：“小优，你尝尝，边吃边听我给你讲个小耗子偷吃苏耗子的故事。”
小优津津有味地吃着苏耗子，歪着头看姥姥。
“那天晚上，我刚睡着，忽然听到厨房里的碗柜门被轻轻地打开了。”薛妈妈不紧不慢地讲着，“我起身从墙上的小窗看出去，借着月光，发现一只小耗子偷偷叼起一个苏耗子，溜到另一间屋子去了。”
小优惊讶地问道：“您看到了为什么没去打它呀？”
薛妈妈笑着说道：“哪个小耗子不嘴馋呀，我寻思吃一个就吃一个吧。没想到不一会儿，小耗子又跑到碗柜前偷嘴了。可能是越吃越好吃吧，小耗子控制不住自己了，来来回回十多趟，竟然把一盘苏耗子都吃光了！”
“啊？多大的耗子，怎么这么能吃呀！”小优吃惊地问道。
薛妈妈抿着嘴笑了笑，继续讲道：“这个小耗子不但能吃，而且还很聪明呢。小耗子怕苏耗子没了不好交代，站在厨房愣了半天，后来蹲在月光下，在地上搓起泥巴来。一开始，我没反应过来小耗子要干吗；直到第二天，你姥爷发现碗柜里的老鼠屎，和我发火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只小耗子把泥巴搓成了老鼠屎的模样，造成苏耗子被耗子偷吃的假象。”说到这儿，薛妈妈瞥了瞥老伴，“哼”了一声：“你姥爷其实也看出来了，咱农村里的人咋会分不清老鼠屎和泥巴呀？但他可舍不得欺负小耗子，只能欺负姥姥我咯！”
“啊？”小优有些明白过来，怀疑地看向妈妈，“这个小耗子莫非是……”
薛丽拿起个苏耗子放进嘴里，红着脸说道：“吃饭呢，别讲这些倒胃口的事儿了！”
老薛也咳嗽两声：“就是，过去的事儿别提了……”
大家都默默地拿起苏耗子吃了起来，很快，小优绷不住了，随着她的笑声响起，屋子里被所有人的笑声填满了。
（发稿编辑：赵嫒佳）
（题图、插图：孙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