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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死者的亡魂都会很留恋生前的家，只有让亡魂看到他的位置已经被生人所占，他才会毫无留恋地去投胎转世。而让过路的生人在死者生前睡的地方睡一个晚上，这就叫压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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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在长白山脚下的庞家村，有个年轻后生叫庞赢，自幼父母双亡，是奶奶庞李氏含辛茹苦养大了他。
这年春上，庞李氏生了重病，看了好多郎中都没治好。后来有位郎中给庞赢出了个主意，让他用成亲的方法给奶奶冲喜，或者去挖棵老山参给奶奶吃，或许能有一线希望。为了给奶奶治病，家里的银钱早花光了，谁家会把姑娘嫁给他？庞赢决定去深山老林里放山挖参。
放山是个苦差事，爬山涉水不说，还要忍受蚊虫的叮咬。庞赢饿了啃口干粮，渴了喝口山泉水，在山里转了几天，别说老山参，连棵幼参都没看到。这天傍晚，天快黑透了，庞赢才决定打个火堆过夜。找干柴时，他无意间看到不远处有亮光，走过去一看，竟然是户人家，敞开的院门旁，立着一根木杆，上面挂着一串岁头纸。
只有家里死了人，才会在院门口挂岁头纸。岁头纸是用烧纸一张张拴起来的，一张烧纸代表死者一岁年龄，庞赢看着长长的一大串烧纸，知道这家死的是位老人。
山里的人家，家里有人去世，最盼望的就是能有生人来压炕。帮忙压炕的人，不光会受到款待，遇上家境殷实的人家，还会得些赏钱。
庞赢心想：今天真是幸运，不光不用露宿山林了，还能混一顿热乎饭菜吃；若是再得些赏钱，回家后还可以给奶奶抓几服药。想到这，庞赢扔下手里的干柴，进了院子。当他伸手去拉屋门时，屋门却先开了。
开门的是个年轻姑娘，脸上还带着泪痕。看到庞赢后，姑娘赶紧把他迎请进屋，说：“刚才俺还在和奶奶说，今夜会不会有贵人前来，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开门一看，真就有贵人来了！”说到这，姑娘转头冲屋里喊道：“奶奶，有贵人来了！”
说话间，庞赢进了屋，他没有看到遗体和棺材，可又不知该怎么询问。这时，从里屋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妇人，正是年轻姑娘口中的奶奶。
妇人说：“慧草她爷是被强人掠走遇害的，已经好几天了。因为没有生人帮忙压炕，大门口一旁的岁头纸才一直挂着。今晚贵人终于登门，不知可愿意帮忙压炕？”庞赢说：“压炕本是助人之事，岂有不愿之理？”
听庞赢这样一说，妇人的面容顿时舒展开来，转头对姑娘说：“慧草，快把饭菜端上来招待贵人。”慧草答应一声，端出热在锅里的饭菜。
等庞赢吃罢饭，妇人边往炕头铺被褥，边对庞赢说：“这位置便是慧草她爷生前睡的地方，你今夜就睡这儿压炕吧！”
庞赢见屋里只有这一铺炕，便问妇人，自己睡炕头压炕，她和慧草睡哪儿。妇人听后，起身出去了，不一会儿拎回一根拇指粗的树枝，往炕中央一放，说：“这根树条就是一条大河，你睡河这边，我和慧草睡河那边。”
庞赢便和衣躺下，因为一连数日风餐露宿，他又累又乏，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庞赢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一个土坑里。起身时，他一眼就看到旁边的一棵大树干上有个大大的长方形标记。山里人都认得，这叫兆头，是放山人用刀在大树上砍的标记，用来告诉后来的放山人，这儿挖出过大山参。
从这个大坑里挖出的山参得有多大呀！庞赢心想：自己若是能挖到这么一棵大山参就好了，肯定能治好奶奶的病。
庞赢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感觉很真实，却又像一场梦，他打了个激灵：难道遇到了山参精？这深山老林里，怎么可能有人家？记得那祖孙俩是用一根树枝和他隔开睡的，他往土坑里一瞅，就见那根树枝躺在坑边上。庞赢决定试试运气，从包袱里拿出挖参的家什，向树枝另一边挖去。
那里堆积着别人挖参时挖出的一大堆土，庞赢清理了好一会儿，才算把这些土清理到一旁，接着开始往下挖，结果真的挖出了一大一小两棵山参。
庞赢正想找青苔把参包起来，两棵参突然间竟然变成了两个人，庞赢定睛一看，这不是昨晚上遇到的妇人祖孙俩吗？
妇人对庞赢说：“谢谢贵人昨晚帮忙压炕，更谢谢你把我们祖孙俩的真身从深埋的土下面挖出来。”
此时庞赢已经明白了一切，便问妇人：“我没猜错的话，被人挖走的山参是慧草爷爷吧？我很好奇，您和慧草咋没被人发现挖走呢？”
妇人告诉庞赢，他们已经修炼到不用每年都出土吸收阳光雨露了。为了尽可能不被人发现，他们几年才出土一次，而每次出土时，一家人也只出来一个，所以挖参人只看到了今年出土的慧草爷爷，并不知道旁边还有两棵参，还把挖出的土都堆在了她们头上。
这么深的土，她们的真身是无法钻出来的，时间一长，就会被憋死在地下，到那时，就连可以变成人的魂魄，也将一同死去！
妇人讲到这里，缓了口气又接着对庞赢说：“你挖出我们后，没用红线捆起来，我们是完全可以跑掉的。我们之所以没跑，就是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你有什么需求，就尽管说吧！”
听妇人这样一说，庞赢便把进山的目的讲了。妇人沉吟了片刻，问庞赢：“那你是想拿我的真身给你奶奶治病，还是想和慧草成亲，给老人家冲喜呢？”
庞赢说：“您已修炼到可以变幻成人了，拿您给奶奶治病，和杀人没什么两样；娶慧草更是趁火打劫。我都不会选的。你们还是走吧，我再想别的办法给奶奶治病！”
妇人听后，对庞赢又增添了几分好感，不由得夸赞道：“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婚姻大事确实不能太草率了。我有一个办法，你可以和慧草假装成亲，给你奶奶冲喜！相信老人家病好后绝不会怪你！”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既给奶奶冲喜治了病，也没让慧草吃亏。于是庞赢高高兴兴地领着慧草回了家。
庞李氏看到天仙般的慧草后，精神果然好了许多。庞赢找来邻居帮忙，将茅草屋收拾一新，当即和慧草拜了天地。可没过几天，庞李氏的病情却突然加重了，很快就剩一口气了。慧草赶紧把妇人找来，帮忙料理庞李氏的后事。
妇人匆忙赶来时，庞李氏刚刚咽下那最后一口气。妇人悔恨不已地说：“亲家婆，都怪我没有舍命救你，让你的好孙子没了奶奶，我对不起他救我们一场呀！”谁知妇人的话音刚落，庞李氏竟然又有了气息。
这天夜里，庞赢和慧草刚躺下，妇人打着火折子，推门走了进来。来到炕前，她伸手拿起炕中央隔开庞赢和慧草的一根树枝，顺过来搭在了二人的身上，然后说：“这根树条横在炕中间，就是一条不可逾越的大河；可若顺过来搭在你们身上，便是一条鹊桥……你们懂奶奶的意思吗？”庞赢和慧草羞涩地点了点头。
妇人拉着慧草的手放到庞赢手里，对他说：“你是我见到的最仁义、最孝顺的孩子，慧草能跟你在一起，是她的福气。我也想留下来陪你们，不过得用另外一种方式——让你奶奶把我吃下去，这样我与她合二为一，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说完，妇人便一下子变成了一棵老山参。
慧草和庞赢两人捧着老山参，不停地喊着“奶奶”，泣不成声……
（发稿编辑：田 芳）
（题图、插图：孙小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