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6月30日
天气:雨一直下,恰如我的泪一直流。
太惨了。
真的太惨了。
我只能说,学渣的高中生涯没有尊严。
这次分科分班考试下来,拿到成绩单的一刻……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没学习的天分,可是也没料到能这么没天分啊……
这边黄昏恋没捋明白,那边老爸带着沈阿姨来了。简小执从没见她爸这么开心地笑过,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但她爸简晁辉脸上的笑和鞍前马后的样子,老让她想起一只摇尾巴的狗狗——绝对的顺从和热情,眼巴巴地看着沈阿姨。
不过沈阿姨倒也确实担得起这份眼巴巴。
她温柔极了,提着好几袋补品,不仅如此,还给简小执买了好些好吃的。
简小执拿着好吃的,乖乖地坐旁边看戏。
果然,没安生三分钟,魏国义就和简晁辉大吵了一架。
准确来说,是魏国义单方面噼里啪啦训了简晁辉一顿。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色迷了眼,真假是非都分不清了。
“你走可以,想再结婚也可以,把简小执留下。”
简小执听到这话,一口果冻差点儿呛死自己。
心想,这搞什么啊,老爸都再婚了,结果姥爷居然还想把她绑在身边。
接下来,该姥爷当着沈阿姨和老爸的面儿把院子给她了。
但是,她不敢要。
简小执噌地站起来,给了尴尬沉默的大人们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机会。
“我去找戚亮玩,他说有作业不会,要问我。”
“小执成绩很好啊,还可以辅导别人家孩子作业。”沈阿姨摸了摸简小执的头。
魏国义一下没绷住就乐了。
简晁辉也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简小执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这借口也太“借口”了。
没办法,她只能硬着头皮装下去:“是啊,马上要分科了,也快要考试了,我想着同学互帮互助,一起复习还……还挺好的。”
她好不容易逃了出去,走到戚亮院前,拍门。
戚亮不在家,去队里训练了,是魏芊芊开的门。
她见了简小执也没好脸色:“我最近可没往你家里跑了啊。”
简小执尴尬得不行。
“误会误会。我就稍稍动了下那么个念头,现在冷静了,知道自己错得多离谱,我姥爷多大年纪了,您跟他不可能,不可能。”
魏芊芊哼一声,把简小执放了进去。
她洗好葡萄端出来,见简小执没好好坐着,而是耳朵贴着墙听自己家动静。
“这是怎么了呢?”魏芊芊问。
简小执挺哀愁,可怜巴巴地看着魏芊芊。
“婶儿啊,以后这院里应该就我和姥爷两人了。”
“胡说,你爸今天不还带一个阿姨回来了吗?”
简小执摇摇头:“他俩成不了的。”
魏芊芊以为简小执在怪魏国义顽固,正打算劝,就听见简小执以一种超乎同龄人的苍凉语气,冷静地说道:“沈阿姨是冲着我姥爷这院子来的,一旦她知道姥爷不可能把院子给她,她立马就走人了。然后,我爸也会被姥爷给气着,他也会走。反正最后只有我跟我姥爷被留在这里。”
魏芊芊嘴硬心软,看起来泼辣凶悍,其实豆腐心肠,刚刚明明对简小执还没好脸色呢,现在一看她这低头耷脸的样儿,立马就母爱泛滥了。
“没事,以后你还有魏婶和戚亮呢。”
简小执叹一口气,有点儿难过地点点头:“好。”
魏芊芊不知道这丫头脑子里在想什么,就觉得她表情看着挺招人怜的,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拍了拍简小执的头,揪了颗葡萄给她:“吃葡萄。”
两人坐着,安静得不行。
与此相对的,就是隔壁院里发生的事情,她们听得一清二楚。
“这院子你想也别想!我连公证人都找好了,一会儿公证人来了,把简小执叫回来,这院子给她不给你!”
简小执不敢回去。
她脑袋一转,跟魏芊芊打商量:“魏婶,一会儿能不能让我藏这儿啊?”
“怎么的呢?”
“我不想让姥爷找着我。既然我爸和沈阿姨那么想要那院子,就给他们吧。”
魏芊芊不答应。
不仅如此,她还分析,相比那沈阿姨,肯定是简小执对院子感情更深,简小执也能更好地爱护。再说了,是魏国义决定给简小执,要是简小执不答应,还把这院子给了沈阿姨,魏国义那脾气还不得气死。
简小执茅塞顿开,反应过来,她虽然改变不了姥爷,也改变不了姥爷的选择,但她能改变自己啊。
她能做的,不是躲避院子到她手里,而是自己努力,守住院子。
触类旁通,简小执决定抓住机会,好好学习。
快要分科分班考试了。
这次考试就好好复习,每一科都好好复习。
最后靠成绩决定学文还是学理。
魏国义看最近简小执学习很用功,心里头十分欣慰,为了给参加分班考试的简小执鼓劲儿,还特意说做顿大餐,给她长志气。
简小执之前误会戚亮妈妈跟自己姥爷搞黄昏恋,挺不好意思的,于是爬墙头上支棱个脑袋问戚亮:“晚上过来吃不,我姥爷为了鼓励我分班考试,说晚上做黄焖鸡,但是还没有买鸡。”
“那……买了黄焖?”戚亮试探性地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简小执乐得不行,指着戚亮手里的剪刀。
“你这剪的啥啊,茉莉花开完了不是这么剪的。你这么操作下去,这茉莉以后形状不好看。”
戚亮看向简小执:“那你来?”
简小执把头从墙上缩下去。
然后,戚亮就听到简小执喊了一声:“姥爷,我去魏婶家玩!”
没几秒,戚亮家的院门就被推开,简小执一边蹦过来,一边还挽袖子:“来来来,姐姐教你生活常识,不然出去说咱们茉莉胡同人不会剪茉莉,那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戚亮重点抓得十分妙:“你是谁姐姐,我比你大好吧。”
嘁。
她懒得跟戚亮解释,主要也是解释不清。
简小执咔嚓剪掉一根茉莉花枝,使唤戚亮:“愣着干吗,去把垃圾桶搬来啊。怎么干活儿没点眼力见儿呢!”
德行。
戚亮翻了个白眼。
吃完饭,简小执留在戚亮家院子里看电视,正在播放《仙剑奇侠传》。
她问:“你说李逍遥是喜欢赵灵儿还是喜欢林月如?”
戚亮清清嗓子,正要详细分析。
魏国义背着手来了。
“还看电视?要考试了不知道吗?人家魏婶不赶人你就真的一点不自觉啊?人家戚亮也得学习啊!”
“戚亮学个屁,他看课本三分钟能熟睡到天亮。”魏芊芊一点面子都不留。
戚亮挠了挠脑袋,为自己辩解:“我有个人跟着一起学,就不困了。”
“那咱俩刚好一起学呗,有啥不懂的还能一起研究研究。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咱两人好歹半个诸葛亮了,对付高一考试还不绰绰有余?”简小执提议道。
半小时之后。
两人互相趴在桌子的一侧,睡得格外香甜。
魏芊芊想着两人学习辛苦了,切了盘西瓜过来,推门看见两人这情形,当即就怒了。
“你们学什么习?跟周公学啊?”
周公,哦不,老天爷做证,一开始他俩真的是在认真学习,关键是谁也不会,问对方都是一脸蒙,两人哪是学习啊,就是来表演四目相对各自茫然的。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最后两人一合计,一人拿着块西瓜,趿拉着拖鞋,另一只手拎着卷子课本,去隔壁胡同找张木棍——他成绩好。
张木棍也在复习。
院子里点着灯,张木棍搬着小板凳坐在小桌子前边,正在草稿纸上写什么东西。
“木棍儿!来,我俩不耻下问来了。”
刚一走进院子,简小执就开始吆喝了,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来正经学习的。
“你可闭嘴吧,不耻下问不是你这么用的。”张木棍头都大了,“还有,我叫张林昆。”
小时候刚学写字,偏旁部首大小排列都十分均匀,直接导致他小学一二年级写名字——张林昆——看着都像张木棍。
简小执挥挥手:“哎呀,细节,不重要。”
她特自然地搬着个小板凳坐在张林昆身边,招呼戚亮:“过来一起坐呀。”
张林昆问:“哦,他就是新搬来你家隔壁的那个?”
“什么那个,人家有名字——戚亮。”
张林昆挺不开心:“人家名字你叫得好好的,怎么对我就随便改名儿?”
简小执一脚招呼过去。
“你们好学生真磨叽,放个屁都得脑子里先演化三种播放方式吧?”
戚亮乐了。
他拿着作业本,走到简小执身边,蹲下。
简小执食指叩了叩桌子,眼睛看着张林昆:“你这主人怎么当的,没有板凳也不知道搬来,就这么看人蹲着啊?”
张林昆要冤死了——她不一直主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从来没把自己当客人过吗?怎么到了戚亮那儿,她就这么讲究?
张林昆不耐烦地站起来,从屋里搬出小板凳,没什么好脸色地递到戚亮身边:“喏。”
这边刚弄完,简小执又有话发表了。
“这桌子也忒小了,你一个人用还行,现在咱仨,挤这么个小桌子,不知道的以为胡同老头儿下象棋呢。”
张林昆一拍桌子:“你是来学习还是来当祖宗的?”
简小执蔫儿了。
这不是一想着要学习就心情沉重,于是想拖延点时间嘛。
她往戚亮那儿靠了靠。
“你们好学生真没耐心……”她瘪瘪嘴。
蚊香一圈一圈地燃着,白烟飘起来又散开。
可偶尔还是有不怕死的蚊子来人身上凑,简小执反应特快,“啪”一巴掌打在戚亮手臂上。
“哈!你看这只蚊子!吸你好多血!”简小执把手掌心伸出来,蚊子的尸体周围一圈血。
戚亮揉了揉手臂,简小执下手忒狠了,蚊子打死了,他的手也麻了。
张林昆端着一盘西瓜出来,看见的就是戚亮和简小执凑在灯底下研究打死的蚊子到底有几只腿。
张林昆脚步一顿,这两人其实打心底也不是很乐意学吧?
“你俩书看完了吗?有什么不懂的?”张林昆把话题拉回到学习上来。
简小执拿了两块西瓜,一块递给戚亮。
她一边吭哧吭哧啃着西瓜,一边沉重地指着练习题。
“电压电流表无示数,你能给我讲讲吗?”
张林昆说:“电压表方框以外发生断路,电压表方框以内发生短路,电流表方框以外发生断路,电流表方框以内发生短路。这没什么讲的,背了就行。不过,这些不是初中就学过吗?”
简小执挺无奈。
“初中老师说:‘这个到高中的时候,你们老师会跟你们讲的。’到了高中,高中老师说:‘这个你们初中老师应该已经讲过了。’这我到底听谁的啊?”
戚亮十分有同感地点点头。
“对了,你们好学生是怎么——”
简小执话没落地,张林昆先打断:“一晚上好学生来好学生去,我听着怎么这么不像好话。好学生不是人啊?”
“好学生有时候是挺不像个人的。”简小执说。
戚亮又十分有同感地点点头。
张林昆快被这两人烦死。
“赶紧吃!吃完复习。”
盼望着,盼望着。
分班考试终于来了。
考试那天早上,简小执仪式感特足地去早点铺点了碗豆汁儿,配上焦圈和咸菜丝,戚亮在对面对着吸溜炒肝儿,两人表情都十分严肃。
“准备好了吗?”简小执问。
“时刻准备着。”戚亮答。
“行。走吧。”简小执郑重地站起来,“奔赴战场去。”
“嗯。”戚亮也郑重地点点头。
第一堂考语文,简小执写完总觉得自己作文偏题了,但又觉得揣摩一下也不算偏题。
她现在就盼着阅卷老师能像她一样,多揣摩揣摩。
每一堂考试结束后,大家都围成一堆对答案。
简小执以前对这种事情嗤之以鼻,但这次她可能是认真复习了的缘故,破天荒凑到对答案队伍里去了。
学习委员掌控全局,说:“我找黄老师要了选择题答案。”
于是一圈人都抬起了手掌,上面不约而同都写着自己的选择题答案。
“ACBAD,BBABB。”
班长惊呼道:“哎呀!错了一个,固体和液体压强那个,我又记混了,固体先压力后压强,液体先压强后压力……”
简小执震惊——确定答案是对的吗?
她只对了两个。
这不科学啊!
这回她这么认真复习了啊!
简小执困惑地问:“不是,那第三题,坐在匀速行驶的汽车里,受到几个力的作用,为什么是两个力啊?”
“匀速行驶水平方向合力为零,人不受摩擦力,水平方向没有力,人在竖直方向合力为零,所以在竖直方向受两个力的作用。”学习委员回答道。
简小执咽了下口水。
班长看着简小执茫然的样子,帮忙解释道:“就是重力和支持力。”
“可是,你看啊,这个方向盘的力,挂挡的力,手刹的力,万一前面有个坑,我踩刹车的力,万一前面有个坡,我轰油门的力,再加上我安全带的力……这么多,杂七杂八加起来怎么说起码也得有五六个力啊!”
全场寂静。
简小执嘴角扬起邪魅的笑。
看我考虑问题多周全!
学习委员怜爱地看着简小执,拍了拍她的肩:“上课是不是没听啊?老师说了,得看理想情况啊。”
简小执卒。
崩盘的不只是物理,接下来的生物、化学、英语、数学、地理全线崩塌。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是简小执走出考场就已经预料到了结局。
简小执彻底绝望了。
学文吧。
虽然地理不怎么样,但是好歹政治和历史她有五十多分呢,算起来是考得最好的科目了。
魏国义是个军人,这辈子就遗憾自己文笔不好,一听简小执要学文,当即同意:“好好,学文好,将来写文章,一看就读圣贤书。别学理科,那股子洋玩意儿。”
戚亮放学后留下训练了,现在才回来,单肩背着书包,手里拎着块荷叶甄糕。
他刚一进茉莉胡同,就看见简小执坐在自家院子门口发呆,问:“干吗呢?”
戚亮把荷叶甄糕给简小执。
“你选文还是选理啊?”简小执接过荷叶甄糕,咬了一口,问戚亮。
戚亮应该是选的理科,所以决定选文的简小执现在才这么惆怅。
“唉!”简小执叹了口气。
“怎么了?”戚亮并排坐下,“你选什么啊?”
“我选文。”简小执觉得荷叶甄糕都不香了。
她扭头看着戚亮:“咱俩得分别了。”
“我当什么呢,你怎么知道我就选理了?”戚亮说,“我那成绩选什么都一样。”
简小执眨了眨眼:“所以?”
“所以,我跟你一起选文呗,指不定咱俩还能分一个班呢。”
简小执突然觉得手里的荷叶甄糕好吃了不少。
她傻呵呵地乐:“那如果我选理呢?”
“我就跟你一起选理呗。”戚亮站起来,“多大的事啊,你搞得跟奥运会取消了似的。”
晚上,简小执心情特好,逗了会儿鹩哥,算了下时间也有一周多了,于是她接了一盒子水,放进鸟笼里,鹩哥自己就进去蹦跶洗澡了,拿嘴梳理,啄自己的羽毛。
这下鹩哥心情也好了。
魏国义下完棋回来,鹩哥主动开口说了句:“欢迎回家——欢迎回家——”
魏国义喜笑颜开,他本来输了棋心情正郁闷着,现在他心情也好了。
院里欢声笑语,传到隔壁,戚亮和魏芊芊走路也带着笑。
成绩陆陆续续地下来了。
高一(九)班这一回英语考得特别差,平均分落二班17.9分。
九班班主任姚春霞就是英语老师,这还得了。
当天下午直接留堂,全员乖乖坐着挨骂。
“难的单词不会,会的单词又拼错,这说明什么!还是知识点掌握得不牢!平时让你们听写个单词,个个费劲得不行,脸拉得比谁都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私底下怎么骂我的,你们以为我乐意啊?你看我稍微管得松了一点,你们这成绩,啊?!”
姚春霞一拍讲台。
“都给我安静想想自己到底是来学校干什么的!”
一时间,教室里安静得别说针掉了能听见,就是谁头皮屑落地感觉都能听见声儿。
戚亮从后门探出个脑袋,悄声问坐在最后一排的简小执:“干吗呢你们班?不走啊?”
简小执看了一眼姚春霞,心里慌得不行,赶紧给戚亮使眼色,让他先走。
戚亮会意,比了个“OK”的手势,将脑袋缩回去了。
紧接着,简小执就听见戚亮在走廊吹了声响亮的口哨。
“简小执是猪!走喽!”
教室内的简小执气得身子发抖,已经不敢抬头看姚春霞的脸色了,手紧紧捏成拳,暗自下决心:看来今晚上必须跟戚亮决一死斗了!
这人太欠了!
什么毛病!
怒气冲冲的简小执一路杀回茉莉胡同,自行车快蹬成风火轮,眼睛里闪着火花。一进茉莉胡同,她直奔戚亮家,车都来不及停好,随手靠放在墙上。
她一巴掌拍开院门,大喝一声:“戚亮!你属狗啊!”
戚亮鞋都不穿了,从躺椅上蹦起来,急匆匆就往屋里跑。
“你还敢跑?你给我站那儿!”
简小执一边喊,一边追戚亮。
戚亮心跳速度五十迈,紧张刺激得不行,窜回自己屋子,关上门,直接落锁。
“你把门开开!”紧随其后的简小执拍门。
“想得美!”戚亮这下觉得自己安全了,大松一口气,也有心思逗简小执了,他闲闲地瘫倒在床上,呈大字形,舒服极了。
门外,简小执喊:“我数到三。”
门内,戚亮悠悠回道:“有能耐你数到一万。”
简小执不说话了。
戚亮翻个身,笑得特开心。
“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武林高手最后都战败吗?因为他们出招之前,声音吼得比谁都大,没等出招呢,敌人就知道了,那能不防备吗?”戚亮从床底下翻出一本杂志,一边懒懒地翻着,一边语重心长地教育简小执,“你看你刚才也是,你要是不吼那一声,偷摸窜到我面前,直接逮我,指不定现在你已经得手,骑在我身上开打了,但是你沉不住气啊,你人没到,声音先到,我又不傻,我能不跑吗——”
话没落地,戚亮突然觉得后背一沉。
简小执已经骑在他背上了。
“是吗?”简小执阴森一笑。
戚亮骂了声脏话:“你怎么进来的?”
“姐姐我在这片胡同里住这么久,房屋结构比你熟悉多了,你门锁了,窗户可还开着的呢。”
戚亮翻身就要逃,简小执膝盖顶着他的背,手压着他后脖子。
“我错了。”戚亮挣了两下,发现简小执劲儿用得巧,一时之间,他居然还挣不开。
“谁是猪?”
“我是,我是猪。”
“以后还要不要这么嚣张?”
“不了不了。”戚亮翻了个白眼,男子汉的尊严反正都没了,那干脆就没得再彻底一点,“我以后一定对你唯命是从,你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让我跑腿我绝对不骑自行车……”
简小执乐了,劲儿一松。戚亮找着机会一使力,右腿一蹬,左手一推。
情势立马逆转。
简小执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人已经被戚亮压在了身底下。
戚亮眼睛里像是闪着光,嘚瑟得不行:“你跟体育生比谁力气大?”
简小执弯起眼睛笑了笑。
紧接着,戚亮手臂内侧就传来钻骨的疼痛。
“你属狗啊!怎么还咬人呢!”
院里石榴树已经有小果子了,颜色青翠,蒂尖儿跟果子一样大小,看着像一颗一颗的糖果结在树上。
魏芊芊在石榴树底下洗杨梅,听见屋里两人的闹腾声,无奈地摇摇头。
戚亮郁闷得不行,他现在觉得简小执就算是自己粉丝,也未免过于了解自己,弱点、短处、防守薄的地方,她一拿一个准,他长这么大,还没接连吃过这么多亏呢。
吃饭的时候,戚亮心疼地吹了吹自己的左手臂——那儿赫然一圈深深的牙印。
“妈,我手伤了,写不了字,学不了习了。”
魏芊芊都懒得听:“少来。”
“真的!你看!”
“你用左手写字啊,我怎么不知道?”
戚亮蔫了。
简小执赢了戚亮,心里高兴又畅快,走路带风,颇有大哥风范地回了自己院子。
“姥爷!我回来了!”
魏国义正在院子里甩一个七层的跟个大陀螺似的东西。
“这是什么啊?”简小执蒙了。
“空竹啊,你许大爷说他做的这个七层的空竹,没人玩得起来。这话我一听就不乐意了,这不借回来试试吗?”
“您可别摆弄了,一会儿再伤着自己。”
魏国义不在意,下巴点了点厨房:“饭菜焖在锅里呢,自己拿碗盛去。”
“得。”
简小执吃着饭,魏国义在那儿玩空竹,没空搭理她。
简小执吃完饭,没趣地又溜达去戚亮家院里了。
戚亮和魏芊芊也正在吃饭。
“怎么,来跟我道歉了?”戚亮问简小执。
简小执翻个白眼:“大白天做什么梦呢。”
简小执跟到了自己家似的,盘腿坐到凉席上,手托着腮,叹了口气。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该公布成绩排名了,到时候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魏芊芊往简小执嘴里塞了个烧饼。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唉,您哪懂我花季雨季的哀愁。”简小执摇摇头。
“啧。”
魏芊芊听得烦,招呼戚亮收碗,懒得在这儿听简小执磨叽。
第二天,成绩果然下来了。
简小执考得那叫一个烂。
那名次可真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魏国义听完还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考个倒数第二,你给我骄傲个什么劲儿?”
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给我把黄焖鸡吐出来!”
隔壁戚亮也不好过。
俩学渣一个被追着打,一个被撵着骂,郁闷得不行。
两人在胡同口悲摧地望着月亮,结果看见补课回来的张林昆。
简小执一猛子蹦起来,几步冲过去,手揪住他的书包,跟看见救星似的:“张木棍,救救我吧,帮我补课吧。”
现在,她是真的知道学习的重要性了。
“谁是张木棍?我叫张林昆!”张林昆又一次奓毛了,“平时就算了,现在求我办事还敢叫错名字?”
“得,得,张林昆,”简小执敷衍地点了点头,“你这次考多少啊?”
说到这里,张林昆一下子就难过了。
“这次考得不行,17名。”
简小执和戚亮对望一眼。
简小执心想,自己考47名,跟木棍儿好像也就差个30名?
欸,心情一下子奇异地好了很多。
“我立马回去跟姥爷说不止我考得差,张木棍考得也不咋的!”简小执说完就要走。
戚亮心里也窃喜,但是他面子装得足一点,好歹是胡同新人,初来乍到的。
于是,他拎住简小执,不让人这么没礼貌。他点点头,和善体贴地说:“没事,下次努力就好了。”
张林昆感激涕零:“嗯嗯!下一次我绝对超过那群人,尤其是要超过裴树生,勇夺年级第一给我茉莉胡同找回面子!”
戚亮手一顿。
简小执身子一停滞。
她弱弱地问:“你这个17名是年级排名?”
“那不然?班级排名还有什么可说的。”
沉默。
双倍沉默。
“行,你走吧。”简小执疲惫地摆摆手。
戚亮也疲惫极了。
合着学渣还是只有他俩。
俩学渣垂头丧气地往回走,心里莫名其妙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学习不行,那必须得有个别的一技之长,不然以后真的不好混。
简小执对着镜子左右看半天自己。
到底擅长什么呢?
简小执琢磨半天没琢磨出来,听见外头划过鸽哨的声音。
她想起张林昆的爷爷——张骥合——坐那儿刻鸽哨的样子。
她突然脑袋瓜子一亮。
欸!雕刻!
姥爷不在院里,估计又出去搞那七层的空竹去了。
简小执现在心里那个激动,就得找人说道说道,刚巧看到急匆匆出院子的戚亮。
她拦住他。
“你能帮我做个重大的决定吗?”
“比我急着上厕所还重大吗?”
简小执让戚亮先去,然后她就坐院子门口,托腮等戚亮回来。
“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简小执很深沉。
“想过啊。”
“哦?说来听听?”
“乒乓球啊,我就会这个,这辈子应该都离不开了。”戚亮耸耸肩,“现在想好好训练,好好打比赛,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个没有追求的学渣,我忘了你是体育特招生了。得,那我不跟你做人生导师了,你先来做做我的。”
简小执问戚亮:“你觉得我去学雕刻这事靠谱吗?”
“靠谱啊。你拿橡皮刻的猪,刻得多像啊!”
简小执这一下信心十足了。
于是,她吃过晚饭就去张骥合爷爷那儿拜了师,说要正式开始学雕刻。
张骥合当她是闲着没事闹着玩,不怎么上心,叫她写了个“永”字,看完眉头一皱。
“你这字写得也太丑了,我家狗用爪子画的也比你的字好看。雕刻跟书画不分家,你先拿字帖练着,练好了再说下一步。”
于是这个暑假,别的孩子要么背着书包上辅导班去,要么就玩得忘乎所以,就简小执整天拿着本字帖,摹得特认真。有时候吃饭拿着筷子呢,她突然就开始在桌上比画,魏国义一问,得知是她看见碗底的字了,下意识就照着开始描。
这份诚心感动天,感动地,感动了西伯利亚的冷空气,唯独没有感动魏国义。
他全程冷眼旁观的态度。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简小执,她每回干个什么事,开头架势都很足,没几个月,有时候就几周、几天,然后就又恢复原样了。
雕刻对她来说,做个爱好还行,一旦真拿它吃饭——不行,绝对不行。
魏国义哼一声:“你这就是不想学习,纯粹的逃避行为。”
简小执翻了个白眼,这话挺让她烦的。
“您又知道了?”
“少来这套,你什么样儿,我比谁都清楚。赶紧看书去,少在这儿搞这些名堂。”
“我是真心想学雕刻!”
“你的真心太多了,我可信不过。”
“啊啊啊——”
简小执要烦死了。
她拿着字帖,跑到戚亮家院里。
她直奔戚亮房间,一见面,就把字帖狠狠地扔桌上,然后整个人大字形躺倒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
“我要被我姥爷给气死!怎么就说不通呢!”简小执捶了一下床板。
戚亮怒道:“下次进来前敲个门成吗?”
简小执无奈道:“我没跟你闹呢,我真的搞不懂我姥爷到底在想什么,他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虽然,我从小到大一直是三分钟热度,但是我喜欢雕刻这事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现在专心学了,他居然开始反对了,你说说,这是什么解题思路?”
“正常大人的解题思路吧。”戚亮坐在床边,抓住简小执在空中乱蹦跶的小腿,“手艺人都很累的,偷不得懒,混不了,就全凭本领说话,赖不得账,凑不了热闹,搞不好还一辈子清贫。谁希望自己孩子吃这苦。”
简小执逐渐消停了。
戚亮拧开风扇,给简小执搭上毛巾被。
“我喜欢打乒乓球,但是一旦每天都打乒乓球,生活每个方面都跟乒乓球有关——其实,说句实话,有时候还挺烦的,有段时间,我一见乒乓球就恶心。我都这样,更别说你了。”
戚亮拍了拍简小执的头。
“但是挺过那段时间,休息调整一下,就又能坚持下去。总的来说,我觉得姥爷没错,你也没错。反正吧,关键还是在于你自己怎么想的,你要是决心下好了,谁说什么也没用。”
简小执闭上眼睛,认真想了想。
想着想着,她就睡着了,醒来时天都有点儿暗了。
她一看时间,晚上七点半。
她睡了一脖子的汗,趿拉着戚亮的拖鞋,蹭到院子水池边,拧开水龙头,给自己洗了个脸,清醒清醒。
没什么效果。
简小执坐在台阶上,天色迷蒙,黄昏像水一样漫开,石榴树的叶子安静垂着……她又开始头点地,打起瞌睡。
“你都睡一下午了,怎么还困成这样?”戚亮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篮子蔬菜,是要来水池边洗。
“别提了,越睡越困。”简小执索性头靠在戚亮腿边,怪天气怪季节,“夏天真让人犯懒。”
戚亮嫌热,晃开简小执的头。
“你冬天也会这么说的。”戚亮走到水池边,先洗了根黄瓜,掰两半,一半叼自己嘴里,一半递给简小执。
“对了……”简小执说话含混不清的。
“什么?”
“我说,周杰伦要来工体开演唱会,你想去吗?”
戚亮关上水龙头,端着篮子往厨房走,路过简小执,有点同情地看着她:“你能抢着票吗?”
呵,笑话!
简小执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票。
“我就问你,想去吗?”简小执嘚瑟地晃晃手里的票。
7月9号。
演唱会前下了会儿雨,简小执紧张坏了,生怕因此取消演唱会。
幸好雨就下了一会儿。
也得亏这场雨,夏天本来的燥热一扫而光,空气清新很多,微风打在手臂上,还有丝丝的凉意。
简小执分给戚亮一个荧光棒,拉着他走到座位。
“一会儿你可能会见到我癫狂的一面,你做好准备。”简小执说。
“合着我平时见到的你是正常的一面啊?”戚亮惊恐地反问。
天色渐渐暗下来,演唱会正式开始。
第一首就是《以父之名》。
庄重的背景音乐缓缓响起,大屏幕上出现了教父祷告的场面,意大利文祷告响起,然后就是一段女高音唱的歌剧咏叹调《拉美莫尔的露琪亚》,背后的大屏幕依次闪过意大利教堂、十字架墓地画面。在红色帷幔的包围中,周杰伦一袭黑衣,背负着巨大的红色十字架,从天而降。
“啊啊啊——”
简小执和周围粉丝一起疯狂尖叫。
戚亮耳朵当场轰鸣。
他揉了揉耳朵,手稍稍遮住耳朵,偷摸测试自己还能不能听见声音。
这时,简小执一把拽过他的手:“快看!快看!周杰伦!活的!啊啊啊——”
戚亮想抽回手,结果简小执拽得死紧,后来她冷静了,松开手之后,戚亮清晰地看见了自己手上的红印子。
他有些心疼地吹了吹自己的手,这可是未来奥运冠军的手啊,就这么被简小执给掐了。
简小执才不管这么多,现在唱到《她的睫毛》了,全场粉丝——当然也包括简小执——挥动着荧光棒,跟着周杰伦一起合唱。
她的睫毛 弯的嘴角
无预警地对我笑
没有预兆出乎意料
竟然先对我示好
她的睫毛弯的嘴角
用眼神对我拍照
我戒不掉她的微笑
洋溢幸福的味道
……
戚亮耳朵边全是简小执的歌声。
不算好听。
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在吼。
不过,这次戚亮十分清楚地听到了歌词。
要知道,在以前,他从来就没把周杰伦的歌词听清楚明白完整过。
戚亮转头看简小执。
简小执察觉到他的目光,对他笑了一下——
嘴角弯弯,眼睛像月牙。
“唱啊!”简小执很激动地对他喊道。
戚亮眨了眨眼,突然别扭而生硬地直接转过头了,低声骂了句脏话。
他捂了捂自己的胸口,怎么心跳得有些快?
演唱会结束。
在回茉莉胡同的途中,简小执还在兴奋之中,脸红扑扑的,在那儿继续哼《七里香》,哼到一半,发现戚亮今天异常沉默。
“你怎么了?是不是沉浸在我们杰伦的歌声和魅力里了?”简小执笑嘻嘻的,“别害羞,很正常,我们杰伦的魅力就是如此——”
“简小执。”
戚亮突然停下脚步。
简小执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怎么了?”
你能不能再对我笑一下?
这话到嘴边了,他却说不出来——这话也太怪了。
“没什么。”戚亮晃晃脑袋。
“啊,我知道了。”简小执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想伸手拍拍戚亮的头,发现两人身高差距不是一点点,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拍拍戚亮的肩,“青春期的懵懂和伤感是吧,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傻瓜。”
“戚亮你属狗啊?我好心安慰你呢!”
夜风吹拂树梢,星星在枝头闪耀,窗外麻雀都睡了,院墙上攀附着绿色植物藤,虫子睡在叶子上,吱吱叫唤。小猫灵敏地蹿过巷子,不远处时不时传来人家的争吵和笑声。
张林昆坐在屋顶上乘凉,看见戚亮和简小执笑骂着追逐而过,刚下过雨,两人脚步踩碎水坑,溅起一地闪闪的光。
“你俩干吗呢?”张林昆探头吆喝了一声。
“戚亮这只狗又骂我,你赶紧下来帮我拦住他!”
没意思。
张林昆收回脑袋。
“我幼儿园开始就不玩这种追人游戏了,你俩继续吧,别拉上我。”
那之后,戚亮就被叫去特训了。
他要代表学校去参加市里乒乓球比赛,同队队员都说戚亮跟疯了似的,本来之前训练强度就够大的了,这回他在教练规定训练的基础之上,又额外给自己加了好些,就跟在用训练逃避某些事情似的。
“你干吗?”队长陈刚倒了半瓶矿泉水在头顶,“你疯了?”
“为校争光啊!”戚亮喘着粗气,拧开一瓶水,灌了半瓶下去,剩下半瓶也从头顶浇下来,“好歹我转来十四中第一场大型比赛,我不得露两手?”
“行吧。”陈刚无话可说。
那他也拼吧。
同队其他人见戚亮和陈刚都这么不要命地练,纷纷被感染,也开始奋发图强。
就这样,十四中以前所未有的好成绩——不管是双人对打,还是单人比赛,冠军都包了不说,亚军也包了不少。
戚亮打完比赛回茉莉胡同的那架势,可以说是“荣归故里”了。
“可别擦你那金牌了,再擦该褪色了。”简小执奋笔疾书,暑假还剩两天,她正在疯狂补作业,“你物理卷子写了吗?”
“你傻啊,开学都分科了,我们不用写物理了。”
“哦,对!”简小执痛心疾首,看着自己刚抄完的化学卷子,难过得不行,“你不早说!”
“你也没问啊。”
“你刚才明明看见我在补化学了,你都没提醒我!”
这确实是戚亮理亏。
他乐得不行:“你也知道,冠军嘛,忘性比较大。”
简小执走过去就是一脚。
“嘚瑟死你得了。”
开学第一天,教学楼公告栏那儿里里外外围了五层人,都是看分班榜的。
简小执有些紧张,从现在开始,她是真的得面对崭新的人生了。
戚亮个子高视力好,一眼看见自己和简小执在一个班,偏偏要逗简小执:“完了,咱俩不一个班。”
“没事,距离产生美,挺好的。”简小执浑不在意。
戚亮撇撇嘴。
“裴树生居然也在三班?”戚亮有些诧异,“今年怎么分的班?我以为得看成绩呢。”
旁边一个学生接话:“不是,今年统一打乱顺序分的,说这样均衡发展,不然好的都跟好的一个班,坏的都跟坏的一个班,到时候优生差生差距越来越大。”
这番话听得简小执不太高兴:“我怎么就成坏的了?怎么就差生了?思想观念真落后。”
戚亮双手推着简小执往前走:“走,找班级去,我迫不及待地要迎接新班主任了。”
班主任还是姚春霞。
当姚春霞走进教室的时候,戚亮瞪大双眼,异常响亮地骂了句脏话——他早从简小执的凄惨遭遇里领略到这位姚春霞老师是如何“残忍”的了!
骂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骂出声了。
他连忙捂住嘴,拿起课本,不等姚春霞吩咐,便乖乖站起来:“姚老师,我错了,我马上去外面站着。”
结果,姚春霞就瞥了他一眼。
“得,我知道你有多失望,我看见你,我也很绝望,你就坐着吧。”
全班同学都乐了。
简小执乐得最开心。
一瞬间,班里本来还有些拘谨的同学,这下一笑开,距离便拉近了。
简小执看着坐在自己斜前方的裴树生,食指在桌子上画圈,心思活络起来了。
她居然跟裴树生分在一个班了。
这是什么命定的缘分啊!
简小执偷偷抿嘴笑。
第二天是正式的开学典礼。
一出院子门,简小执就发现了不寻常的地方。
戚亮今天穿得也太正式了!
这么说也不对,就是穿得太规矩了!
好像也不是,平时也穿校服校裤啊……
哦!书包!
平时戚亮都是单肩、懒洋洋地背着书包,今天他双肩整齐规矩地背着书包!
简小执自行车没气了忘记打,准备中午回家再打气,于是很自觉地走向戚亮自行车后座,掰开油条递给戚亮。
她问:“你今儿要干吗?搞得这么隆重?”
“今天开学典礼,校长肯定会表扬我们乒乓球队。”戚亮叼着油条,整了整衣领。
事实也果然如戚亮所说。
老套的发言完毕之后,校长从旁边老师手里接过一张单子,是要开始颁奖了。
他第一个念的就是戚亮的名字。
戚亮那个激动、那个兴奋,他等好久了,今儿特意在校服里穿了白衬衫,还扣到了最上面一颗,就等现在这个时刻呢。
“戚亮——”
“亮”字刚落地,戚亮就噌地上台去了。
然而紧接着,校长念到的第二个人没有跟上去,剩下的十八个人也没跟上去。
戚亮就站在台上,孤独地等着校长把所有人的名字念完。
简小执在下面憋笑憋得脸上的毛细血管都快要爆炸。
她今早上本来想提醒戚亮的——他中途转来十四中,不知道十四中校长的颁奖传统,校长喜欢一次性把人名字念完,一次性把奖都发完,所以千万别一听他念名字就跑到台上去。
但是转念一想戚亮坑她化学卷子的事,她就默默地把提醒咽了下去。
现在她计划百分之百成功,效果好得让她一想到戚亮生无可恋地站在台上,等校长挨个念完名字的样子就想笑,一笑就停不下来,整个跟癫痫犯了似的。
晚上回到家里。
简小执在院里,活灵活现地把这件事给魏国义讲了一遍,尤其模仿戚亮当时万念俱灰的表情,那叫一个绝。
魏国义也跟着乐,扇着蒲扇,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戚亮和魏芊芊在隔壁听得清清楚楚。
魏芊芊笑得连坐都坐不稳了,伸手擦眼角笑出来的泪,看着戚亮的眼睛里全是戏谑。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戚亮蹿上围墙,恼羞成怒地说:“简小执,姚老师今下午跟我说让我提醒你明儿让姥爷去学校一趟。”
简小执不乐了。
魏国义脸上的笑也僵了。
“戚亮!”
简小执蹦起来就要去打戚亮。
魏国义一把按住她。
“来,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