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不假思索地就将某一实体归到“妈妈”这一类别 ,我们需要对 妈妈 这个概念了如指掌,因为“妈妈”这个词代表的就是这个概念。对大多数人来讲,对妈妈这一概念的熟知可以追溯到襁褓之中,也就是我们第一次遇到这个概念的时候。对一岁的提姆来说,这个概念的核心显然就是他的妈妈了。妈妈是这样一个人:比他块头大,给他喂奶,在他哭闹的时候安抚他,给他唱摇篮曲,会把他抱起来,还会跟他在公园里玩耍。一旦这个贴有“妈咪”标签的心理范畴在提姆脑中建立起来,他就能发现在他周围有很多相似的场景,或者说得更准确点,是类比的场景。
让我们先在这里解释一下本书字体格式的含义。在指某个词语的时候,我们会用引号表示(“桌子”);当我们讨论某个概念的时候,就用黑体表示( 桌子 )。这个区分非常重要,因为词语不过是一连串的声音,是笔画、字母的组合,或是一段无声的内心语言;而概念则是大脑中的一个抽象模式,它代表世界上反复出现的某些东西。一个概念可以用许多不同的词语来表示,比如中文、英文、法文中的词,而有时则没法用词语表示。因此词语和概念是两种不同的事物。虽然二者的区分很重要,大多数时候也很明确,但在本书中总有一些存在歧义或者暧昧的情况,这种时候,我们就会在引号和黑体中任意选择一个。造成歧义的原因可能还有别的,比如我们也用黑体表示强调,用引号表示不太确定或者一种近似的说法,也就是“所谓的”。当然,我们还会用引号来引用别人的话。所以你看,这世上真是有太多的陷阱了。我们希望这些歧义仅仅是有可能出现,而不会真的在本书中比比皆是。好了,现在我们言归正传。
有一天在公园里,18个月大的提姆看见在玩沙的小宝宝身旁有一个成年人,这个成年人一直照顾着玩沙的小宝宝。突然间,提姆的认知跃进了一步,他告诉自己(虽然他还远不能用语言表达出来):那个成年人照顾小宝宝就好像妈咪照顾我一样。这个重要的时刻标志着 妈咪 这个更具概括性的概念诞生了。先前在妈妈这个范畴里只有一个成员,现在就有两个了。从此开始,提姆就会很容易地为这个概念找到更多的成员了。
起初,提姆脑中 妈咪 这一概念仍在一个或多个成员之间变动;他所作的类比也非常具体,新的妈咪总被拿来与第一个妈咪——也就是他自己的妈咪进行比较。但是随着 妈咪 这个概念的新成员不断被叠加到已有的妈咪上,他记忆中的这个概念也开始变得抽象、模糊起来。每当他在公园里看到一个没见过的成年人,他就自动把这个成年人与 妈咪 这个新的抽象概念联系起来,而不是联系到他自己的妈咪这一个体。换句话说,这种联系建立在一个更宽泛、更抽象的情景中,并且以某个更具普遍性的成年人(而不包含那些细节)和其身边更具普遍性的小孩为中心。在此情景中,这位成年人和小孩说话、微笑,安抚他、照顾他。
我们的目的不是建立一个精准的理论来解释 妈咪 这个概念是怎么产生和发展的,而是要表达一个更具概括性的观点:任何概念的产生过程都与上文所述大同小异。刚开始的时候,某一情境及其各部分都实在而具体,并且能够和世界上的其他事物清晰地分开。然而,一段时间之后,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人们遇到了一个与之相似的情境,然后在二者间建立了联系。从此往后,这两个情境的心理表征就开始互相关联,原本分明的界限变得模糊,因而逐渐产生了一个新的心理结构。这个新的概念虽然不及它的两个前身这么确切,但和这两个前身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所以,代表提姆妈咪的概念 妈咪 ,和之后发展出来更为一般的概念 妈咪 ,会有相似的表现。具体来说,它们都很容易与新的场景作类比,所以二者都在不断延伸自己的范围。这种滚雪球效应将贯穿人的一生。在接下来的几个小节里,我们就要具体阐述一个概念的范围是如何通过一连串的即兴类比而得到延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