蕉荫午睡图(清)罗聘
金农的弟子罗聘为他性格孤僻的老师画过多幅画像,其中一幅画的是金农于芭蕉林里打瞌睡。金农题诗道:“先生瞌睡,睡着何妨!长安卿相,不来此乡。绿天如幕,举体清凉。世间同梦,唯有蒙庄。”
罗聘为何将老师置于绿天庵(芭蕉林)中?芭蕉是易“坏”的,他的老师一生的艺术就纠结于“坏”与“不坏”间。在金农看来,人的生命如芭蕉一样,如此易“坏”之身却要眷恋外在的名与物,哪里能够实在地把握?所以,为人为艺,要在虚幻的绿天庵中冷静下来,着力发现“四时保其坚固”、不随时变化的“不坏”之理。
这不生不灭的“不坏”之理,是中国艺术的永恒情结。唐宋以来中国艺术有太多关于永恒的纠结,诗、书、画、乐等,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关于永恒的作业。即使是小小的盆景,或是方寸的印章,似乎也在诉说“不坏”的念想。
此种永恒,根本特点是非时间的,总在“四时之外”徘徊。时间的绵长、功名的永续、终极价值的追求等,不是他们考虑的中心。他们追求的永恒,是关乎生命存在的基本问题:面对脆弱易变的人生,到艺术中寻找底定力量;身处污秽的生存环境,欲在艺术中觅得清净之所;为喧嚣世相包围,欲到艺术中营建一方宁静天地;为种种“叙述”所炫惑,要在当下的直接感悟中,重新获得生命的平衡。
这“四时之外”的永恒,就是人心中存有的那一种从容优游于天地间的感觉。
(本 来摘自北京大学出版社《四时之外》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