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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苑

雪赋

胡竹峰

立冬之后,到底冷了。风也多了起来,细如针尖,钻进人的棉衣,也钻进树梢、山头。只要不是晴天,空气里总隐隐透着一抹雪意。小雪、大雪、小寒、大寒,雪意越来越浓,先是起云,再是起风,风吹动杨枝、吹动松枝、吹动地上枯黄的野草。继而风变大,呼啸复呼啸。雪粒开始落下,细细碎碎,一颗颗晶亮地散在屋檐下,从松针上滚到山沟里。山沟是最先白的。那白是灰白,然后浅白,终至纯白。

雪开始下了,虚虚积起来,伸手一蘸,指尖似染有一层棉絮。树梢白了,瓦片白了,继而天地一白。弯弯绕绕走过弄堂,走过小路,眼前是黑白的世界,也是黑白的味道。雪静静下着,四野一片白一片黑。除了雪花飘落时一种轻软的簌簌之音,听不到一点声响。古老的砖木建筑,幽微光线淡得寻不到前尘往事。黑夜睡在白雪里,幽静而壮美。

喜欢在旧式屋子的窗后看雪,看腊月的雪,一夜不绝。晨起的炊烟显得孤寂清冷,雪浸透了烟囱近处的屋顶,瓦片湿漉漉的,越发灰暗,一直灰暗到眼底。庭院外樟树叶子上的雪积得太厚了,忽地倾下来,打在鱼鳞瓦围墙上,四散开,惊得竹丛里的几只鸡四处闪躲,抖开翅膀复又卧下。竹枝上的雪也厚了,在北风里泻过,冬天的样子弥漫整个旧式的庭院。

落雪的时候,总想出去玩。去看屋后的池塘,还有屋前的田垄。赏雪之地要幽要阔,幽中取静,阔处见深。

雪中的池塘风情十足。盈盈盛一汪清水,寒冰覆面,走上去,提心吊胆,居十步处折返。站在塘埂上溜达,芭茅裹着冰雪,细溜溜如一杆白缨枪,不怕冷的鸟犹自在其间跳跃。

田垄上看雪,情形却不同。寒气顺着鼻孔吸入肺部,胸际一凉,脚底似乎飘飘然浮了起来。辽阔的梯田,盖在棉绒似的雪下,显得阒然。细长的电线上糊满了雪花,臃肿粗大,逶迤架过小河,横在山间。人迹难寻,雪白惹眼,这时坐在火炉档上就更妙了,天大地也大,人却觉得天地都收在眼底下。

天晴了,雪渐渐融化。日影光明,雪入水中。

落雪不寒,化雪冷。冷,我并不怕。记得有一次,我接了一澡盆冰水,再放入许多雪,跳进去洗澡,洗得浑身蒸腾着热气。一个瘦小孩,在雪水里洗澡,被雾气包围着,影影绰绰,这是留在我脑海中童年最后的影像。人往往是一夜间长大的。

雪后的园地仿佛一卷宣纸,踏雪寻梅更是踏雪寻春。红梅落在雪地里,密有密的风韵,疏有疏的神采,如胭脂点染,疏朗清雅,入眼靡丽,春意比杏花枝头足。

(鹿鹿子摘自长江文艺出版社《雪下了一夜》一书,本刊节选,〔瑞士〕布鲁诺·利杰弗斯图) QBWmY4/uuT8pPxOdDYgptrjf1a+F8qb+AgescPAngw1QCtUBOu2kuFYq0C+IQFl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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