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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

我的减肥与暴食史

●路易吉

作为一个从小肉乎乎,只在5岁之前的照片上体会过什么叫细胳膊细腿的姑娘,我从十几岁懂得爱漂亮到现在的减肥史,已经能写一本书了。

20岁出头去德国读书,我初去超市,看到整面墙的巧克力、黄油曲奇和黑森林樱桃蛋糕,还有满街的大香肠、烤肘子和土耳其烤肉卷饼店时的兴奋,几个月后都变成了长在我身上的肉。管他胖不胖,吃饱了再想减肥的事!

那时年轻得什么都不怕,在电脑文档上打下“28天断食”时,我的手都没抖一下。我还加入了几个豆瓣小组,组名凶残而决绝:“要么瘦要么死”“我们都要减到90斤”。非常符合我当时破釜沉舟的心情。

我白天要上课,没工夫想吃的还好,最难熬的是晚上。两个室友在厨房做饭,香气从门缝飘进来,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流口水,猜测她们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也许是土豆丝炒肉、可乐鸡翅,或者是老干妈炒饭。听着翻炒的声音,我仿佛能看到土豆丝在油锅里翻滚跳跃,从脆黄逐渐变得软糯,然后微焦。我想象着用水淀粉和酱油腌制过的嫩肉片在炒勺下“吱吱”作响,肉里的油和汁水都被牢牢锁住,一口咬下去,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熬过开始的几天,咕咕作响的肚子也逐渐接受了“最近没有投食”的现实。我对食物渐渐变得麻木,甚至可以坐在餐桌旁一边看室友吃饭一边谈笑风生。我每天照常坐公交车去上课,也照常写作业、做课堂汇报。在同学眼里,除了不再与他们一起去食堂,我好像与原来没有什么不同。

没有饭吃的日子过得特别缓慢。尤其在没课的时候,原本“午饭——吃点零食顺便讨论晚饭——一起做饭——吃晚饭”的丰满日程忽然成了空白,我整个人都打不起精神。为了打发时间,我关注了许多美食博主,化他们的菜谱为我的精神食粮。不管是红烧排骨、水煮肉片、地三鲜、番茄牛腩、糖醋里脊、锅包肉,还是比萨、牛排、烤鸡翅,或海绵戚风轻乳酪,我都一一拜读,一边哗啦啦地流口水,一边畅想自己瘦下来后大快朵颐的画面。

一周、两周、三周过去,结束的日子眼看越来越近,却又仿佛遥遥无期。我的体力比开始时下降了不少,多上几级台阶都会觉得累。但其他方面没有什么变化,甚至还照常复习,完成了期末考试。

“28天”的尾声终于来临。我买来一袋小米准备第二天熬粥,看着黄澄澄的米粒,觉得过去的一个月仿佛一场梦。站在秤上,我看到体重掉了不少。我给表妹打视频电话,才刚接通,她就冲着舅舅、舅妈一通大喊:“爸,妈,你们快来看,姐姐的下巴尖了!”

米汤从稀熬到稠,偶尔还能加一小勺红糖。我捏着镜子里自己的小细腰,美滋滋地笑出了声。穿上一个月前的衣服,腰带可以系到最后一个扣,腿在宽松的牛仔裤里晃晃荡荡。

如果从现在的视角来看,那时的我跟之前的我恐怕没什么区别,内心的纠结、质疑和不自信分毫不少,只是被一时的欢喜遮掩了过去。

快乐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在某堂课上,老师组织大家带来了许多零食一起吃。我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了一盒曲奇,那是我减肥前的最爱。一块、两块、三块……黄油浓郁的香甜在唇齿间融化,填满了我空旷已久的胃和小米粥无法慰藉的心灵。我心中的猛虎也在这一刻被放了出来。

一次开戒之后,情况便一发不可收拾。我不再满足于每天的几碗小米粥,开始给自己加量。一人份的面条不够吃,我就下两人份的,吃完还能再来一碗米饭配酱。很快,自己做饭已满足不了我空虚的胃了,它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发出呐喊:“给我食物!填满我!”大脑的自制力早已在之前一个月的艰苦战役中被耗光,很快便败下阵来,缴械投降。于是,我疯狂地买来那些我在断食期间无数次想念的食物:巧克力饼干、提拉米苏蛋糕、汉堡包、薯条、速冻比萨、冷冻鸡翅、大瓶可乐……

断食的那一个月,我做过好几次噩梦,梦见自己坐在一大桌美味佳肴面前狼吞虎咽,然后一身冷汗地惊醒,庆幸还好只是个梦。可现在,梦中可怕的场景竟然发生了。

每天的日程变成了不断地买买买和吃吃吃,我甚至无法忍受把食物留到下一顿。从超市回来,我会先拆一个冷冻比萨放进烤盘,在上面倒上四五根……不,不够,要七八根鸡翅,还要倒许多土豆球,再拆一盒鱼排,一同塞进烤箱。等待烤熟的间隙,我会回房间把零食在桌上排好,打开一集综艺节目,拆开一大包薯片吃着,再打开裹着厚厚的巧克力酱、果酱,或奶油的威化夹心饼干。15分钟过后,我会戴上手套把烤箱里所有的东西端进房间。看着桌上满满当当的食物,我的内心才涌起了久违的满足感。

吃东西的时候我什么都不想,只一心想着这些全都是我的,只管大口大口地吃。等吃空了桌上的东西,大脑从食物的刺激中醒过神来,“吃”的本能所带来的满足感消失了,只留下狂风骤雨般的负罪感。

我捂着撑得鼓胀的肚子,缩在墙脚痛哭,痛恨自己居然就这样被食欲打败,骂自己为什么这么没骨气,为了几口吃的就可以毁掉努力那么久的成果。哭过之后,我又擦干眼泪,一边安慰自己一两次暴饮暴食不会反弹太多,一边发誓要从第二天开始重新断食,将长回来的肉统统减下去。

可到了第二天,饥饿感仍然来势汹汹,意志力依然丢盔卸甲,我就会心软地对自己说:“反正昨天都吃了,今天再吃一天又不会怎么样。”我便又在下午两点时背着袋子去超市了。

在那段昏天黑地的日子里,食物对我的意义已不再是美味,甚至不是饱腹之物,只是单纯的安全感而已。也许,这已经不再是断食与意志力的抗衡,而是对我一意孤行的惩罚。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我的体重直线上升,甚至超过了断食之前的。除了体重,身体也对我发出了抗议:我的腿开始水肿,就好像一个气球骤然瘪下去之后又突然重新被吹鼓,我甚至能感受到皮肤因体重忽然增长被拉伸的疼痛。就连生理期也不来了,这甚至比复胖更让我恐惧。

我想了很多办法遏制自己的暴饮暴食。比如,吃饭时拿一个塑料袋,把食物嚼一嚼就吐掉,这样心理上觉得能少吃进些卡路里,而且胃不会撑得难受。我还试过抠吐,用手指伸进嘴里顶嗓子眼儿,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那段时间,我恨不得使自己隐身,让所有人都看不见我,一个人躲在屋里偷偷吃东西,抠吐更是不敢让室友知道。有时候,我一个人在家做完饭,吃完,吐完,然后看着厕所的一片狼藉号啕大哭。我觉得自己恶心,但更多的是害怕和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不是无药可救了?

后来我才知道,有一种病叫“暴食症”。

那段黑暗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多月,我其实记不起后来是怎么好起来的了。大概是在歇斯底里的崩溃之后终于与自己和解,不再强迫自己节食或是抠吐,而是把一切想要吃的东西都好好吃下去,吃到有点撑就停止,下一顿再吃,明天再吃。现在想来,也许是我最后放弃与自己对抗的做法,把自己从深渊里拉了上来。

如今,我仍然是那个肉乎乎的女孩,跟朋友在一起爱说爱笑,在陌生人面前一言不发。我仍然时不时喊口号说要减肥,但每次都会在走到极端之前停住脚步:“等下,这条路我试过了,走不通。”

(秋水长天摘自微信公众号“三明治”,Cyan Lin图) HU4eVnAYSIRgCLDwdeEVqRG0IpEPnOcTMwtshPOynfvVXxvnuOOofBVDRE2mjc0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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