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思想里有一种观念,不能叫作浅尝辄止,但也有不勉强、不强求的意味。一个儒家学派的人对国君进忠言,君主不听,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发生死谏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走就是了,你作为国君不明白我说的话的道理,看问题看不到其内涵和本质,那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分道扬镳,相忘于江湖。不顾颜面地反复苦口婆心地劝谏,换回来的绝大多数是冷漠的置之不理,何必自讨没趣呢?这在儒家思想里,称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不智的做法。
陈臻问孟子,齐国这次又闹饥荒了,大家都认为您还会像上次那样为了这事去见国君,恳请他开仓赈粮,依我看,您不会这样做了吧?孟子如是作答:“是为冯妇也。”
这个冯妇,大家不要以为是一个冯姓的妇人。这里是有典故的,从前晋国有个人叫冯妇,他最大的本领就是徒手捕缚老虎。到后来他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很危险、很粗野的,于是就金盆洗手不干了,决心做一个举止文明的人。后来,有一天,他来到山林之中,看见一群人正在围捕一只老虎,却是围而不捕——因为没人有生擒老虎的本事和勇气。这时候,大家看到冯妇来了,喜出望外,纷纷请他帮忙出手缚虎。冯妇此时忘却了金盆洗手的誓言,杀心顿起,卷起衣袖便下车了。现场的人个个欢欣鼓舞,但这事传到其他人的耳朵里,却都讥笑他不能严守承诺,不懂得适可而止。后有成语“再作冯妇”,比喻金盆洗手后又重操旧业,言行反复,不懂得节制自己。
注意,在这个时刻,孟子和齐王的关系已经不那么亲近了,齐王不再虚心采纳孟子的建议,所以即便孟子向齐王进谏,齐王也未必会纳谏。因此,孟子不会明知不可为而去自取其辱的。所以他说道,我要是那样做,就成冯妇了。
我想起《三国演义》里的益州从事王累,他看破刘备的阳谋,就是要假借帮助刘璋抵御张鲁进而吞并益州,于是以死劝谏。刘璋不听,他就把自己捆在城门上,待刘璋经过时,将绳子砍断摔死在刘璋面前。
王累的判断是对的,但是他对得太歇斯底里,对得不给自己留任何后路,这是不可取的。他都没了解刘璋是个什么样的人,就通过赴死这种愚忠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实际是太不自爱了。
一个人应该在任何时候都使自己保持在进退自如的状态,避免灾难性的后果发生,同时也给自己给他人留有余地。由此,我想到创业领域。
在线下读书会时,经常会有学员找我讨论关于创业的问题。在与他们的交谈中我发现一些人创业失败并非因为他们没有全力以赴,反而是因为他们过于投入,但没有做到量力而行,从而导致了自身的失败。
创业本身是不可控的,并非努力了就一定会成功。在创业时期总会出现各种各样预想不到的问题,并且时间越久问题就越多。如果将创业目标设得过高,那创业者的精力与资源绝大部分都会浪费在解决这些问题之上。但人的资本和精力终归是有限的,创业者在过于遥远的目标未实现之前,就会先被各种问题所吞没。
我一直以来都在提倡创业者要做到低风险创业。而量力而行就是低风险创业的一种。每个创业者在创业前肯定都会有自己的远大理想,但残酷的现实却是大部分人自身的实际情况远不能贴合自己的理想。如若过于不切实际地追求自己的目标,那等待着创业者的必定就是失败,就像《孟子》中记载的这个故事。
所以说,为了有效避免失败,在创业之前一定要合理评估自身能力与创业目标。清楚自己现有能力究竟能完成什么水平的目标,然后将自己的创业理想进行合理的切割和分配。先去努力实现自身能够完成的目标,在这个合理的范围内进行创业。最后在此目标成功的基础上,再逐步向最高理想发起冲击。
在做任何事情时,都需要合理的规划,在认清自己能力的情况下拼搏才能够获得回报。如果好高骛远,想让山脚下的自己一步登天,获得山巅的宝藏,是根本不切实际的幻想。这种目标下的尽力而为不仅得不到回报,还会浪费自己本就有限的精力和财力,让自己很难再拥有下一次拼搏的动力。
人生的道路很漫长,只有合理规划好自己的人生,这条路才会走得扎实又精彩。
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之水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终必亡而已矣。
——《孟子·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