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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环境是疗愈的灵丹妙药

宾夕法尼亚州的帕奥利是离费城不太远的一座小镇,镇上有一家本地的郊区医院,帕奥利纪念医院。这家医院的恢复病房正对着一个小院子,病人们就在这排病房里修养。20世纪80年代初,一名研究人员参观了医院,收集了1972~1981年间胆囊手术患者的信息。胆囊手术很常见,一般也并不复杂,但在20世纪70年代,大多数患者做完手术后都要在医院待上一两个星期才能回家。有些患者恢复所需的时间比较长,这名研究人员想知道,医院病房之间的细微差别是否能够解释恢复速度上的差距。医院的有些病房对着一堵砖墙,而离走廊较远的病房则对着一小排落叶乔木。除了景观不同,病房的其他条件完全一样。

研究员看到患者的恢复时长表后非常惊讶:面对树木的患者的痊愈速度比面对砖墙的患者快许多。平均而言,面对砖墙的患者至少需要多住院一天,他们的心情也更抑郁,体验到的痛苦也更多。护士记录下了每名患者的4条负面评论,如“我需要多多鼓励”和“不安、哭泣”,而面对树木的患者在住院期间一般只留下了1条负面评论。与此同时,那些面对树木的患者中,极少有人在住院期间索要一剂以上的强力止痛药,面对墙壁的患者却至少索要了两三剂。除了窗外的景观,病人们在医院里接受的是大体上相似甚至完全相同的治疗。每一名面对树木的患者都对应着一名面对砖墙的患者,所以,患者的年龄、性别、体重、吸烟与否、主治医生和护士的情况都得到了尽量严格的控制。既然如此,那么唯一的解释是,面对树木的患者能更快地痊愈,是因为他们运气好,住在了有自然景观的房间里。

这些结果令人惊讶,因为自然环境的影响如此之大,比其他许多针对性治疗的干预效果还要大得多。从一些测量指标上看,那些面对自然景观的患者的数据,要比面对一堵墙的患者好4倍。如此明显的结果往往会引人怀疑,但大量的研究都表现出了类似的效应。这些研究中的一项是这样的:两位环境心理学家联系了337对家长,他们带着孩子住在纽约州北部的5个农村地区。研究人员对每一户家庭的“自然氛围”进行打分,自然景观、室内植物、院子里有草坪都是加分点。有的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承受的压力很小,很少跟人打架,在学校也很少受到惩罚,但另一些孩子却时常受人欺负,或是跟父母相处困难。研究人员又测量了孩子们的幸福度,他们发现,经常遇到问题的孩子很痛苦、缺乏自尊心,但如果生活在更贴近自然的环境当中,他们的幸福度就不会降低。大自然的存在似乎减缓了他们所承受的压力,而这些压力给住在人造环境中的孩子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另一群研究人员还做过更直接的测试,他们采访了100对子女患有注意障碍(attention deficit disorder, ADD)的家长,向他们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孩子们是怎样应对不同的游戏活动的?患有注意障碍的孩子往往焦躁不安、心烦意乱,但家长们报告说,“绿色的活动”,比如钓鱼和足球,能让自己的孩子进入更为放松和专注的状态。不光是从事室外活动的孩子更开心、更爱与朋友们互动且更为活跃,事实上,就连坐在有自然景观的房间里的孩子,也比在室外的人造环境(没有树木和草地)中玩耍的孩子更平静。

“亲近大自然”不只是一句口号,它能让病患更快痊愈,让心烦意乱的孩子更平静。

自然环境和人造环境的区别在哪里呢?宁静的街道景观为什么就起不到与宁静的自然景观同样的效果呢?建筑也有独特的魅力,与自然环境相比,有人更喜欢城市环境,但为什么反而是自然有着这么强大的恢复作用呢?答案是:自然环境拥有一系列特点,与人造环境明显不同。20世纪初,现代心理学巨匠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就解释过,人的注意力分为两种不同的形式。第一种形式是定向注意力,让我们能把焦点放在严苛的任务上,比如驾驶和写作。读书也需要定向注意力,如果你感到疲惫,或是一次性阅读了几个小时,你会发现自己开始走神。

第二种形式是不自觉注意力,它来得很轻松,不需要额外的精神努力。詹姆斯解释说,“奇怪的东西、动人的东西、野生的动物、鲜艳的东西、漂亮的东西、文字、风、血液,等等”自然而然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大自然存储了你的精神机能,就像食物和水存储在你的身体里一样。日常生活中的事务,例如躲避车流、盲目作决策和判断、与陌生人交往,都是消耗性的活动。大自然把人工环境从我们身上夺走的东西找了回来。你可能会说,这有点神秘,这个说法不科学,但它的核心其实来自心理学家所说的注意力恢复理论(attention restoration theory)。按照这一理论,城市环境让人心力憔悴,因为它们强迫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具体的任务上(如避免迎面而来的车流),随时都在攫取我们的注意力,一个劲儿地逼迫我们:“快看这儿!”“快看那儿!”这些任务耗尽了我们的心力,而自然环境中则没有它们的身影。森林、溪流、河流、湖泊和海洋,它们很少对我们索取什么,尽管它们同样生气勃勃、千变万化、引人注目。自然景观和城市景观之间的区别在于它们对我们的注意力的索取程度。人造景观用连续的刺激轰炸我们,自然景观则给了我们选择的自由(你愿意多想就多想,愿意少想就少想),我们这才有了补充耗尽的心智资源的机会。

都市景观不断以各种刺激轰炸我们,自然景观则让我们有机会放空思想,让我们逐渐被耗尽的心智资源获得补给。

实验故事

21世纪初,100多名倒霉的荷兰学生参加了一项旨在揭示大自然精神恢复能力的实验。学生们进入实验室,坐在屏幕前面,屏幕上开始播放从恐怖电影中节选的片段。先是一个女人砍掉了一只公鸡的脑袋,接着是绵羊和公牛在屠宰场里被宰杀。两名素食的学生被这场面吓坏了,他们立刻离开了房间并拒绝再回来,其余的学生也盯着屏幕呆若木鸡、不知所措。视频结束后,学生们屏住了呼吸,研究人员又开始播放第二段视频。幸运的是,第二段视频没那么压抑,描述的是一个人在7分钟的步行时间里看到的景色,学生们通过视频假想自己在城市或林中步行。

一些学生看到的是穿过荷兰的一片森林时看到的风景,另一些学生看到的则是在荷兰城市乌得勒支街道上的情形。看完视频后,那些假想自己穿过了森林的学生报告说,自己感到好受多了,更加放松,也没有那些想象自己走过城市空间的学生那么愤怒。他们还变得更警醒了,研究人员要他们进行在不相关的符号里寻找特定字母的任务时,他们完成得更好了。由此可见,光是要学生想象自己漫步在自然环境中,就足以抵消恐怖电影带来的攫取人注意力的压抑影响。

日本和德国的治疗师早就开始宣传自然疗法的好处。他们意识到,在99.99%的历史里,人类都住在自然环境中。日本的自然疗法名叫“森林浴”,该疗法要求患者长时间地在森林里穿行,在乡野氛围下吸入树木散发出的香味。德国的克奈圃疗法(Kneipp therapy)也要求患者在林间空地进行体育锻炼。这些替代疗法并非无聊的文化怪癖,研究人员发现,患者真的获得了大量的益处。比如,和在城市地区穿行的人相比,接受森林浴的患者血压、脉搏和皮质醇水平较低,这些都是压力减少的标志。接触到自然风光的人不光更快乐、更舒服,构建他们生理福祉的模块也对自然治疗作出了积极的响应。

自然环境能带来宁静舒适感的一部分原因是,它们让人进入了低压力水平。我们大多数人压力通常来自考验和磨难,比如职场上的勾心斗角、交通堵塞、孩子在国际航班上哭闹不休,相较而言,自然环境的压力温和得多。一定的刺激有利于人的成长和发展,但对于极端的压力,我们就应对乏术了,我们会从良性压力(好的压力)的舒适地带进入负面压力(不好的压力)的危险区域。自然环境,哪怕是繁忙的自然环境好处都极大,就连医生也开始建议说,它们或许提供了一种廉价而有效的方式来帮助人们减缓某些癌症带来的痛苦。

一些研究人员称,新近诊断出患有乳腺癌早期的女性,如果在连续两个月内每周都沉浸在自然环境里两个小时,就能非常完美地完成极具挑战性的脑力劳动任务。确诊之后,自然干预就开始了,在手术过后的恢复期里也是如此。和许多刚开始跟与性命攸关的疾病作斗争的患者一样,在确诊后的短暂时期内,这些女性压力重重,很难进行复杂的脑力劳动。一段时间后,待在自然环境里的人的精神状况会得到逐步改善,并会逐渐恢复将注意力投入严苛的脑力劳动中的能力;而没有接受自然干预的患者,在整个测试期间都很难进行类似艰巨的脑力劳动。恢复注意力显然和痊愈不是一回事,但头脑更清晰的患者,往往能更好地应对治疗、坚持治疗方案,并在恢复过程中表现得更积极。

自然环境能给人带来宁静舒适感,因为它们让人进入了低压力水平。

遗憾的是,自然环境在地球上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数以百万计的城市人口居住在远离森林、湖泊和海洋的地方。我们每天都要面对纷繁芜杂的城市景观,比如广告牌、标志以及其他书面素材,最近有人估计,我们每天要处理成千上万条此类书面信息。8~18岁的孩子和青少年尤其要面对这样的信息超载,他们几乎把每一分钟的休息时间都拿来看电视、玩智能手机和电脑了。研究表明,在缺少自然恢复时,人类大脑会采用超速形式来应对这种杂乱局面,大脑会比正常时更快速、更清晰、更深入地对环境进行扫描,直到疲劳强迫人回到浅层精神处理的稳定状态。正如下面游戏节目的两名参赛者所示,这种调动更多精神资源的能力,有时会被环境中的微妙线索触发。 51jvncMOUm68WBRpRcTE0SdNLzg+AO/uscMEATTdAMbCUUogt727TSY0dE1/yge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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