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是另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在心理医生这个行当里坚持了下来?
我说得不一定对:有时候,我们会被一种使命感召唤,之后会因为这种使命的日常现实而感到失望,或者意识到我们并不适于这种使命的实践。尽管我曾经碰到过这种情况(我最终对精神分析感到失望,有时还会在我的工作上陷入困境),但是我坚持了下来。或许是因为我怎么说还有那么几分便宜,也总有几分需要疗愈的脆弱……
说到便宜,因为那时候我是个内向、孤独的小男孩,我喜欢一声不吭地观察别人,这已早早表明我不大可能成为生意人或是政治家,而更有可能去选择那些需要倾听的职业。我还是个多愁善感、有同理心的人,所以更有可能去选择那些照料人的职业。我感觉自己生来如此,生物构造如此,因而没有什么竭力而为,也没有什么功德成绩。
说到脆弱,当然了,它们一直都在。但我知道这些脆弱是什么,我明白它们的机制,我懂得在疗愈病人的同时去疗愈它们。我很快就做出了选择:专门研究情绪障碍(焦虑和抑郁),也就是那些我饱受其苦的问题。出于这个事实,成为心理医生显然对我颇有裨益,甚至或许还拯救了我。
还好,我没有成为工程师!如今我意识到,心理治疗这个职业,对我(和我身边之人)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恩宠——我得以不断地疗愈自己!或许我可以成为优秀的工程师,但我的精神将一片荒芜。我需要面对的将是怎样的一项自我改造工程啊!克服自己的羞怯,战胜自己的阴郁想法和悲观念头,平复自己的情绪,学会拒绝和自我保护,还要学会更多地给予,学会慷慨。内向并没有让我成为一个自私的人,却成了一个保守的人。我只会在别人要求的情形下给予——我的建议、我的帮助……
因此,疗愈我的病人让我得以疗愈自己。他们的谬误和犹疑让我看到了自己的谬误和犹疑,他们的努力推动了我的努力。我现在对他们感激涕零:我跟病人们共同实现的一切,最终都为我自己所用。多亏了他们,我战胜了自己的内敛(比如在地铁里和他们一起唱歌),我战胜了自己的无法释怀,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取得了进步。通过倾听他们,我听到了自己;通过让他们做功课,我也做了自己的功课。
你瞧,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心理医生的行当里坚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