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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心由口出

在迸发之时,俊容痛苦的痉挛着,他闭上眼,呢喃地低语,“小涛——小涛——哦,沐歌——”

身子是温的,还有重重的呼吸,不,是抽泣——

他俊眉一挑,突地抬起头,她到是好端端的,脸上没有血,也没哪块肿,就是哭得没有个人样。

“好了,好了,没事了,我们都很安全。你别哭,不然人家以为我欺负你的。你看看,你那边车门能打开吗?”他放低了音量,和颜悦色。

陶涛哭得气都接不上来。

他无奈地一挥手,先推开自己这边的车,再折身到她那边。老天,前面被撞了凹进去好大一块,连车牌都脱落了。

他替她打开车门,她仍是一动不动。

“下来呀!”

“我——腿软,动不了。”陶涛拼命地摇头,瘫在座椅上。

左修然看着两个交警往这边走来,他闭了闭眼,“该死的!”他低咒着,探身将她抱出来。

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这个姓陶名涛的女子好象和他有点犯冲。

交警很快过来了,问话时,陶涛只会哭,左修然不得不一五一十地把情况向交警汇报。

交警做好纪录,再拍了照片,通知四S店来把车拖走。

“搞浪漫也要有点分寸,你们不在意生命,别人还想好好活呢!在这种十字路口,这样玩,爽吧?”交警板着个脸,严厉地看着他。

他严重的不爽,回头看陶涛。她低着个头,一个劲地抹眼泪。

他挥了下手,咬牙切齿地又放下。

赶过来的四S店的修车师傅抚摸着车身,心疼地直叹气,“早晨送你走时,你还好好的,就这一会功夫,宝贝,你怎么就落得这幅模样呢?”

他眼都没抬,早没力气搭话了。

这一折腾,十二点早过了,他是又渴又热又饿,额头肿了很高,拦了车去医院做检查。刚跨上去半个腿,回过头看她两眼挂着泪,愧疚地看着自己。

他一闭眼,很不甘很无奈回头扶着她也上了车。

两个人都做了相应的检查,他额头有一点青紫,她手腕挫到了,医生开了止痛药,叮嘱回去好好地用热毛巾敷一下,不然明天会肿得更厉害。

两人下了楼,看到医院门口有卖盒饭的,他也顾不得讲究了,跑过去买了两盒饭,塞给她一盒,自己捧着另一盒离她远远的。

进进出出的小护士们瞧着花坛上坐着的俊美男人,捂着嘴吃吃地笑,偷偷地飞来几道秋波。

他嘴巴塞得鼓鼓的,此时没心情玩些暧昧的事。

手机响了,他把饭盒挪到一边,腾手接电话。

“左老师,你们进市区了吗?”龙啸软绵绵的语音听得他嘴角直抽。

他瞄了陶涛一眼,她耳朵到很尖,紧张地抬起头,对着他一个劲地做手势。

他恶狠狠地瞪了瞪她,“路上有点堵,刚进市区。我看路边有家餐馆不错,准备在这边吃个午饭。坐飞机挺累人的。”

“是,我最怕坐飞机了。左老师,餐馆叫什么名字,我和曾总马上过去。”

“不必了,我想吃完就去酒店休息。”

大龙停顿了下,“好吧,那我和曾总在酒店恭候你。”

见他合上手机,她双手合十冲他直作揖,忙不迭地说道:“谢谢你,左老师!”

“我算是怕了你了。喂,你有没给家里打个电话。”小脸白得吓人,两眼肿得象桃,估计今天吓坏了。

“打了。”她笑得有点勉强。“家里没人。”她一下车就给华烨打电话,他手机关机了。打到事务所,秘书说他出去了。

她默默地合上手机。

“他们不用手机?”他质疑地挑了下眉。

她笑了一下,手腕疼,握筷子有些吃力,她只吃了两口饭,就算完事了,其实也没什么胃口。

他咀嚼着饭,看着她,站起身,把两盒饭扔到垃圾箱,“我要回酒店了。”

“我送你过去。”她到是很懂礼仪。

“别,别,我怕了你,我自己去。对了,你是不是我在青台的三个月,你是专门陪同我的?”

她点点头。

他的嘴角荡起一圈笑纹,“我看咱们合作就到此吧!”

“今天只是意外——”

她话还没说完,就给他阻止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可能换个人比较好。走吧,我最后让你搭个顺风车。”

他拖着行李箱,走出医院,喊了辆出租车。

她紧咬着唇跟在后面。

“你家住哪?”他问她。

她耷拉着头,脸都皱成一团了,“不,先送你。”

“你是不是想当着你们曾总的面戳破我的谎言?”

她一愣,向司机喃喃说了个地址。

“听海阁呀,那可是富人区。”司机回头对着两人笑。

她没吱声。

上下两个山坡,穿过一个林荫大道,就到听海阁了。左修然凭窗远眺碧蓝的大海,再看看海边的华宅,撇了下嘴。

开宝马,住豪宅,一定是娇养大的千金女,在家等着嫁人好了,干吗也到社会上混?

“左老师,今天真不好意思。再见!”陶涛扶着车门,不安地向他欠了下身。

“干吗这种表情,我可没欺负你,是你自己开的车。”他揶谕地向她挤了下眼。

“我知道。公司见!”她笑笑,替他关上车门,等着车调过头,走了很远,才转身进了小区。

教养还不错,没多少娇宠气,就是傻傻的。左修然给陶涛下了个结论。

华烨当然不在家。

陶涛换好鞋,扫了眼空荡荡的屋子,放下包包,去浴间泡下澡,洗去一身的灰尘。

手腕一用力,生生地抽痛。硬忍着才把衣服脱下,在浴室泡了一个钟头的澡,爬出来的时候全身皮肤都是皱的。她有点头晕,扶着墙壁缓了好一会儿,才将眼前短暂的黑暗驱赶走。

勉强套了件睡衣,摇摇晃晃地上了床。

“哎哟!”,头撞到墙壁,她失声叫了起来,郁闷地抬起头,整个人愣住了。

墙壁上挂着一幅她和华烨的婚纱照,华烨一脸律师的职业表情——刚直不阿的严肃,她独自笑得傻傻的。

华烨是不肯拍婚纱照的,说不上照,而且讨厌别人在脸上又涂又抹。她难得向他发了通脾气,甚至丢下一句狠话“不拍就不结婚”。

华烨最后让了一小步,不同意去海边和树林拍外景照,只肯在影楼拍一张合影。

两人一同去影楼,他又是嫌弃礼服不舒服,又是不配合化妆师的建议,好不容易两个人终于站到了唯美的花门中,可是任摄影师怎样说服教育,他的表情始终象拍克牌上的老K。只有她亲亲热热依着他,嘴咧着,长眼睛的人都会看到她的脸上写着“幸福”两个字。

能够嫁给喜欢的男子,难道不是幸福吗?

她收回目光,缓缓躺下。窗帘忘了拉,下午的阳光从西方斜射进室内,她觉得刺眼,忙闭上眼睛。

眼一闭上就是机场里华烨痛苦万分的眼神,那种明明朗朗的思念和纠结全部写在眼底。

他还是忘不了许沐歌,哪怕是她先背弃的他。

没有一个妻子对老公的前女友不在意的,但他和自己结婚了,许沐歌也嫁了人,尘归尘,土归土,青台与巴黎,隔了大半个地球,她没必要去乱想。

现在,许沐歌回来了,离了婚,她无由地就慌了。

她是知道许沐歌在华烨心中的重量的。

父亲得知季萌茵也在青台,想方设法地联系上,隔三差五就送点老家的特产过去。他不是想攀什么权贵,他就是想表达心中对季萌茵的敬意。特产不值几个钱,季萌茵不好拒绝,收过几次,就回赠一些礼品。

有一次,她送给父亲几张音乐会的票。音乐会是在一家旧式教堂改建的音乐厅举行,四周的墙壁画满了插着翅膀的小天使,明亮的水晶灯悬挂在半空中。

她当时读大二,二十岁刚过,看什么都新奇。音乐会有歌剧片断,有钢琴、小提琴独奏,也有交响乐团的表演。

她也不是太能领会高雅艺术的美妙之处,听着就一个接着一个的打呵欠,她无聊地四处看看,一下就看到了贵宾席那排坐了一溜的军官。男人穿军装,本来就显精神,再加上一个个气宇轩昂,就更显英挺。让她感到迥异的是,在最正中坐着的是一个穿西服的男子,冷俊的面容、清冷的气质,一点不逊于那几个军官。

二十岁的女孩,都有一点点的小花痴,她觉得这个男人足可以与韩剧里的成熟男主们媲美。

她一下就象迷偶像般迷上了他。

舞台上正在演奏德彪西的《月光》,乐曲飘忽、朦胧、闪烁而富有意境,缓缓地向众人展开了一幅诗意的画卷。他盯着舞台的某个地方,看得很专注,时不时还流露出笑意。

冷俊男人的笑就象一剂吗啡,碰了会上瘾。

她的小心不规则地狂跳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定格在一个身穿红色礼服的大提琴女子身上。

女子美得就象一缕月光,澄净、清灵,月缺是诗,月圆是画。

演出结束,观众向谢幕的演员报以雷鸣般的掌声。

父亲看到了站在舞台正中央的季萌茵,拖着她去后台打招呼。季萌茵正被几位年轻的军官包围着,她是个极有风度的女子,即使站在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年轻演员中间,她同样是一颗别人无法忽视的明珠。

季萌茵从人群的缝隙中看到了他们,笑吟吟地让众人散开,“老陶,这是你女儿吗?”

“是呀,是呀!”在生意场上纵横驰骋的父亲,有一点不合年纪的羞涩。

“阿姨好!”她乖巧地唤了一声,忙不迭地偷瞄卸了妆的演员们。

“有个女儿真好!”季萌茵温柔地拉住她的手。

“妈妈,儿子哪里又得罪你了?”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原来是那位穿西装的帅哥,他对着父亲和陶涛点了点头,伸出手臂揽住季萌茵的腰。

“我儿子华烨。”季萌茵自豪地为他们介绍,“是个律师,这位是陶叔叔,和妈妈是一个地方的。这是陶叔叔的女儿,叫——”

“陶涛,一醉一陶然的陶,波涛汹涌的涛。”她象突然中了一枪,瞳孔越来越小,最后只看到他俊朗飞扬的面容。

华烨有些心神不焉地笑了笑,眼睛一直瞟着化妆间。

化妆间送出几声脆笑,不一会,几位女子走了出来。

蓦地,华烨的俊眸闪烁着轻柔的星光。他迎上那位拉大提琴的月光女子。

女子斜睨着他,娇嗔地挤了下眼,“我以为你不会吝啬一束花的。”

“我以为你这个时候在意的不是一束花,而是一顿美味的夜宵。”他回以一笑,接过女子手上的化妆包。

女子嫣然一笑,与他并肩站立着。

“妈妈,我和沐歌先走了,要不要给你带点什么?”他问季萌茵。

“不要了,吃完早点送沐歌回家,她明天还有演出。”季萌茵叮嘱。

沐歌,陶涛轻轻重复着这个名字,真令人羡慕,美人连名字都是这么诗意!

她扭过头,目送着两人的背影,第一次真正地明白啥叫“一对璧人”。

她已经不记得后来又和季萌茵聊了什么,但从那之后,有种东西隐约激荡在心,盘桓不去。

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吓了一跳,发了会呆,才伸手去接。

看着屏幕上的来电号码,她笑了笑,很冷,他开机了。

“在忙?”华烨的开场白,一向象是计费,多一个字就多一份钱,所以他向来能短则短。

“不。”她低头看着手腕已经肿起来了。

“我晚上有应酬。”

“哦!”尾音未消,华烨那边已挂了电话,算是交待完毕。

她本想叮嘱他少喝点酒,他那个胃已是千疮百孔,经不起摧残。

现在,她不必起床做晚饭了,这电话来得真是时候。她稍微换了个姿势,感觉呼吸有点急,胸口起伏不平,她轻咬了下唇,腾地坐起,给家里拨电话。

她妈妈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初中文化,和爸爸是青梅竹马。虽然她患有轻微的先天性心脏病,但爸爸还是勇敢地娶了她,她也很勇敢地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了个孩子。

生完孩子之后,妈妈的身体到比以前健康了,但爸爸仍让她在家呆着,啥事都不要她操心。

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

一接通,便听到里面传来哗啦啦地麻将声。

“小涛,”妈妈乐呵呵地笑着,“想妈妈了?”

“妈,你少打点麻将,对腰不好。”陶涛本想对妈妈撒个娇,可话到嘴边,出来就变了。

“我的身体我有数。你在家还是在公司?”

“在家!”陶涛委屈地撅起嘴。“妈妈,我有点讨厌华烨了——”

“我知道你又任性了,唉,结了婚,可不比和爸妈过,要懂事,多体贴男人。”

每逢她和华烨生气,向妈妈抱怨,妈妈总是旗帜鲜明地站在华烨那边,在他们眼里,华烨是无法挑剔的佳婿。

“算了,当我没说。妈妈,我饿,你过来给我做南瓜面疙瘩。”

“陶太太,快来,该你拿牌了。”她听到有人在叫妈妈,麻将声震得耳朵发嗡。

妈妈好声好气地商量,“小涛,今天咱不吃南瓜疙瘩,星期六妈妈过去给你做,做很多,你晚上到外面去吃好吃的,嗯?”

她能说不好吗,不情愿地挂上电话,感到眼睛里热热的,恨妈妈见赌疏女。抬起手臂拭泪,疼得直抽气。

暂时又睡不着,信手把翻着的《张爱玲选集》拿了过来打发时间。

一翻开就看到几行字。

“也许每一个男人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一颗朱砂痣。”

她冷笑了下,原来男人就是贱呀,不管红玫瑰还是白玫瑰,娶不到的就是好的。最好能坐享齐人之福,又能娶一个贤淑的妻子,又能拥有一个火艳的情人。

可是这些事的发生都有个前提:久而久之,也就是婚姻专家们常挂在嘴边的“七年之痒”。七年,潜伏的细菌才开始发作,她和华烨结婚还没有七个月,这细菌提前发作了?

应该不会吧!华烨一向清冷,又不是今天才这样。

她在心中轻轻宽慰着自己。

屋里太安静,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她倚着床背上发着呆,倦意渐渐袭来,她慢慢地探进被窝,带着疑惑睡着了。

睡到半夜,忽然有温热的气息袭上后颈,细密缠绵,她迷迷糊糊地嗅到呛鼻的酒气。

“你又喝酒。”她下意识咕哝了一声,声音含糊不清,早忘了白天内心的纠结,身体本能地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抱住他,将脸贴上去。

不等她沉入梦乡,就感到一只滚烫的手游移进了她的睡衣,开始缓慢上移,同时,唇再度凑上前来。

她这才有点清醒,但眼睛仍不肯睁。华烨的呼吸近在耳侧,那样清晰分明,低低回荡在夜里。灼热的是他的吻,细细密密,在黑暗之中一个接一个连续不断地落在她的后背和颈边,有一种干燥的温暖。

身体就这样被熨帖着,这份温暖甚至穿透皮肤印上血管,让其中的每一寸血液都开始灼热沸腾。

她低喘一声,情不自禁抱紧他,攀着他坚实有力的背脊,迎了过去。身子如过电般地颤栗着,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她口干舌燥,意识模糊,如同突然脱了力,只余下轻微的喘息。

华烨今晚带了几分狂野和猛烈,抓紧她的手时,碰到了手腕,她叫了声“疼”,但很快,快感如溶浆湮没了她,她努力咬着牙,呻吟声仍然细碎传出。他同时吻向她的唇,撬开牙齿,吞噬着她的呼吸。

她听见他沉重的喘息,其实还有她的,在静谧而黑暗的夜里纠缠交叠,沉静而清晰。

“小涛,小涛——”在迸发之时,俊容痛苦的痉挛着,他闭上眼,呢喃地低语,“小涛——小涛——哦,沐歌——”

脸仍埋在她的颈边,声音有些模糊的低沉,她双手陡然用力,比方才还要用力,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肩背,眼睛刷地睁得大大的。

秋夜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间透进室内,轻轻柔柔,似真似梦。

华烨是被晨光给刺醒的。

宿醉让他的头疼得象有把电锯在里面工作,口又干,半夜里那场缠绵,让他又耗尽了体力,当他完全睁开眼时,感觉整个身子沉沉的。

“阿嚏”,他突地打了个喷嚏,有丝丝凉风吹在身上。他蹙着眉头,看到窗帘早已拉起,窗户大开着。

怪不得室内这么亮。

他转过身,枕边早已没人,他竟然没听到闹钟的音乐声。

他托着额头,不舒服地眨了下眼,看来今天又去不了晨练了。冲澡的时候,从镜子里看到手臂上有几道深深的指印,他怔了怔。

冲完澡,穿上浴袍,习惯地走向厨房。

厨房里一室清风,今天是个阴天,斑斓的厨柜没有阳光的照射,显得死气沉沉。

他拧着眉,扭头看客厅,客厅里也没人,到是从阳台那边送来一股刺鼻的膏药味。

陶涛很孩子气,在阳台上吊了个秋千架,四周又吊着几盆兰,感觉象是个小树林。她坐在秋千上吃零食、看书,她给他准备了一把白色的躺椅,前面还有个脚凳,后面是个书柜,放着他常看的杂志。有月光的晚上,她会把窗帘拉起,拉着他一同坐着赏月。陶涛嗓音很甜美,快乐的时候爱哼歌,可是总记不得词。一开始唱得象模象样,唱着唱着就听她唔唔呀呀地乱哼。

他取笑她笨。

她反驳,说他是门外汉,不懂,她是取其精华,舍其糟粕。

淡淡的霞光里,她坐在秋千架上给手腕涂着药,身上已换好了上班的套装。他的身影笼在她身上,她眼都没抬。

“手怎么了?”他低下头,她的手腕红肿得厉害。

“昨天不小心蹭到了。”

“怎么没给我打电话?”他蹲下身,想帮她涂,她一闪,避开了。

“你又不是120,干吗给你打电话?”声音轻轻的,口气却象一杆装满火药的枪。

他盯着她,深呼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感到很烦,直起身,“做早饭了吗?”

“我不饿。”她俐落地拧上瓶盖,把药放进书柜的抽屉中,站了起来,用完好的手把衣服拉了拉。

“我饿!”他嘴角一勾,没来由地也火大了。

她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给家政公司打个电话呀,让他们给你找个钟点工。”

她用他的话,有力地回击了他。

他斜过目光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她,“陶涛,你到底怎么了?”

她笑着越过他,从玄关上拿起上班的包包,回过头,“看不出来?华烨,告诉你,我很生气很生气!”

为了代表她生气的真实性,出了门,笔直着腰用高跟鞋把门往回一勾,摔得山响。

他瞪着门,一时反应不过来。

生气?她和谁生气?

他跑到窗前,看到她穿过楼下小径,走得急匆匆的。咦,她车呢?昨天不是刚刚才从四S店取回来的。

他只觉得烦闷,胃又不合作地抽痛着。昨晚叫了张弘去酒吧,酒喝得不少,却没什么吃东西。饿了一夜的胃,现在开始提意见了。他有些反胃,跑到洗手间干呕了几口酸水,紧抿着唇解开睡袍,换衣服去外面吃东西,不然他今天撑不到中午的。

早晨还有个案子要开庭。

该死的,他捂着心口,面色沉了下来。

听海阁是高档小区,住户都有私家车,有的一家还几辆,出租车很少在这边拉到生意。陶涛等了一会没等到出租车,只好跑去公车站,青台只算中等城市,可是却没直达公司的班车,她中途还得转趟车。

手腕钻心的疼,药膏的味道又难闻,同车的人看着她,都捂着鼻子,眼露嫌恶之色。她低下头,装没看见,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灰暗。

在那种时候,老公失口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这可能是女人都不能承受的,而且那个女人还是老公的前女友。

喊完之后,华烨从她身上翻身倒下,任她怎么踢怎么掐,他都不醒。

她看着他,怒火像拳击手的力量陷进了一团棉花堆,一次次被无边的黑暗和沉默消于无形。

夜走得很慢,慢得仿佛把人一生所有的耐性都磨尽,黑暗成了一个慢而细致的清洁工,一扫帚一扫帚把所有旮角里的痛苦扫出来,堆到人面前,然后点燃它,让这些碎枝碎丫的痛苦焐成烟,熏伤人的心。

酒后出真言,心由口出,他仍深爱着许沐歌。

她重重地叹气,一团湿雾在眼里弥漫开,她吸了吸鼻子。

“珠江路到了。”售票大嫂提醒道。

车门咣当开了,车子一颤,她差点跌倒,慌忙随着人群下车。走了几步,就到了公司,刷了卡上楼,飞飞已经到了。

“你怎么一个人?”飞飞凑过来问。

“难道你上班还要人陪?”她没精打采地坐下来。

“总公司的专家呢?”

她突地跳了起来,天,她都把左修然给忘了。但随即,她又坐了回去。左修然应该和龙啸提过了,不知派谁负责做他的助手。

她扫视了下办公室,同事三三两两都到了,好象没人缺席。

她心里面有些慌乱,忙到龙啸办公室张了一眼,没人,声音到从隔壁传了出来。她寻过去,看到原先一间闲置的办公室新添了点奢华办公家俱和一台新电脑。

“陶涛,我正要找你。你把东西收拾下,暂时搬到这里上班。”龙啸背着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一抬头看到她。

“为什么?”她有点不解。

“不然左老师有个什么事,要个什么资料,还得跑到那间办公室找你,多不方便。”

十步的距离,不方便?那喊一嗓子好了。

她笑笑,没接话。总公司研发部的工程师们,经常下来指导工作,没见过公司这般慎重过,看来左修然真是特别的了。

“我在公司资历和经验都算浅,头,你不觉得换别人会更合适?”她不知左修然有没和龙啸提过换人的事,也许没来得及,那她就趁早提出来,免得让自己难堪。

“其他人手上都有别的事,你最合适,昨晚吃饭时,左老师还夸你呢!”

陶涛那个汗呀,干干地笑了笑,“我有什么地方好夸的?”

“你身上美德挺多的。哦,左老师该到了,我要下去接他,你去搬东西吧!对了,晚上换件漂亮衣服,今天正式给左老师接风。”

没什么可收拾的,一个小纸箱都没装满,电脑到是要麻烦同事们帮忙了,几根线错综复杂地纠缠在一起,拆都拆不开。

飞飞站在她的桌边,愤愤不平,“那个娘娘腔,小题大作,和一个臭老头同一个办公室,熏就熏死了,再说过三个月,又要搬回来,何必折腾呢?”

她想捧起箱子,受伤的手腕使不上力,她咧了下嘴,眼睛瞄到龙啸领着左修然正站在外面。

左修然玩味地对着她笑,龙啸那张宽大的脸庞都青了。

她忙向飞飞使了个眼色。

“你眼睛怎么了,干吗眨个不停?”飞飞问道。

左修然嘴角极轻地挑了一下,他今天穿了件墨绿的衬衫,浅灰的西裤,身长玉立,英气逼人,眉宇间略显一丝风流。

“左老师早!”陶涛无奈,只好先出声招呼。

飞飞吓得差点惊叫出来,转过身,对上龙啸一双圆睁的怒目,然后视线飘忽了下,缓缓落在左修然身上。

“谢小姐,你好!”就这一会功夫,左修然已经看到了飞飞胸前的工牌,他优雅地伸出手。

“他——”飞飞询问地看向陶涛。

“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个臭老头。”左修然笑得很亲切,很友善。

飞飞的脸刷地从耳根一直红到脖颈,羞窘地握住左修然的手,心扑通扑通地跳得象擂鼓。

其他同事掩饰住眼中的诧异,纷纷站起来迎接左修然。

左修然优雅地颌首,收回手,“以后三个月,请大家多多支持修然,修然先在这里向大家道声谢。陶小姐,我们该回办公室了。”

他欠身捧起纸箱,一举手一投足都优雅得令人屏息。

“等等——”飞飞眼睛缓缓转了几转,突然大叫一声。

大伙儿不解地看着她。

她娇媚地一笑,上前一把挽住陶涛的手臂,“上帝,你手腕伤着了呀,那干吗还来上班?你家又不差这几个钱,你应该呆在家里好好休息。快回去吧,你的事我帮你做。”

那声音又柔又甜,听得人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有几个同事蹩不住笑出声来。

龙啸一把拍开她的手,“少在这儿丢人现眼,快回去做事。又不是做体力活,陶涛这点伤没啥。”这司马昭之心也太明目张胆了。

“干吗这样想人家,我和陶涛是好同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飞飞扭着腰肢,不住地往左修然那边频送秋波。

左修然笑得很温和,却不接话。

“谢谢飞飞,以后有事再麻烦你了。”陶涛当然知道飞飞没想到左修然会这么帅,她动心了,不想放过近距离相处的机会,可这是领导的安排,自己没办法帮忙。

“左老师,请!”大龙气得鼻子都冒烟了,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换了张笑脸,恭敬地领着左修然向隔壁办公室走去。

飞飞轻扯了下陶涛的衣角,“嗯!”陶涛会意地笑了笑,忙跟上去。

“左老师,这个柜子里装的是安装车间的平面图和以前的设备资料,另一个柜子里是生产过程中碰到的一些问题汇集还有用户使用后的回溃意见。”大龙指着墙角立着的两个文件柜,再指指屋中的摆设,“我们暂时先为你添置了这些,你需要什么,和陶涛说。”

“谢谢龙部长!”工作中的左修然,少了一份邪气,却添了一份慑然的霸气。“这些足够了,你请忙你的,我今天和陶小姐一块去看看安装车间,你和总公司联系下,问新设备什么时候能到?”

“行,那我就不打扰了。”大龙走到门口,又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差点忘了这个,给,左老师,车在停车场。”

左修然接过,斜了斜嘴角,似笑非笑。

陶涛看着那张英俊的脸,或许是侧光的原因,觉得他的表情暖昧不明。她心中微动,皱了皱眉:“你怎么没说换人的事?”

他轻描淡写地反问:“我的选择不英明?”

“出尔反尔。”她嘀咕一声,低头整理自己的东西,心沉甸甸的。

“我这个人向来公私分得很清,工作是工作,私生活是私生活。刚刚,你也瞧见了我的魅力幅射度有多强,那会影响到我的工作。我考虑了下,还是选择你。但是以后我绝不坐你的车,出去,都得我开车。”

陶涛拿着资料夹的手一颤,她心里面本来就窝着一团气,左修然这几句话,惹毛了她。在男人眼里,她就那么的不值得在意?

“我和别人有什么不同?”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重重地呼吸。

“你很安全。”左修然没察觉到她的脸色都变了。

“是长相安全还是行为安全?”她“啪”地一下,把资料夹狠狠地甩到地上。

愤怒,一时间如水银泻地。

左修然眨眨眼,从办公桌后面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你不会是喜欢上我吧?告诉你,我对没营养的富家千金没兴趣。”

陶涛冷笑,突然一探身,揪住他的领带,贴近他的脸,“如果我扑过去,你会怎样?”

左修然眯起眼,沉着面孔一言不发,他慢慢伸出手,轻易地就拽开她的手,将她的双手固定在胸前,然后很快倾下身去,嘴角勾起一抹邪邪的笑,“我——会勉为其难同情下你。”

他的唇缓缓地向她的唇靠过去。

左修然当然不会真的想吻陶涛,他只是看着她急得胀红的脸突地感到很有趣,不禁想逗逗她。

他以为这个傻傻的丫头很快就会胆怯地向他求饶,或者害羞地闭上眼睛。

眼看着他的唇越来越近,两人之间,已呼吸可闻,陶涛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都不眨。

他斜着眼,定定地看着她没涂唇彩却泛出粉红光泽的唇瓣,不知怎么,头眩晕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陶涛突然踮起脚,以额头对准他仍没消肿的额头狠狠地撞了一下。

他吃痛地发出一声低呼,手本能地松开了她的手急忙捂住额头,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陶涛凛冽地一笑,撩了撩头发,“左老师,谢谢你的同情。扑过去的意义有两种,一种是投怀送抱,一种是狠狠地掐住你的脖子。你的判断能力好象一般。你没事吧?”

“你疯了。”这傻丫头力气不小,他真的很疼。

陶涛又笑,“其实我并不安全,我也是有刺的,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这位左修然可能仗着几份姿色,又是什么专家,在女人中所向披靡,所以讲话根本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

什么叫安全?切,她讨厌这样自以为是的家伙。

说完,她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蹲下身捡着散乱了一地的资料。

早晨没有吃早饭,心口又堵堵的,站起身时,眼前有点发黑,她身子摇晃了一下,手臂被左修然一把拽住。

她闭了下眼,睁开,看到他眼中有一团火苗在熊熊燃烧。

“你要打我吗?”她倾倾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左修然真的被打击到了,说起来他也是个帅哥,与她接吻,怎么讲也不算她吃亏,何况他只是开的一个玩笑。他以前的女友,随便拉一个出来,姿色都胜她几份,她矫情什么?

“你以为我不敢?”他咬牙切齿,看她一脸凛然的样,气得手都发抖了。

“天——左老师,不要——”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帮陶涛搬电脑的同事站在门口吓得目瞪口呆,主机随便往地上一扔,冲上前来握住左修然的手,“陶涛做错了什么,让她向你道歉,你不要和她计较。她毕竟是女人,男人不能打女人的。”

左修然只觉一口腥甜在喉间徘徊。

“陶涛,快向左老师道歉。”同事推了下陶涛。

陶涛看着左修然脸一会白一会儿青,她忍着笑,低下头,“左老师,对不起,是我不好。”

怎么听怎么都没诚意。

左修然闭了闭眼,笑了,笑得荡气回肠、摄人魂魄,“没事,刚相处都得有个磨合期。把东西收拾下,我们去车间吧!”他柔声说道。

陶涛一愣。

“快呀,别让左老师久等。”同事陪着笑,象个和事佬。

腾跃在国内有三家分公司,北部是哈尔滨,南部是广州,中部就是青台。三家分公司中,青台成立得最晚,主要是为其他两家分公司生产汽车零部件,一直没有能力独立制造汽车。这次引进的生产线,不仅能完全生产整车,而且在原有的旧款上提高了车速,还增强了汽车性能的稳定性,变速箱、发动机、框架、媒体交互系统都有所超越,销售对象为收入中等的人群。一旦投入生产,前景非常可观。为了争取这条生产线,青台分公司的总经理曾智华差点把腿都跑断了。

在左修然过来之前,公司早就召开过职工大会,对这条生产线的重要性强调了又强调,仿佛这就是公司黎明前的一道曙光,紧紧抓住,公司的未来将是满天灿烂的阳光。

所以负责指挥安装和指导生产的左修然才会受得公司领导们最高级别的礼遇。

陶涛偷瞄一眼走在自己身边的左修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失控了。他有可能只是一句无心之语,而自己却大题小作。

得罪她的人又不是他。

她不安地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眼神就带了几丝内疚。公司特地根据总公司的要求,新建了一幢厂房来安装新的生产线,厂房里现在还空荡荡的,只在墙角立着几个配电柜。

她把电路布置图递给他,“左老师——”

轻微不悦的神色从左修然英俊的眉眼间一闪而过,他接过图纸,漆黑狭长的眼睛扫了下她,扯了下嘴角。

“这电路图是谁设计的?”他一弹图纸,音量高了八度。“我不是早就把生产线的安装图发给你们了,这是配电柜还是装饰柜,秀给谁看?还有你看看这些照明,每一盏之间距离都这么大,设备都是精密的仪器,如果工人在生产过程中,视线受阻,将会出现什么样的视觉后果?这是生产汽车,与人的性命息息相关,不是生产成衣,出了问题可以低价处理,汽车行吗?”

陶涛不知他是故意找茬,还是问题真的很严重,也不敢多问,忙找车间主任,把有关人员全召集过来开会。左修然足足讲了二个多小时,中途没喝一口水。他也只是走了一圈,却看出了若干弊端,虽然不大,但也足以让大家急成热锅上的蚂蚁。

不到半天的功夫,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了,这位长相英俊、笑起来两眼放电的左老师,其实并不那么好对付。

陶涛与左修然回到办公室,差不多快吃午饭了。

“要不要先喝点水?”一早晨,连喘气的功夫都没有,陶涛感到有些疲惫,走到饮水机面前,倒了杯水,海饮了几大口,扭过头看了看左修然。

左修然在图纸上写写画画,神情凝重,没有接话。

陶涛耸了耸肩,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左老师,餐厅在——”

“这些也是你的份内之事?”左修然突地抬起头。

陶涛眨巴眨巴眼,“好象是我自作多情了,呵,左老师自己有嘴,一定可以问到公司餐厅在哪的,那我先去吃饭啦,祝你有个好胃口。”

如果眼睛能放箭,左修然两道冷箭已经正中陶涛的后心。

“陶涛,帅哥呢,帅哥呢——”陶涛经过技术部办公室,飞飞从里面跑了出来,朝后张望着。

“废寝忘食地干活着。”

“他早晨真的想对你动粗?”

陶涛噗地笑了,同事真是个大嘴巴,“没有,他温柔着呢。你快去呀,邀请他一同去吃午饭,这可是独处的好机会。”

飞飞激动地直点头,“你快帮我看看,要不要补下妆?”

“不需要,你丽质天生。”陶涛大笑,挥挥手,咚咚下楼,她已经快饿疯了。

端了餐盘,转身找座位时,看到左修然与飞飞有说有笑地从外面进来,她低头抿了抿嘴,看到角落里有个空座,挤了过去。

刚吃了两口,听到外衣口袋里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华烨的,她一撇嘴,按了拒听键,愣了愣,还觉着不解气,调出电话号码簿,把“老公”改成了“一头猪”。

和老婆亲密时,喊着前女友的名字,不是猪又是什么?

她恨恨地把手机摔在桌上,强咽了几口饭,肚子虽然很饿,却再也吃不下了。丢下一大半饭菜,起身走人。

与她隔了几桌的左修然微微扬了扬眉,就说她是矫情吧,这不,给她几次冷面,她就绷不住了。 QfxJNOJ3flWgzs42fSxdgIE0iY2p4xstqtxUnJLZDx+yc3NzzQAnVFx6b8W82Ln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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