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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政第二

(一)

子曰:“为政以德 [1] ,譬如北辰 [2] ,居其所而众星共 [3] 之。”

【注释】

[1]为政以德:以修养德性来治理国政。为,治理。德,品德,德性;这里指德性修养,主要指当政者的德性修养。《礼记·大学》:“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壹是,一切。)“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此,则,就。)

[2]北辰:这里指北极星。天之北极不动,环绕北极,北极星亦在运动中,古人以北极星指示北极,以为其不动。《尔雅·释天》:“北极谓之北辰。”《史记·天官书》:“中宫天极星,其一明者,太一常居也。”《汉书·天文志》:“北极……第五纽星为天之枢。”(北极,这里指北极星座,即所谓北极五星。纽星,北极五星的第五星。)

[3]共(ɡǒnɡ):通“拱”,环绕,拱卫。

【译文】

夫子说:“以修养自身的德性来治理国政,就会像北极星那样,安居在一定的位置为群星所环绕。”

(二)

子曰:“《诗》三百 [1] ,一言以蔽之 [2] ,曰:‘思无邪 [3] 。’”

【注释】

[1]《诗》三百:《诗》,后世称作《诗经》。其编成于春秋中后期,共305篇,分为“风”“雅”“颂”三类:《风》有十五国风,《雅》含《大雅》《小雅》,《颂》含《周颂》《鲁颂》《商颂》,其大抵为周初至春秋中叶的作品。孔子称“《诗》三百”,乃举其整数而言。

[2]一言以蔽之:用一句话来概括。蔽,涵盖,概括。

[3]思无邪:情思纯正。“思无邪”,语出《诗·鲁颂·駧(jiōng)》(駧,马肥壮),孔子借其对《诗》做总体评说。《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若《离骚》者,可谓兼之矣。”(怨诽,怨恨,非议。)

【译文】

夫子说:“《诗》三百篇,用一句话来概括它,那就是‘情思纯正’。”

(三)

子曰:“道之以政 [1] ,齐之以刑 [2] ,民免而无耻 [3] ;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4] 。”

【注释】

[1]道之以政:以政令督导人。道,导,引导。政,政令。

[2]齐之以刑:以刑罚整治人。齐,整治,使一致。

[3]民免而无耻:百姓只求苟免于刑罚,变得不再有羞耻之心。民,百姓。

[4]有耻且格:耻于犯罪而自觉匡正自己。格,正,匡正。《礼记·缁衣》:“子曰:‘夫民,教之以德,齐之以礼,则民有格心;教之以政,齐之以刑,则民有遯心。’故君民者,子以爱之,则民亲之;信以结之,则民不倍;恭以涖之,则民有孙心。”(格心,归正之心。遯心,逃避苟免之心;遯,同“遁”。君,主宰,统治。结,联结。倍,通“背”,背离。孙,通“逊”,恭顺。)《史记·酷吏列传》:“孔子曰:‘导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老氏称:‘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法令滋章,盗贼多有。’太史公曰:信哉!是言也。法令者治之具,而非制治清浊之源也。昔天下之网尝密矣,然奸伪萌起,其极也,上下相遁,至于不振。当是之时,吏治若救火扬沸,非武健严酷,恶能胜其任而愉快乎!言道德者溺其职矣。故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下士闻道,大笑之。’非虚言也。”(奸伪,奸诈虚伪;这里指奸诈虚伪之风。萌起,萌生兴起。遁,隐匿,隐避。溺其职,失职,不尽职。)

【译文】

夫子说:“以政令督导人,以刑罚整治人,百姓会设法苟免于刑罚而变得不再有羞耻之心;以道德引导人,以礼仪治理人,百姓就会以犯罪为耻而对自己的行为自觉加以匡正。”

(四)

子曰:“吾十有 [1] 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 [2] ,四十而不惑 [3] ,五十而知天命 [4] ,六十而耳顺 [5]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6] 。”

【注释】

[1]有:通“又”。

[2]立:由《论语·泰伯》所谓“立于礼”、《论语·季氏》所谓“不学礼,无以立”可知,这里的“立”当为守礼而立。意指孔子三十岁时已能够做到恪守礼仪以立身于世。

[3]不惑:由《论语》之《子罕》《宪问》所谓“知者不惑”可知,这里的“不惑”当指对“为仁”之道有所领悟而不再困惑。其意是说孔子到四十岁时因领悟“为仁”之道而有了大智慧,从此在人生的大关节处不再陷于困惑。

[4]知天命:《论语·子罕》曰:“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论语·宪问》亦曰:“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从这些关联着“文”“道”而说的“天”“命”可知,“知天命”当指懂得了自身所担负的推行“为仁”之道的神圣使命。“天命”可领会为上天赋予的使命,但“天”或“上天”是公义意味上的“天”,为神圣之使命所托始,并非“天帝”那样的实体。

[5]耳顺:是指无论听到什么都可以从所领悟的“为仁”之道的高度予以包容和化解。《史记·孔子世家》载:“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sǎn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要(yāo)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颡,额头。要,即“腰”。)此可谓“耳顺”之一例。

[6]从心所欲不逾矩:随心所欲而为,却都不会越出规矩法度。是说孔子七十岁时,一举一动都不再是经意为之,但其所作所为时时处处无不与道相合。逾,越,越过。矩,曲尺,这里指礼法。《孟子·尽心下》:“可欲之谓善,有诸己之谓信,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

【译文】

夫子说:“我十五岁时有志于问学,三十岁时能够守礼而立,四十岁时对道有所领悟而不致困惑,五十岁时开始懂得上天赋予自己的使命,六十岁时无论听到什么都能从道的高度予以包容、化解,七十岁时一举一动都不再经意为之,却又时时处处与礼法不相违背。”

(五)

孟懿子 [1] 问孝,子曰:“无违 [2] 。”樊迟 [3] [4] ,子告之曰:“孟孙问孝于我,我对曰:‘无违。’”樊迟曰:“何谓也?”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 [5] 。”

【注释】

[1]孟懿子:仲孙氏,名何忌。“懿”为其谥号。鲁国大夫。《左传·昭公七年》:“孟僖子病不能相礼,乃讲学之,苟能礼者从之。及其将死也,召其大夫曰:‘礼,人之干也;无礼,无以立。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于宋……我若获没,必属(zhǔ)说与何忌于夫子,使事之而学礼焉,以定其位。’故孟懿子与南宫敬叔师事仲尼。”(病,忧虑。圣人,这里指孔子的先祖弗父何与正考父,弗父何为宋湣[mǐn]公世子,曾将宋国国君之位让与其弟厉公,正考父为弗父何之曾孙,先后辅佐戴公、武公、宣公。获没,得以善终。属,嘱咐。说,即南宫敬叔。事,从师求学。)可见,孟懿子(仲孙何忌)亦当是孔子弟子。孔子为鲁司寇时,曾主张堕孟孙、叔孙、季孙三家之都,何忌抗命,《史记》或因此不列何忌为仲尼弟子。

[2]无违:不要违背礼。违,这里指违礼。

[3]樊迟:姓樊,名须。孔子弟子。《史记·仲尼弟子列传》:“樊须,字子迟。少孔子三十六岁。”《孔子家语·七十二弟子解》:“樊须,鲁人,字子迟,少孔子四十六岁。”据钱穆考订,当以《孔子家语》所记为是。

[4]御:驾车。

[5]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父母活着的时候,依礼侍奉他们;父母过世了,依礼安葬他们,祭祀他们。《礼记·祭统》:“是故孝子之事亲也,有三道焉:生则养,没则丧,丧毕则祭。养则观其顺也,丧则观其哀也,祭则观其敬而时也。尽此三道者,孝子之行也。”《大戴礼记·曾子本孝》:“故孝子于亲也,生则有义以辅之,死则哀以莅焉,祭祀则莅之以敬。如此,而成于孝子也。”(辅,辅护,辅佐卫护。莅,临。成,成就。)

【译文】

孟懿子向夫子请教孝道,夫子说:“不要有违于礼。”樊迟为夫子驾车,夫子告诉他说:“孟孙向我问孝道,我回答他说:‘不要有违于礼。’”樊迟问:“这是什么意思?”夫子说:“父母活着的时候,依礼侍奉他们;父母过世了,依礼安葬他们,依礼祭祀他们。”

(六)

孟武伯 [1] 问孝,子曰:“父母唯其 [2] 疾之忧。”

【注释】

[1]孟武伯:孟懿子之子仲孙彘。“武”为其谥号。

[2]其:历来注家所注不一。自东汉王充、高诱至近代学人康有为,皆以“其”指代“父母”,因此整句话断句为“父母,唯其疾之忧”。自东汉马融至现代学人钱穆,皆以“其”指代“(孝)子”,于是整句话断句为“父母唯其疾之忧”。今从后注。

【译文】

孟武伯向夫子请教孝道,夫子说:“让父母只为儿子的疾病担忧。”

(七)

子游 [1] 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 [2] ;不敬,何以别乎?”

【注释】

[1]子游:姓言,名偃。孔子弟子。《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言偃,吴人,字子游。少孔子四十五岁。”“孔子以为子游习于文学。”

[2]至于犬马,皆能有养:历来解法颇多,今从曾子、孟子之意。《礼记·祭义》:“曾子曰:‘孝有三: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孟子·尽心上》:“食而弗爱,豕(shǐ)交之也;爱而不敬,兽畜之也。”(豕交,比喻不以礼相待;豕,猪;交,交往。)这是说“孝”不只在于对双亲的赡养,重要的还在于对父母的敬重,如果没有这份敬意,那赡养父母与畜养犬马又有多大区别呢?

【译文】

子游向夫子请教什么是孝,夫子说:“当今的人谈孝,只是说到能赡养父母。但对犬马人们不也都在畜养吗?如果对父母不敬,那赡养父母与畜养犬马又有什么区别呢?”

(八)

子夏问孝,子曰:“色难 [1] 。有事弟子 [2] 服其劳,有酒食先生 [3] 馔,曾 [4] 是以为孝乎?”

【注释】

[1]色难:(侍奉父母)做到和颜悦色是件难事。色,容色,脸色。《礼记·祭义》:“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孝子如执玉,如奉盈,洞洞属属然,如弗胜,如将失之。严威俨恪,非所以事亲也,成人之道也。”(愉色,愉悦的神色。婉容,和顺的仪容。奉盈,捧着盈满之物。洞洞属属然,恭敬谨慎的样子。如弗胜,像是不胜其重的样子。严威俨恪,严肃,威重,严正,恭敬。)

[2]弟子:年幼者。

[3]先生:年长者。

[4]曾:难道,岂。

【译文】

子夏向夫子请教什么是孝,夫子说:“侍奉父母能做到和颜悦色很难。有事情年幼者代劳,有酒食让年长者享用——难道这就可以算孝了吗?”

(九)

子曰:“吾与回 [1] 言终日,不违 [2] ,如愚。退而省其私 [3] ,亦足以发 [4] ,回也不愚。”

【注释】

[1]回:姓颜,名回。孔子弟子。《史记·仲尼弟子列传》:“颜回者,鲁人也,字子渊。少孔子三十岁。”“回年二十九,发尽白,蚤死。”(蚤,通“早”。)

[2]不违:意不相悖。此“不违”与下文“如愚”,可与《论语·先进》所载“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悦)’”相发明。

[3]退而省其私:待退下后察看其私下的言行。省,察看,观察。

[4]足以发:完全可以有所发明。足以,完全可以。

【译文】

夫子说:“我与颜回谈学一整天,他只是听讲,从不问难,像是一个资质愚钝的人。等他退下,我观察他私下的言行,发现他对我讲的那些完全可以予以发明。颜回啊,并不愚钝。”

(十)

子曰:“视其所以 [1] ,观其所由 [2] ,察其所安 [3] 。人焉廋 [4] 哉?人焉廋哉?”

【注释】

[1]所以:所为。以,为。

[2]所由:所经由的途径,所采用的方法。由,经由。

[3]所安:安于什么,乐于什么。《大戴礼记·文王官人》曰:“听其声,处其气;考其所为,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以其前,占其后;以其见,占其隐;以其小,占其大。此之谓视中也。”(处,辨察,审度。占,推测。见,显现。)其可用以与此章“所以”“所由”“所安”相参照。

[4]廋(sōu):藏,隐匿。

【译文】

夫子说:“观察一个人,看他的所作所为,了解他如此作为的方式方法,注意他这样做时安于什么,这个人还藏得住吗?这个人还藏得住吗?”

(十一)

子曰:“温故而知新 [1] ,可以为师 [2] 矣。”

【注释】

[1]温故而知新:温习已知而求得未知。朱熹注此句曰:“温,寻绎也。故者,旧所闻。新者,今所得。”

[2]可以为师:(能做到由温习已知而求得未知的人)可以做他人之师。温故而知新,所重在于“知新”,在于从温习旧有中获取新见,否则“温故”便只是“记问”“博习”之学。单是“记问”“博习”,是不可以做他人之师的。《礼记·学记》:“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荀子·致士》:“师术有四,而博习不与焉。”

【译文】

夫子说:“能够从已有知识的温习中获得新的见解,这样的人可以做人师。”

(十二)

子曰:“君子 [1] 不器 [2] 。”

【注释】

[1]君子:这里指志趣高远、德性纯正之士。

[2]不器:不像器皿那样局限于某一种用途。“君子不器”的意味,可参照《礼记·学记》所谓“大德不官,大道不器,大信不约,大时不齐”(不官,不担任官职,不分职在位。不器,不像器皿那样囿于一物之用。不约,不做约定,不立盟约。大时,天时。不齐,不一;万物生生不共于一时)去体会。

【译文】

夫子说:“君子不像器皿那样,把自己局限在某一种用途上。”

(十三)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 [1] 而后从之 [2] 。”

【注释】

[1]先行其言:先把自己想说的做出来。

[2]后从之:话随后说出来。《大戴礼记·曾子立事》:“君子博学而孱(chán)守之,微言而笃行之。行必先人,言必后人。”(孱守,谨守。微言,少言。)与此相比照,所谓“先行”“后从”乃是说先做后说、言随行后。

【译文】

子贡问夫子怎样才称得上“君子”,夫子说:“先把你想说的做出来,随后再把它说出来。(这样做,就称得上‘君子’了。)”

(十四)

子曰:“君子周 [1] 而不比 [2] ,小人比而不周。”

【注释】

[1]周:忠信,亲密。

[2]比:亲近,偏私。朱熹注曰:“周,普遍也。比,偏党也。皆与人亲厚之意,但周公而比私耳。”

【译文】

夫子说:“君子以忠信待人,合群而不营私;小人以私利结党,偏比而不讲忠信。”

(十五)

子曰:“学而不思则罔 [1] ,思而不学则殆 [2] 。”

【注释】

[1]学而不思则罔:一味读书而不思考,就会陷入迷惘。罔,迷惘,诬惘。《论语·子张》:“子夏曰:‘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仁在其中矣。’”《礼记·中庸》:“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2]思而不学则殆:只是苦思冥索而不广博学习,就会落到思路困窘的境地。殆,困窘,疲怠。《论语·卫灵公》:“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

【译文】

夫子说:“一味读书求学而不用心思考,就会陷于迷惘;一味苦思冥索而不广博学习,就会落入思路偏执的困境。”

(十六)

子曰:“攻 [1] 乎异端 [2] ,斯害也已。”

【注释】

[1]攻:专攻,专心研习。

[2]异端:杂书,奇技。皇侃《论语义疏》:“异端,谓杂书也。”《后汉书·范升传》引孔子语“攻乎异端,斯害也已”,李贤注曰:“攻,犹习也;异端,谓奇技也。”《礼记·中庸》:“子曰:‘素(索)隐行怪,后世有述焉,吾弗为之矣。’”(素隐行怪,探求隐晦之事行怪僻诡异之道。)

【译文】

夫子说:“一心只读那些与德行修养无关的杂书,那就有害了。”

(十七)

子曰:“由 [1] !诲女知之乎 [2]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注释】

[1]由:姓仲,名由。孔子弟子。《史记·仲尼弟子列传》:“仲由,字子路,卞人也。少孔子九岁。子路性鄙,好勇力,志伉直,冠雄鸡,佩豭(jiā)豚(tún),陵暴孔子。孔子设礼稍诱子路,子路后儒服委质,因门人请为弟子。”(伉直,刚直。豭豚,小公猪;古人佩豭豚形象的饰物,表示勇敢。陵暴,轻侮。诱,引导。委质,送上礼物,拜人为师。)

[2]诲女知之乎:(我来)教你关于知的道理。《荀子·子道》:“子路盛服见孔子,孔子曰:‘由!是裾(jū)裾何也?昔者江出于岷山,其始出也,其源可以滥觞,及其至江之津也,不放舟,不避风,则不可涉也,非维下流水多邪?今女衣服既盛,颜色充盈,天下且孰肯谏女矣?由!’子路趋而出,改服而入,盖犹若也。孔子曰:‘志之!吾语女。奋于言者华,奋于行者伐,色知而有能者,小人也。故君子知之曰知之,不知曰不知,言之要也;能之曰能之,不能曰不能,行之至也。言要则知,行至则仁。既知且仁,夫恶有不足矣哉!’”(裾裾,盛服的样子。江之津,江边渡口。维,唯;由于,因为。充盈,意满,自得。犹若,舒和的样子。奋,骄矜,矜夸。华,浮华。伐,自夸。色知,所知显现于神色。)《荀子》所记似更完整,想必这段话可能是子路“儒服委质”不久,孔子为诫励子路所说。

【译文】

夫子说:“由呀,我来教你知的道理吧!以知道为知道,以不知道为不知道,这才称得上‘知’啊。”

(十八)

子张 [1] 学干禄 [2] ,子曰:“多闻阙疑 [3] ,慎言其余,则寡尤 [4] ;多见阙殆 [5] ,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注释】

[1]子张:姓颛(zhuān)孙,名师。孔子弟子。《史记·仲尼弟子列传》:“颛孙师,陈人,字子张。少孔子四十八岁。”

[2]干禄:谋求官职。干,求。禄,官吏的俸禄。

[3]阙疑:遇有疑问,暂予保留,不贸然推测。《大戴礼记·曾子立事》:“君子疑则不言,未问则不言。”《荀子·大略》:“君子疑则不言,未问则不言,道远日益矣。”

[4]寡尤:减少过错。尤,罪过,过错。

[5]阙殆:避免做危险的事。殆,危,危险。

【译文】

子张向夫子请教谋求仕进的方法,夫子说:“多听各方面的看法,保留那些有疑惑的地方,谨慎地就其余有把握之处说出自己的见解,这样就能减少过错。多观察事态的变化,避开可能的危险,谨慎地去做其余有把握做好的事,这样就能减少后悔。出言过错少,做事后悔少,官职俸禄就在其中了。”

(十九)

哀公 [1] 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诸枉 [2] ,则民服;举枉错诸直 [3] ,则民不服。”

【注释】

[1]哀公:即鲁哀公。姓姬,名蒋。公元前494年至前468年在位。

[2]举直错诸枉:举用正直的人,弃置那些邪曲之徒。举,举用,选用。错,置,放。《论语·颜渊》:“樊迟问仁,子曰:‘爱人。’问知,子曰:‘知人。’樊迟未达,子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

[3]举枉错诸直:举用邪曲之徒,把他们置于正直的人之上。

【译文】

哀公询问孔子:“怎样做才能让百姓顺服?”孔子回答说:“举用正直的人,弃置邪曲之徒,百姓就会信服;举用邪曲之徒,把他们置于正直的人之上,百姓就不会信服。”

(二十)

季康子 [1] 问:“使民敬、忠以劝 [2] ,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 [3] ,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 [4] ,则劝。”

【注释】

[1]季康子:季孙氏,名肥。“康”为其谥号。鲁国大夫,鲁哀公时的权臣。

[2]劝:勤勉,努力。

[3]临之以庄:以庄重的态度对待之。临,面对,治理,对待。可与《论语·卫灵公》所谓“知及之,仁能守之,不庄以莅之,则民不敬”相参照。《礼记·祭义》:“致礼以治躬则庄敬,庄敬则严威。心中斯须不和不乐,而鄙诈之心入之矣;外貌斯须不庄不敬,而慢易之心入之矣。故乐也者,动于内者也;礼也者,动于外者也。乐极和,礼极顺,内和而外顺,则民瞻其颜色而不与争也,望其容貌而众不生慢易焉。”(斯须,须臾,片刻。鄙诈,贪鄙诈伪。慢易,轻慢,怠忽。)

[4]举善而教不能:举用优秀人才而教育那些能力差的人。《荀子·王制》:“王者之论:无德不贵,无能不官,无功不赏,无罪不罚。朝无幸位,民无幸生。尚贤使能而等位不遗,析愿禁悍而刑罚不过。百姓晓然皆知夫为善于家而取赏于朝也,为不善于幽而蒙刑于显也。夫是之谓定论,是王者之论也。”(幸,侥幸。不遗,没有失误。析愿,分辨出本分善良的人。禁悍,禁止凶狠蛮横的行为。幽,隐而不显。蒙,受。)

【译文】

季康子问夫子:“要使百姓恭敬、忠诚而又勤勉,该如何做?”夫子说:“你庄重地对待他们,他们就会恭敬;你孝敬父母、慈爱百姓,他们就会忠诚;你举用优秀人才而教育那些能力差的人,他们就会勤奋。”

(二十一)

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 [1] ?”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 [2] 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注释】

[1]为政:这里指做官,从政。

[2]“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语出《书》之逸文,为《伪古文尚书》采入《周书·君陈》而为:“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施于有政,施行于政治。施,施行。有政,政治;有,助词。《后汉书·郅恽传》:“恽志在从政,既乃喟然而叹,谓(郑)敬曰:‘天生俊士,以为人也。鸟兽不可与同群,子从我为伊、吕乎?将为巢、许乎?而父老尧舜也。’敬曰:‘吾足矣。初从(zònɡ)生步重华于南野,谓来归为松子。今幸得全躯树类,还奉坟墓,尽学问道,虽不从政,施之有政,是亦为政也。吾年耄(mào)矣,安得从子?子勉正性命,勿劳神以害生。’”(伊,指伊尹,商汤的辅相。吕,指吕望,即姜尚,被周文王立为师,武王尊其为师尚父。巢,指巢父,尧时的隐士。许,指许由,尧时的隐士。步,寻。重华,舜,字重华。松子,即赤松子,传说中的仙人。树类,谓有后嗣。年耄,年老;耄,老,约七十至八十岁的老人。)

【译文】

有人对孔子说:“您为什么不去做官从政呢?”夫子说:“《书》中说:‘孝啊!孝顺父母,友爱兄弟。把孝道施行于政治。’这也是参与政治,为什么一定要是做官才算从政了呢?”

(二十二)

子曰:“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 [1] ,小车无軏 [2] ,其何以行之哉?”

【注释】

[1]輗(ní):辕端横木上缚轭以驾车的设置。

[2]軏(yuè):辕端上曲处钩衡以驾马的设置。孔子以车的輗軏比喻人的信用的重要。刘向《新序·节士》:“齐攻鲁,求岑(cén)鼎。鲁君载他鼎往。齐侯不信而反之,以为非也。使人告鲁君:‘柳下惠以为是,因请受之。’鲁君请于柳下惠,柳下惠对曰:‘君之欲以为岑鼎也,以免国也。臣亦有国于此,破臣之国以免君之国,此臣所难也。’鲁君乃以真鼎往。柳下惠可谓守信矣。非独存己之国也,又存鲁君之国。信之于人重矣,犹舆之輗軏也。故孔子曰:‘大车无輗,小车无軏,其何以行之哉?’此之谓也。”(岑鼎,鲁国宝鼎。柳下惠,鲁国大夫展禽,被孟子称为“圣之和者”。“臣亦有国于此”之“国”,指信用。)

【译文】

夫子说:“做人不守信用,不知他如何可以成为人。这就像大车没有了輗,小车没有了軏,它怎么走得了呢?”

(二十三)

子张问:“十世 [1] 可知也?”子曰:“殷因 [2] 于夏礼,所损益 [3] 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 [4] 也。”

【注释】

[1]世:古人以三十年为一世,又以王者易姓受命为一世。

[2]因:因袭,继承。

[3]损益:增减,减损或增益。

[4]虽百世可知:即使百世之后的状况也可推知。朱熹《四书集注·论语集注》引胡寅语曰:“子张之问,盖欲知来,而圣人言其既往者以明之也。夫自修身以至于为天下,不可一日而无礼。天叙天秩,人所共由,礼之本也。商不能改乎夏,周不能改乎商,所谓天地之常经也。若乃制度文为,或太过则当损,或不足则当益。益之损之,与时宜之,而所因者不坏,是古今之通义也。因往推来,虽百世之远,不过如此而已矣。”(天叙,天然的次序、等级。天秩,天然的秩序。共由,共同奉行。若乃,至于。文为,文事,文德教化之事。)

【译文】

子张问:“十世之后(的礼仪制度)可以预知吗?”夫子说:“殷代继承夏代的礼仪制度,废除和增添了些什么是可以知道的。周代继承殷代的礼仪制度,废除和增添了些什么是可以知道的。由此推想,那个继承周代礼仪制度的朝代,即使在百世之后,也是可以预知的。”

(二十四)

子曰:“非其鬼 [1] 而祭之,谄 [2] 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3] 。”

【注释】

[1]鬼:指祖先。《礼记·祭法》:“大凡生于天地之间者,皆曰命。其万物死,皆曰折;人死,曰鬼。”

[2]谄(chǎn):取媚。《礼记·曲礼下》:“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无福。”

[3]见义不为,无勇也:遇到正义的事不做,那是怯懦。《礼记·聘义》:“有行之谓有义,有义之谓勇敢。故所贵于勇敢者,贵其能以立义也;所贵于立义者,贵其有行也;所贵于有行者,贵其行礼也。故所贵于勇敢者,贵其敢行礼义也。”

【译文】

夫子说:“不是自己的祖先而去祭祀,那是谄媚。遇到正义的事不做,那是怯懦。”

疏解

《为政》共二十四章,贯穿于各章的主题话语是“为政”。其中直接说“为政”的八章,间接涉及“为政”的十六章。这里所谓“间接”并不是用来文饰一种牵强提法的婉词,它可以从孔子的一段话得到确切的理解。“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第二十一章)孔子是在为自己的所骛做一种解释,也是在讲述他心目中的具有更广意趣的“为政”。在他看来,把以“孝”“弟”等为务的教化“施于有政”(施用于政治),也就是“为政”(“是亦为政”)了。《论语》的编纂者们显然是依据孔子的这一思致辑录《为政》的章句的,所以,全篇除径直说到“为政”的章句外,其他诸章,无论“孟懿子问孝”“孟武伯问孝”“子游问孝”“子夏问孝”章,还是孔子谈及“君子”“异端”“温故而知新”“知之为知之”等的有关章句,都可以说是或近或远地环绕“为政”的。

“为政以德”(第一章)是《为政》的破题之语,也是孔子论政的枢纽所在。以“仁”德的修养为国家治理的契机和保障,这是把“为仁”视为“为政”的前提。对于孔子说来,修身以涵养仁德是天下所有人的本分,这用后来《大学》中的话说即是所谓“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但“为政以德”所强调的毕竟在于当政者的德性修养。孔子以北辰比喻克己修德的在位者,其所喻示的“为政以德”的意趣主要在于以下两重:(1)处上位者修养德性会起一种表率作用,它可以带动自上而下的所有人由修身而自作匡正,这即是《论语·颜渊》所说的“子帅以正,孰敢不正”,或所谓“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2)处上位者一旦在修身正己上下功夫了,天下国家自然会因为上行下效而治理得均平。如此“为政”,在上位者只须正己,无须累于任何政治事务,正可以说是《论语·卫灵公》所谓的那种“恭己正南面”的“无为而治”。

与“为政以德”重在劝诫当政者自身修养“仁”德相应,所谓“道之以德”重在指出当政者应对百姓做道德上的引导。孔子是由批评“道之以政,齐之以刑”引出他的“道之以德,齐之以礼”(第三章)的主张的;他以为,一味以强制性的政令督导人,以刑罚的手段使人们的行为整齐划一,其结果只会使百姓心存侥幸以设法避免受到惩处而变得不再有羞耻感,相反,以德性的教化引导人,以礼仪规范约束人们的行为,百姓则会因为耻于作奸犯科而自己匡正自己。从规谏当政者“为政以德”到主张对百姓“道之以德”,孔子心目中理想的政治是体现“仁”德的政治,这种期待中的政治是从“我欲仁,斯仁至矣”(《论语·述而》)的人生体验和信念推设出来的,这推设用后来孟子的话说,即是所谓“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孟子·公孙丑上》)。孔子在世时还不曾使用“内圣”“外王”之类的术语,但由后儒所谓“内圣”“外王”表达的那种修德而治国的观念,实际上早就渗透在孔子论政的诸多说法中了。

季康子所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第二十章)的问题,应是如何对百姓“道之以德”的问题,因为“敬”(恭敬)、“忠”(忠诚)、“劝”(勤勉)都属于“德”或德行的范畴。有趣的是,孔子在回答季康子时竟极自然地把这一问题关联到在位者当如何“为政以德”。“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百姓的“敬”“忠”“劝”由在位者的“庄”“孝慈”“举善而教不能”引出来,而以“庄”“孝慈”“举善而教不能”为政,则恰是“为政以德”或以德为政。

哀公问孔子“何为则民服”(第十九章),孔子把问题具体化,从在位者如何举用人说起。“举直错诸枉,则民服;举枉错诸直,则民不服。”其所说“直”(正直)、“枉”(邪曲)出于“德”或德行的判断,“举直”或“举枉”遂成为举用哪一种德行的人的问题,而举用哪一种德行的人则又往往显现着举用者或在位者自身的德行。因此,“举”“错”之间是“德”的“直”“枉”,而所谓“民服”或“民不服”则终究在于民服其“德”或不服其“德”。换句话说,所谓民服乃在于服其“德”,而服民则当以“德”服之。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第二十二章)的说法,可以一般地理解为对人的诚信之德的看重,然而,如果这里的“人”主要是指当政者其人,那么这一章就仍可以看作孔子就诚信这一德行对在位者所做的“为政以德”的告诫。“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章(第十章)及“子张学干禄”章(第十八章),似乎在“为政”问题上是孔子说的最具方法特征或赋有策略性的话,但即使如此,无论是前一章由关联着“所以”“所由”的“所安”所隐示的意味,还是在后一章由“言寡尤,行寡悔”所透出的期许,仍都在于对参与“为政”的人的“德”或德行的关注。至于“虽百世可知”章(第二十三章),则是孔子从礼的历史传承的角度谈论“为政”。夏、商、周三代之“礼”在损益中的相因相续把一种前后相贯的“道”沿袭了下来,这“道”即是所谓“仁”道或“为仁”之道。“仁”道或“为仁”之道虽然只是在孔子这里才达到了自觉,但依儒家所笃信,它是可以上溯到尧舜的。就“仁者,人也”(《礼记·中庸》)而言,“仁”道或“为仁”之道是不可能存在于人的德行修养和与此密不可分的人的终极信念之外的,而在这一致道之途上的修养所得即是“仁”德或“为仁”之德。所以,由“十世可知”以至“百世可知”的礼的沿革看,“十世”以至“百世”之后的“为政”理应仍是以德为政或“为政以德”。

如前所说,以施教于政亦是为政而论,《为政》所辑录的孔子其他若干诲示,也都可以视为“为政”之谈。儒家重“孝弟”,亦重把孝悌“施于有政”,因此《为政》中那些孔子回答“问孝”的话尤其值得注意。“问孝”有四章,孔子的回答是逐章趋于深微的。对孟懿子问孝(第五章),孔子只说到“无违”。“无违”是指不要违背当时人们都须遵循的“礼”,具体地说,就是父母在世时要按“礼”的规定去侍奉(“生,事之以礼”),父母过世后要按“礼”的规定去安葬和祭祀(“死,葬之以礼,祭之以礼”)。“礼”是一种规范,依“礼”而行一旦只是以合于规范为满足,就有可能遗却“礼”中含有的“仁”之理而使礼的规范形式化。对孟武伯问孝(第六章),孔子的回答深了一层,他说“父母唯其疾之忧”。一个人除开自己完全无可奈何的疾病外,在自己能够做得更好些的事情上,尤其是德性品操上,不再让父母为自己操心,他就可以称得上“孝”了。这样的“孝”显然比仅仅不违背礼仪规范那样的“孝”要更难些,但只是不让父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担心,还没有触到人子对父母应尽的心有所系的义务,“孝”行中也就少了一层回报或反哺的亲情。对子游问孝(第七章),孔子由“养”说到了“敬”。赡养父母是一个人的义务所在,“养”本身即体现一种反哺之情,但赡养父母毕竟不同于畜养犬马,如果对父母少了一份必要的敬意,那所养无论怎样优厚,也仍与“孝”道不相契合。于是,当子夏问孝时,孔子告诉他“色难”。单是“敬”是做不到和颜悦色的,除“敬”之外对父母须有一份惓惓之爱,有了这份爱,并时时处处涵养这份爱,才能在侍奉父母时真正做到神色和悦。“孝”是一种德,把孝“施于有政”,既意味着对于当政者来说的“为政以德”,也意味着对庶民百姓的“道之以德”。“孝慈,则忠”,乃是把孝“施于有政”时用于策勉当政者的;“其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鲜矣”(《论语·学而》),则是在申说把孝“施于有政”时如何见效于庶民百姓。

同样是论“学”,辑于《学而》的“学而时习之”章更多是为着“劝学”的,而辑于《为政》的“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章(第十五章),则多少带有把一种当取的“学”“思”方式“施于有政”的意向。“攻乎异端,斯害也已”(第十六章),当孔子这样说时,他未必刻意要为“学”“思”划出某个禁区,就其初衷而言,指出“异端”(杂书、奇技)之“害”,不过是要警戒学人不可为奇技杂艺的小道所囿,以致误了对人说来至为重要的德性修养。一样的道理,“君子不器”(第十二章)是说有志之士应注重德性修养这一既可以“为己”而成“君子”,又可以“施于有政”以治理家国的大端,不要像一般器皿那样,局限于某一狭隘的功用。毋庸赘言,君子“先行其言而后从之”(第十三章),大致可以看作《学而》所谓“(君子)敏于事而慎于言”的另一种说法,只是后者可主要向着“劝学”做诠释,前者可主要向着“施于有政”做诠释。其实,君子理当学而有所施,在重践行的儒家人物这里,“学”与“施”原是密不可分的。

孔子从“诗三百”中所看到的是“思无邪” (第二章),从颜回对师长之言的“不违,如愚”中察觉出的是“回也不愚”(第九章),他要求他的弟子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为“知”(第十七章),他也教诲更多的人做“周而不比”的君子,而不要做“比而不周”的小人。《为政》中所辑录的孔子的这些言论都是就如何做人而发的,但蕴于其间的义理无一不可以“施于有政”。最可注意的是,孔子自述其一生问学、闻道过程的一段话,被《论语》的编纂者们辑入《为政》而不是其他任何一篇。也许,这并非纯粹出于偶然。诚然这段话是孔子年逾七十之后说出的,它可以确切地理解为儒家教化之创立者的以身示教或现身说法。从“十有五而志于学”到“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以至于“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孔子做了儒家教化下的问学、修德、致道践履的范本。儒家之学直观地见证于孔子的生命;它在孔子这里生命化的过程,足以使后学最终得以悟知那在儒家经典中从不曾界说过的“君子”“仁人”,以至于“成人”“圣人”。这里展现的是“为人”或“为仁”之道,却也还是“为政”之道;从“为仁”到“为政”,对于儒家来说,其真谛乃在于把人之“为仁”之教“施于有政”。 DIj4x5beDDuU5m2CB844Y5Q7DSdUfgN4Bq4NipIGoauOExlvu2hqN/sotxvE6Ss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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