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我们与狗的共同进化

从狂野的狼到忠诚的宠物

在他的狗面前，每个人都是拿破仑——这也是狗一直很受欢迎的原因。

——奥尔德斯·赫胥黎

在上面的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到一个女人的骸骨，她以胎儿的样子侧卧，手中抱着一只小狗的头，姿态充满爱意。这一人一狗的骸骨于20世纪70年代末被发现，埋葬地点位于中东地区加利利海以北约16英里（约26公里）的胡拉湖岸边一个有1.2万年历史的墓穴里，那里曾经存在过一个小型的狩猎采集部落。在这张照片所表现的时期，人类能够制造简单的石器，住在临时搭建的、有石墙和茅草顶的房子里。这张照片证明了人类和犬类在史前时代就有着密切的联系。

2016年，考古学家挖掘出一串距今2.6万年的人类儿童脚印。可以判断出，这个孩子8―10岁，大约4.5英尺（约137厘米）高。就在这串脚印旁边，还有一串狗爪印。这一发现位于肖维岩洞——法国南部的一处旧石器时代遗址中。据推测，这个赤脚的孩子是在走路，而不是在跑步，尽管他或她似乎在柔软的黏土中滑倒过一次。我们还知道这个孩子拿着火把，因为有证据表明他或她曾经停下脚步清理火把，于是留下了一片炭灰污渍。一个旧石器时代的孩子，只有一只宠物狗做伴，却在一座拥有全世界最古老的绘画作品的古代洞穴中探险，想想都令人吃惊。大约在3.2万年前（我们的穴居时代），古人们在那座洞里创作了400多幅动物的图形。

这一发现打破了狗在1.25―1.5万年前才被驯化的既定观念。更重要的是，驯化时间的向前推进从根本上改变了人们的认知，让我们重新认识了狗如何成为人类最好的朋友。一些研究人员认为，狗可能早在13万年前就融入了人类社会，远远早于我们的祖先开始农业定居的时间。不过这仍然是一个处于激烈争论中的话题，我们只能期待未来的研究能找出答案。（就在我们写下这段话的时候，我们又看到了一篇新的头条文章：《冰河时代的冬天，太多的肉导致了狗的出现》。看起来，关于狗狗起源的争论仍在继续。）甚至“驯化”这个词本身就很难定义。而且我们也无法确定这种现象是只发生过一次、两次，还是多次发生在亚洲和欧洲。但无论什么样的理论（或多种理论的结合）是正确的，无可辩驳的事实是：“对狗的驯养使得人和狗两个物种都变得更加成功。狗现在是地球上数量最多的食肉动物。”这个结论来自芬兰研究人员2021年发表在《自然》杂志上的文章。

同样值得注意的是，人类进化的故事中也仍然存在着一些未解之谜。新出现的证据表明，我们的进化时间轴和分布到世界各地的迁徙路线到目前为止可能还没有被完全准确地标记出来。有趣的是，人类的DNA反而不像狗的基因组那样，总是能向我们揭示我们在史前时期的状态。伦敦弗朗西斯·克里克研究所的人口遗传学家本图斯·斯科格伦德（Pontus Skoglund）在2020年和他人共同主导了一项关于犬类进化的研究。他认为，“狗是研究人类历史的一种与众不同的示踪染料 。”实际上，我们可能需要对狗的基因组进行更多挖掘，以揭示我们人类自己过去的样子和在世界各地迁徙的细节。

不管我们说的是哪种狗——拉布拉多犬、大丹犬还是吉娃娃，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灰狼（Canis lupus）。

虽然很难在这些长相迥异的狗狗中发现相似之处（除了它们都全身是毛、有四条腿和会吠叫），但地球上的每一只狗——一共超过400个已知品种——都可以追溯到同一个已经灭绝的狼种，这个狼种同时也是灰狼的祖先。我们可以通过基因研究来证明这一点，尽管我们同样可以清楚地确定，狗不是狼。我们和狗的合作历史也很古老了。狗是第一个与人类建立深厚感情的非人物种。（早在1万年前，我们还没有驯养绵羊、山羊和牛等牲畜的时候，人类就已经有了伴侣动物。相比之下，大约6 000年前，马才在欧亚大陆被驯服。虽然马不是家养宠物，但它们往往也能够和主人产生深厚的感情。）

我们所知的第一只宠物狗的名字是阿布蒂尤（Abutiu，也被记录成Abuwtiyuw），它属于公元前3 000年早期的一位埃及法老。人们认为它是一只视力型嗅猎犬——一种体型轻巧的猎犬，类似于灵缇，有直立的耳朵和卷曲的尾巴。在阿布蒂尤死后，伤心欲绝的主人为它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它的墓志铭是：“陛下这样做，是为了让它在伟大的阿努比斯神面前受到尊敬。”

同样地，选择性育种的起源在科学上也仍然有待探讨——特别是涉及某些特定类型的狗起源于何时何地的问题。例如，在研究不同品种的牧羊犬时，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的研究人员发现了一些令人惊讶的事实。他们比较了几个著名品种牧羊犬的基因，一组起源于英国，另一组来自北欧，还有来自南欧的第三组。研究小组本以为它们之间存在着密切的联系，但他们在2017年发表的研究结果显示，情况并非如此。研究人员在仔细观察之后发现，每个品种的牧羊犬都使用了不同策略来放牧羊群，这种差异同样表现在遗传数据中。这支持了一个理论，即多个古人类群体都在有目的地从狼开始培养犬类品种，这些繁育活动都是各自独立的。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支持这个理论。

我们今天认识的大多数品种的狗都是在最近这150年中发展出来的，其中大量品类都出现在英国维多利亚时期，那是一个犬类育种急速发展的时代。在这一时期的英国，养狗作为一项科学的爱好和运动不断得到强化和发展。最终的结果是，在那个时代出现了400多个今天被认定为独特品种的狗（注：并非所有现代品种的犬类都来自英国，因为犬类育种的趋势已经席卷了全世界）。这种对犬类审美偏好的转变却给犬类健康带来了毁灭性的后果。同样是在这一时期，达尔文的研究和著作让人类对生物的理解发生了急剧改变。达尔文自己就痴迷于狗的品种繁育，并且和不少顶级犬类爱好者都是朋友。如果你翻阅19世纪的犬类品种图片，并将它们与现在的同类狗进行比较，就会发现一些巨大的变化。整个20世纪，针对特定身体特征的严格的选择性育种给我们带来了短腿的腊肠犬，体格更粗壮、背部倾斜的德国牧羊犬，面部皱纹更明显、身体更厚实粗壮的斗牛犬（实际上，像英国斗牛犬这样严重受到人工育种影响的例子非常少见）。这种变化在健康方面往往造成了负面效果和特异性损害。它给犬类带来两种严重的直接影响：基因多样性的巨大损失和恶性遗传疾病的增加。

许多人认为“杂种狗”比纯种狗更健康，但正如我们之前提到的，事实并非总是如此。兽医流行病学家布伦达·博纳特博士（Dr.Brenda Bonnett）是国际犬类合作组织（International Partnership for Dogs）的现任首席执行官，她表示：“许多遗传疾病源自古老的基因突变，在全部犬类中都有广泛分布。一些遗传病在近缘育种中出现的频率增加了，但不同的遗传病在不同犬类品种身上所表现的程度可能都不一样。”她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如果用绝对健康、无疾病、基因强健的贵宾犬和同样最完美的拉布拉多犬进行杂交，那么后代很有可能是健康的，但这一点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不管怎样，任何两只狗交配都不能被认为一定会诞生更健康的混血品种的幼犬（因此，幼犬繁殖工厂和后院饲养者在没有健康许可的情况下配种制造“设计犬”就会出现问题），也无法防止古老突变性疾病的发生或降低其概率。我们问她对狗进行DNA测试的潜在价值是什么，宠物主人是否能用这种手段识别出可能潜伏在自己宠物身上的基因性疾病，是否能借此采取预防措施，她回答说， 基因测试可能是有益的，但狗身上许 多最常见和最重要的疾病现在还没有办法通过基因测试检测出来。

基因检测正迅速进入犬类的世界。在北美，Embark和Wisdom的DNA测试是目前最受欢迎的犬类品种鉴定试剂盒，养狗人购买这些试剂盒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他们的狗的品种、祖先和疾病标记。这些测试的好处是，你 能够 筛查超过190种遗传性疾病，这些疾病可以通过特定的遗传疾病标记在狗的基因中被识别出来。优秀的育种家必须使用这种测试，以确保狗的健康和育种妥善无误。这些测试有助于区分批量生产的纯种狗（来自工厂化农场和幼犬繁殖工厂）和基因完善的狗——后者往往来自致力于改善犬类健康的保育型或者功能型繁育者。并非所有纯种狗都是育种良好的狗。所以，如果你打算花钱买一只幼犬，你就必须做好功课，你要保证繁育者经过认真思考，精心设计基因配对，致力于提高幼犬的健康寿命。这关键的一步没能发生在雷吉和萨米身上：它们的繁育者没有确定它们的基因健康和相容性，不负责任地让它们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于是这两只可爱的毛孩子都没能完全得到它们本应该拥有的健康岁月。

如果一位毛孩子的家长打算对一只需要领养的混血犬或者宠物商店（幼犬繁殖工厂）的狗做基因测试，请一定记住，即使一只狗可能被测出携带致病性基因变异，也不代表它的身体会自动表达这些致病基因，从而让它患病。我们认识的每一位兽医都给我们讲过一些可怕的故事：客户仅仅因为一张纸上写着他们的狗携带一些“坏DNA”，就做出了疯狂的决定。兽医经常对宠物主人要求进行的致病基因检测犹豫不决，因为这种检测结果并不能告诉我们，狗是否真的会得这种疾病。

有些人说，他们不想知道这种事，所以他们不会去做测试。另一些人做了测试，发现他们的狗是遗传病基因的携带者，但他们不知道这些基因可能永远都不会表达。于是他们终其一生都在为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感到焦虑。如果你做了基因测试，结果显示你的狗有不良基因变异，或者存在健康风险，不要惊慌。在理想情况下，如果你发现你的狗有一些容易导致疾病的DNA变异，你可以把这一发现视为一个及时出现的提醒。它让你可以抢占先机，主动开始制订有针对性的营养和生活计划，积极调节你的狗狗的表观遗传状态。

DNA几乎控制着我们的一切，所以识别我们体内的遗传疾病标记使我们能够采取积极措施，为自己创造更好的生活方式。但单纯的识别只是一个开始。了解我们自己的DNA，以此来改善我们的健康和寿命，这需要我们做很多事情。实际上，我们都携带着一些不那么可爱的DNA，但这正是表观遗传学（稍后会详细介绍）和营养基因组学发挥作用的地方。 就像你一样，你的狗吃的食物、接触的致癌物 以及你为它创造的生活方式都会增加或减少遗传性疾病发作的可能 性。 我们写这本书是为了帮助你认识和减轻生活方式所造成的健康障碍，最大限度地延长你的狗的健康寿命，让它成为狗中的老寿星，无论它有什么样的基因。

我们将深入讨论，为什么我们的毛孩子会患上一些不应该出现在它们身上的疾病。实际上，这些疾病同样在困扰着我们人类，比如癌症、心脏病和肥胖。我们只需要看看自己在进化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从穴居人时代开始，我们就很擅长让生活变得更便捷，但也要为此付出一定代价。我们首先会详细介绍这些代价。但不要担心，我们将在本书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告诉你如何对抗它们。

大规模移民与农业

如果你曾经尝试过一些特定模式的饮食——低脂饮食、原始饮食、生酮饮食、纯素、肉食、鱼素 ，还有你能叫出名字的任何饮食方案，你想要靠它们来减肥，控制或治疗某种疾病，或者只是想要成为一个更健康的人，请举手。我们对各种各样的饮食方案都很感兴趣。现在，我们正采取一种几乎不吃肉并且间歇性禁食的生活方式。 饮食 是疾病的基石，反之，也是健康的基石。 那句老话是真的：我们吃什么就是什么。但是，我们的狗呢？什么食物对它们才是最好的？每天给它们吃同样的颗粒狗粮，这样理想吗？（想象一下：你希望自己每次饥饿的时候只能吃到同样的东西吗？也许有人会说，这是对狗的过度人格化，狗狗们不会在乎。但你可以试试——给你的狗三只碗，里面装上三种不同的食物，然后看看它的反应：它不会一遍又一遍地只吃同一只碗里的食物。就算是巴甫洛夫的狗也需要变变花样。）我们会在本书第二部分详细讨论这些问题。不过，在这里我们要先为这个话题做个铺垫，大概讲述一下我们的食物在漫长的岁月中如何改变和塑造了我们，特别是在农业发展方面。

大约1.2万年前，我们所说的“颠覆性技术”生根发芽。我们开始进行集体动员和组织，形成定居聚落，转向以农业为基础的生活方式，放弃了狩猎采集的生活方式。这种转变导致了人口的增长，但人类的食物质量却因此下降了。当我们学会了种植、耕耘和储存粮食，特别是像玉米和小麦这样的谷物时，我们开始摄入超过日常需要的卡路里。人类饮食的多样性也受到影响，我们开始只专注于更加单一的食物种类。研究农业对人类社会影响的学者们注意到，尽管农业给我们带来了好处，但也带来了一些后果，随着我们的畜牧业越来越发达，这些后果又被进一步加剧。后来，种植的小麦和玉米变成了超加工食物——白面包、热狗和其他遍及全世界的垃圾食品——并使我们暴露在现代农牧业使用的化学物质中，这些化学物质中有一部分已被证明是致癌物。

贾雷德·戴蒙德是世界著名的历史学家、人类学家和地理学家，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教授，普利策奖得主（得奖作品：《枪炮、病菌与钢铁》）。他撰写了大量关于农业对人类健康影响的文章。多年来，他发表过一些相当大胆的言论，甚至称农业为“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错误”。他指出，狩猎采集者的饮食结构具有高度的多样性，与早期农民的饮食结构截然不同——早期农民的大部分食物来源都只是以碳水化合物为主的几种农作物。戴蒙德还指出，农业革命所促进的贸易可能导致了寄生虫和传染病的传播。所以他认为，发展农业“在很多方面都是一场灾难，而我们再也没能从灾难中恢复过来”。同为历史学家的尤瓦尔·赫拉利在他的畅销书《人类简史》中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农业革命当然扩大了人类可获得的食物总量，但额外的食物并没有转化为更优质的食品和更悠闲的生活……农业革命是历史上最大的骗局。”你可能不同意这些历史学家的观点，但有一个事实非常明确：农业革命极大地影响了人类最好的朋友。

当我们选择吃什么时，我们就是在选择给我们的身体提供什么信息。这一点千真万确： 食物就是我们的细胞和组织所接受到的信息， 这些信息会一直影响到每个细胞的分子结构。 无论是人类、大黄蜂、桦树还是小猎犬，都是如此。大卫·辛克莱博士对此非常赞同，他告诉我们，衰老的原因之一就是“体内信息的丢失”。

如果你以前没有从这个角度看待过食物，那么以下一些与之相关的事实请不要忽视：食物为我们提供的远不只是能量。我们吃下的营养物质携带着我们周围环境的信号。这些信号随着我们的进食被传达给我们的生命编码——我们的DNA，进而影响 我们的基因活 动 ，决定我们的DNA表达，而DNA表达所产生的信息最终会影响到我们的身体功能。这意味着你有能力改变自身DNA的活动，只是改变的结果可能更好，也可能更糟。这种由外在影响引起的DNA活动改变涉及一个被称为“表观遗传学”的研究领域。好消息是，对于DNA活动，也就是基因开关的开启或关闭，我们能够发挥积极作用。在这方面有一个简单的例子，对人和狗都适用：富含精制碳水化合物的促炎症饮食会降低一个重要基因的活性，这个基因被称为“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Brain-Derived Neurotrophic Factor，简称BDNF），与大脑健康有密切关系。该基因的表达能够编码出一种蛋白质，也被称为BDNF，它可以为脑细胞提供营养，促进脑细胞的生长。所以我们喜欢将BDNF称为“大脑的肥料”。BDNF无法以营养补充剂的形式存在，你也无法从食物中获得它，但我们可以做一些事情，让狗狗的身体一直具有高效产生BDNF的能力，确保这种能力不会随年龄增长而衰退——正确的食物可以增强身体产生BDNF的能力。当我们食用健康的脂肪和蛋白质时（这种饮食方式在我们的前农业祖先以及他们的犬类伙伴的生活中很常见），基因通道的活动就会增加BDNF产量。从根本上说，你就是在以健康的食物维持你的大脑健康。另外，身体锻炼也能增加BDNF的生成。而压力水平和睡眠同样在影响BDNF的产生。BDNF水平的降低现在被认为与失眠有关。研究表明这可能是一个恶性循环，过高的压力水平会抑制BDNF产生，而BDNF水平降低又会破坏良好的睡眠。研究进一步表明，患有认知能力下降和神经退行性疾病的人BDNF水平都比较低，而那些保持较高BDNF水平的人，学习和记忆能力都会持续改善，同时也不容易罹患大脑疾病。

某些生活习惯同样能够提高BDNF水平和认知能力，而狗狗是展示这种现象的绝佳范例。2012年，加拿大安塔里奥的麦克马斯特大学进行了一项研究，证明“丰容” 方案和强抗氧化饮食的结合，可以从生理上逆转老年犬类的大脑老化。丰容方案包括安排狗定期进行社交活动，锻炼它们的大脑，并针对它们的认知能力向它们提出行动要求，让它们必须进行思考和执行任务。研究人员观察到，这些老年犬在实践这种方案之后，大脑内的BDNF水平出现了显著提升，甚至接近年轻犬大脑内的BDNF水平。换句话说，过于简单的生活方式会加速狗狗的衰老。

对于我们的DNA，最适宜的是我们祖先的古老饮食。正是基于这一理念，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减少饮食中的碳水化合物，尤其是加工过的碳水化合物，尽量选择有益健康的食物，以最大比例摄取健康的脂肪和蛋白质。我们和我们的狗已经共同在这个星球上生活了很长时间，而这段时间中超过99%的部分，我们每天吃进的精制碳水化合物都要比现在少得多，而健康脂肪和纤维素则要多得多。同样重要的是，我们祖先饮食的多样化程度要远超现在。而且我们身体进化出的能力让我们完全没有必要像现在这样频繁进食。现在我们大多数人——包括我们的狗——随时都能得到食物。我们喜欢零食、点心，还有24小时营业的快餐厅和外卖软件，只需手指一划，食物一个小时内就会送到我们家门口。但是，发源于现代西方的方便饮食正在破坏我们的DNA保持健康和长寿的能力。21世纪，我们开始享受着惊人的技术进步，同时也在承受新技术导致的身体和食物错配的后果。我们的动物伙伴也是如此。农业革命发生以后，我们开始和我们的狗分享谷物，这实际上改变了它们的基因组。我们从科学研究中知道，狗产生的胰腺淀粉酶（一种分解碳水化合物的酶）比狼产生的更多。

如果你认为农业改变了我们生存的轨道，那么农业的下一个阶段——大农业——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大农业所代表的工业化种植和养殖通常会生产出大量超加工食品。需要明确的是，超加工食品不是转基因食品。根据巴西圣保罗大学营养学家和流行病学家的一组研究，对于超加工食品最恰当的定义是：“原料主要是廉价的工业制剂，辅以添加剂，在已经加工的食品基础上进行再加工的食品。总之，它们富含不健康的脂肪、精制淀粉、游离糖和盐，缺乏蛋白质、膳食纤维和微量营养素。超加工食品通过高脂、高糖和高热量来实现诱人的口味，有很长的保质期，并且可以随时随地食用。它们的配方、销售渠道和市场营销手段往往会促使消费者过度消费。”我们将在本书第三部分深入探讨如何确定狗粮的加工程度。

随着我们饮食中的加工食品日渐增多，狗狗也在越来越多地用高度加工的食物填饱肚子。从20世纪开始，加工食品逐渐占据了现代社会犬类的全部食谱。如今，很少有狗能吃到未经加工的、完整的天然食物或最低限度加工的食物。学兽医的学生们接受的教导中，伴侣动物和为了提供肉蛋奶而被饲养的动物是一样的，它们最理想的食物就是配方化的、颗粒状的、经过营养强化的饲料，也就是工厂化饲养动物普遍使用的饲料（它们的饲养方式被称为“集中化动物饲喂场”，即concentrated animal feeding operations，简称CAFOs）。宠物终其一生也只能吃到这样的饲料，而且这种现象已经成为常态。许多动物（包括动物幼崽）都无法再吃到由可识别的、完整的、真正的天然食物制成的口粮。现在的狗粮大多经过精制、混合，重新塑形成一口就能吃掉的球状颗粒。我们都希望这些东西含有足够的营养，可以帮助狗狗预防疾病。

一项又一项研究表明，垃圾食品不仅对我们的健康有害，还会导致人们吃得更多，体重增加，同时又不会为我们提供更多的维生素和矿物质。它们还与较高的癌症发病率和寿命缩短有关。我们很多人都得到过这样的警告，但至今都没有多少人将这些警告和我们的狗联系在一起。

鼓励人们给狗喂食“宠物食品”的兽医认为，宠物食品是为了满足营养需求而设计的，而垃圾食品显然 不 能满足营养需求。有一些超加工的人类食品被标记为“全能”——拥有完备营养的食品：Total品牌的麦片声称可以百分之百满足人们的每日维生素和矿物质推荐摄取量，还有一些液体饮料，如Ensure和Soylent也有类似的声明。这些食品基本上和那些标示着科学配方的“应有尽有”的宠物饲料没什么差别，那些饲料就是我们一直被告知要喂给宠物吃的东西。诚然，许多人一辈子都在喝那些全能饮料；而有些人会在一些特殊的时候——比如运动时或住院时喝。但营养学家从不会建议将这些“营养完备”的产品作为终身营养的唯一来源。即使世界各地数百万的婴儿都在喝有着“科学配方”的婴儿奶粉，但他们在几个月大之后就都开始吃加工更少、更多样化的真正食物。唯一 终生 都在吃超加工食品的家庭成员就是我们的宠物。

有些人认为商业狗粮不会像人类加工食品那样“被过度加工”。但根据多种不同的加工食品定义来看， 狗粮其实比任何人类食物的加 工程度都更深 ，这一点将在第9章详细探讨。我们首先要知道颗粒狗粮是如何制成的，才能对它们有真正的了解。每周都有新的超加工食品冲击人类和宠物食品行业。制作人类方便食品的原料列表往往都是长长的一串，在被做成小点心之前，这些原料都经历过漫长的加工过程。这让它们的成分在很大程度上发生了变化。也许它们曾经是某种农产品或者食品原料，但现在它们和过去的自己已经没有多少相似之处了。同样，在一切超加工宠物食品中，都没有任何接近“新鲜”的成分。用于商业宠物食品的大量原料（如肉骨粉、动物油脂、玉米蛋白粉、米糠等），在进入干燥宠物食品的最后状态之前，都经过了大量加工，更不用说最终制成的宠物食品还要在一般环境条件（比如室温）的货架上保持一年以上的稳定性（各家公司都没有公布过，在宠物食品的包装袋打开以后，它们还可以在多长时间内保证安全）。无论是对人类还是宠物，经过大量加工的食品在任何方面都是不新鲜的。

宠物食品加工过程中，维生素的质量也受到了影响。许多维生素都在生产过程中流失了。雪上加霜的是，包括草甘膦在内的许多残留农业化学品都出现在了商业宠物食品中。草甘膦是除草剂的主要成分，很可能是一种致癌物。不幸的是，它在主流农业领域的广泛应用使得它相对容易地渗透进了商业狗粮中。在2018年的一项令人忧心的研究里，康奈尔大学的研究人员在他们测试的 所有 18种商业猫狗食品（包括一种不含转基因成分的产品 ）中都发现了浓度达到可检测程度的草甘膦，并得出结论：“宠物通过商业食品接触草甘膦的可能性比人类的更高。”他们计算出，以每千克体重为基准，我们的宠物接触到的这种可能致癌的物质量比我们高出了4―12倍。

在许多商业狗粮中，还有一种污染物的毒性丝毫不亚于农业化学品，那就是真菌毒素。真菌毒素是真菌自然产生的有毒化学物质，会感染许多谷物，当然也包括宠物食品中的谷物。宠物食品被召回经常就是因为其中检测到了真菌毒素。2020年12月，美国召回了一种含有黄曲霉毒素（一种真菌毒素）的狗粮。它导致70多只狗死亡，数百只狗重病。真菌毒素会对狗的身体造成严重破坏，从器官疾病、免疫抑制到癌症，关于它们的毒性作用有明确的文献证明。而宠物食品公司从来没有被要求检测成品宠物食品的真菌毒素水平。在美国的一项研究中，12种狗粮里面有9种至少含有一种真菌毒素，这一结果与奥地利、意大利和巴西的研究结果一致。如果你给你的狗吃谷物制成的狗粮，你无疑是在给它喂真菌毒素，唯一的问题是毒性有多大，具体造成了怎样的伤害。不过不用着急，我们之后会给你缓解真菌毒素毒性的方法。

虽然没有任何研究能够追踪犬类的一生，将食用超加工食品的狗和以加工较少的食品为主、采取多样化食谱的狗进行比较，确认它们从出生到死亡的整个生命历程有着怎样的差别，但常识告诉我们，大型宠物食品公司为我们描绘的营养蓝图是有些问题的。在美国，据估计 人类每天摄入的热量中有 50% 来自超加工食品；对许多宠物来说， 至少 85% 的热量来自超加工食品。

我们还要再次强调：我们的宠物不能为自己选择食物。像小孩子一样，它们只会吃我们摆在它们面前的食物，而我们常常会给它们吃得太多，营养却又不够全面。这导致了无数潜在的健康和行为问题。人类营养学家建议人类少吃加工食品，但大多数兽医仍然建议 只 给宠物喂加工食品。为什么会有这种错位？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与加工食品相比，新鲜食物和最低程度加工饮食到底会给狗狗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有一个很好的例子可以说明这个问题。这是不久之前的一项研究：2019年，瑞士和新加坡的一个研究小组用健康的比格犬对两种饮食进行了测试。他们让16只狗连续3个月吃同样的商业颗粒狗粮，以确保这些狗的身体处于同样的状态。然后他们测量了这些狗的血脂，以这次测量结果作为基线，又将狗随机分成两组。一组狗被喂食与之前相似的商业狗粮3个月；另一组狗被喂食自制的、营养完备的食物，其中还添加了亚麻籽油和三文鱼油。哪一组在实验后显示出更好的血脂状况？添加在新鲜食物中的健康油脂为第二组比格犬提供了ω-3（omega-3）脂肪酸以及其他种类的优质脂肪，这些都是只吃商业加工狗粮的第一组比格犬无法获取的营养。

到目前为止，第二组受试者血液中ω-3脂肪酸的含量远远高于被喂食商业狗粮的第一组受试者，而不饱和脂肪和单不饱和脂肪的含量则要低得多。这样的研究表明，食物的实际成分和来源会对健康产生显著影响。对于因免疫系统失衡而皮肤和耳朵问题反复发作的狗来说，这种血液中脂肪成分的变化尤其重要。这是真正的食物胜过加工食品的又一个力证。

盒中生活

1900年，乡村居民和城市居民的比例大约是7∶1。今天，全球一半的人口生活在城市，据估计，到2050年，全人类中将会有近70%过上城市生活。生活在城市中的人，超过90%的时间都在室内度过，不需要为生存而四处奔波，寻找食物。手指的点击和滑动几乎能让我们获得生活所需的全部物资。我们与现代世界的全部互动都发生在这样或那样的围墙内，人工照明和受控的环境会干扰我们的自然昼夜节律，阻止我们进行各种稍有强度的身体运动。而适当的运动正是我们的身体和DNA所期望和需要的。我们与户外的主要互动渠道是窗户，甚至是虚拟在线体验。我们偶尔才会挤出时间去散散步。这意味着我们的狗也越来越多地生活在水泥建筑里，接近大自然的机会非常有限（除了那些人人向往的散步）。如果它们被单独留在家里，而窗帘又被拉上，它们甚至可能会错过一整天的自然光线。我们知道有无数狗狗的主人都承认，他们的狗狗甚至从未接触过泥土地面，没有在一片茂盛的草地上享受过欢快奔跑的乐趣，没有感受过强劲的风，没有在泥土里拉过屎，也没有嗅过秋天的落叶。这听起来可能很荒谬，但如果你住在城市的高层楼房中，没有后院，楼房周围都是水泥人行道，那么出现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我们也很清楚科学的观点：与乡村狗相比，生活在室内的城市狗更容易有高程度的焦虑表现。在它们的血液中能够检测出更多的生物压力指征（例如，更高的炎症和氧化应激标志物）。它们缺乏适当的运动，甚至有社交障碍（因为它们从来没有机会与自己的同类伙伴和其他人自由玩耍）。狗狗变得越来越孤单——被关在家里、小房间里或笼子里，有些狗被训练一直待在窝里，外出时也总是被牵绳拴着。它们被限制在狭小的空间里，远离大自然的原野，更不可能在广阔的乡村田园或者农家场院里巡逻。我们要补充说明的是，它们可能更容易受到某些环境因素的影响。而这些因素很可能会被作为人类的我们所忽视。例如，狗对电磁场更敏感，我们这个高度网络化的世界对它们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好兆头，因为Wi-Fi电磁波正变得越来越强大和无处不在。我们不是阴谋论者，但我们知道狗不喜欢待在5G路由器周围，我们自己养的一些狗在这方面就有明显的表现。这让我们知道，我们应该尊重它们的喜好和特殊感官。它们能够通过地球磁场找到回家的路，除了对电磁波的感知，它们的耳朵和鼻子还在其他许多方面比我们更灵敏。多年前，我（贝克尔医生）小时候养的狗苏提·贝克尔趁着搬进新家的混乱，从一扇敞开的车库门跑了出去。第二天早上，我们在它从小生活的那所房子的前门外发现了它——那里距离我们的新家有十多英里。10英里（约16公里）对它而言根本不算什么。

你可能听说过巴基（Bucky），它是一只黑色的公拉布拉多犬，在它的主人从弗吉尼亚搬到南卡罗来纳之后，它走了500多英里（约800多公里）回到原先的住处。显然它更喜欢它的老地盘。狗有“第六感”，这可能与它们肠道中的趋磁细菌有关。这些细菌会沿着地球磁场的磁力线定位。提起这件事，我们就必须说一下所有那些肠道有问题的可怜狗狗，它们体内的“菌群失调”很可能与它们无意中吃入和吸入的那些化学物质有关。菌群失调（Dysbiosis，字面意思是“不良生活模式”）是指体内自然菌群中存在不健康的微生物失衡，特别是在肠道中。考虑到狗狗敏锐的嗅觉（它们甚至能用鼻子远距离探测热量）和像雷达一样的听觉，我们不得不提出一个问题：怎样有害的城市环境正在损伤动物的健康？这就是我们的现实生活，无论我们自己还是我们的狗，都无法逃避。我们必须考虑清楚，该如何更好地应对这些现实存在的生活陷阱。

我们才刚刚开始了解生活在“人造环境”中对我们和我们的毛孩子会造成怎样的影响。（“人造环境”指的是人造的、人为的，供我们生活、工作和娱乐的空间，包括从高楼、住宅到道路和公园的一切人造设施。）2014年，美国梅奥诊所与迪洛斯（Delos）健康公司合作，推出了一个名为“良好生活实验室”（Well Living Lab）的大型项目。项目内容是收集人造建筑（及其内部结构）对我们的健康和生活造成影响的相关事实。迄今为止，科学家们已经记录大量令人吃惊的相关因素。例如，当代儿童出生在细菌更少的环境里，比出生在前几个世纪的儿童更容易罹患哮喘、自身免疫失调和食物过敏等疾病。“卫生学”（hygiene）或“微生物组假说”（microbiome hypothesis）提出，在西方化的国家，这些问题的不断增加可能要部分归因于新生儿缺乏接触大自然以及微生物的机会。这也有助于解释为什么对于犬类过敏（尤其是犬特应性皮炎）的研究同样显示出，极其清洁的家庭环境反而和过敏风险增加呈正相关性。

宠物在我们的家庭和户外环境中接触污染物的程度到底有多严重？环境工作组（Environmental Working Group，简称EWG）是第一批针对这一问题进行调查的组织之一。他们的研究发现令人吃惊：在美国，许多工业合成化学物质对宠物造成污染的程度甚至比对人类（包括新生儿在内）更高。研究结果表明，美国的宠物正在被迫充当化学污染的哨兵。这些化学污染的存在是如此广泛，科学家们正越来越多地将这种污染与各种动物的健康问题联系起来——包括野生动物、家养动物和人类自身。

2008年，环境工作组进行了一项具有开创性意义的研究——在弗吉尼亚州兽医诊所收集的20只狗和37只猫的血液和尿液样本中，他们发现了塑料和食品包装化学成分、重金属、阻燃剂和防污化学品。调查发现，在进行测试的70种工业化学物质中，有48种化学物质对狗和猫造成了污染，其中43种化学物质在猫狗体内的含量高于通常在人体内发现的含量。甚至有许多化学物质在宠物体内的平均含量远远高于人类，其中狗体内的防污渍和防油脂涂层物质（全氟化合物）含量是人类的2.4倍；猫体内的阻燃剂（多溴二苯醚）是人类的23倍，汞含量是人类的5倍以上。这次进行对比的人类平均水平数值来自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CDC）与环境工作组在美国进行的全国性调研。全氟化合物（PFCs）污染的普遍程度比大多数人认为的更高。它们被使用在纸和纸板包装材料的表面涂料和保护剂配方中，以及地毯，皮革制品，防水、防油和防污纺织品上。泡沫灭火剂也会用到全氟化合物。

狗不断接触我们购买的商品，自然会吸收并携带全氟化合物和其他化学物质。在环境工作组的研究中，致癌物、对生殖系统有毒的化学物质和神经毒素在血液和尿液样本中被检出的情况异常明显。其中致癌物含量尤其令人担忧，因为狗患各种癌症的概率都比人高得多，其中皮肤癌是人的35倍，乳腺癌是人的4倍，骨癌是人的8倍，淋巴癌是人的2倍。在本书后面的部分，我们将分享一些最新的研究成果，其中显示出邻苯二甲酸酯类物质（塑料的一种常见成分）和草坪用品对我们的宠物的影响。这些化学物质在我们当前的生活环境中无处不在，不管我们是否意识到它们的存在，它们都在影响我们的健康。

生活在工业化国家的人们和他们的宠物体内积累了数百种合成化学物质。无论食物、水还是空气中，这些化学物质无处不在，被污染的灰尘和经过化学品处理的草坪当然是两个大污染源。这些化学品中的绝大多数从来没有经过必要的健康危害测试。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从食品包装、家具、狗窝、家庭用品到衣服、化妆品和个人护理产品，许多日常用品都可能含有有害物质。一些可疑物质早已被我们所熟悉，如杀虫剂、除草剂和阻燃剂。但能够对我们造成影响的远不止这些。比如用于软化塑料的邻苯二甲酸酯类物质，作为防腐剂的苯甲酸酯类、多氯联苯（PCBs，由于在许多电气和冷却设备中广泛使用，这种早已被确定的一类致癌物仍然会在环境中被发现），还有双酚类物质，它们广泛存在于各种塑料中，包括塑料饮食容器和许多狗玩具。一些生物危害最严重的化学物质可以模仿或阻碍生物体内的激素分泌，扰乱重要的身体系统——因此，它们被称为“内分泌干扰化学物质”（endocrine disrupting chemicals，简称EDCs）。

幼儿接触到双酚A（bisphenol A，简称BPA）有可能诱发哮喘和多种神经发育问题，如多动症、焦虑、抑郁和强攻击性。双酚A是许多塑料制品的成分之一，被用于从瓶子、玩具到食品罐头内衬等多种商品的生产。对于成年人，双酚A与肥胖、2型糖尿病、心脏病、生育能力下降和前列腺癌有关。尽管双酚A经常被双酚S（BPS）和双酚F（BPF）所取代，但针对后两种物质的研究依然较少，很可能它们也有类似的激素干扰作用。胎儿和婴儿时期接触邻苯二甲酸酯类物质与哮喘、过敏、认知和行为问题有关。它还可能影响男性和雄性犬类的生殖发育。对于人类和犬类，邻苯二甲酸酯类物质的接触都与生育能力下降有关。研究人员在无生殖能力的犬类的生殖腺中还发现了多氯联苯和其他环境化学物质。对这些狗来说，生育显然已经变得不可能。而一想到我们狗狗的器官系统中存在着含量很高的环境化学物质，任何人都不可能感到安心。

讽刺的是，一些关于人类健康的研究正是来自对宠物的观察。宠物成为家中接触有毒化学物质的早期预警系统。举个例子：斯德哥尔摩大学的教授亚克·伯格曼（Åke Bergman）采用了一种新颖的方法，通过与儿童共同生活的宠物来衡量儿童血液中各种化学物质的水平。他不再询问父母是否可以检测他们孩子的血液，而是从他们家的猫身上采集样本，这些猫大部分时间都趴在地板上，所处的环境与婴幼儿非常相似。当孩子们爬行玩耍的时候，宠物们也在同样的空间穿梭，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伯格曼和他的团队发现，他们在室内灰尘中检测出的持久性有机污染物水平与家猫血液中相同污染物的水平有密切的联系。

2020年，来自北卡罗来纳州立大学和杜克大学的一组研究人员在他们的论文标题中指出了这一事实——“家犬是维护人类健康的哨兵”（Domestic Dogs Are Sentinels to Support Human Health）——他们使用了一项新技术来显示人与狗共同的化学负荷。研究小组使用包含高科技手段，同时又价格低廉的硅胶手环和项圈来测量受试者对于环境化学物质的接触程度，发现狗和主人的化学物质负荷有明显的相似之处。

例如，他们在87%的人类手环和97%的狗项圈中发现了同一种多氯联苯物质。考虑到美国政府早在1979年就禁止了多氯联苯的使用，这一结果相当令人惊讶。但事实很明显，这种化学物质可以持续存在数十年，并产生深远的、潜移默化的影响。这类研究建立在对其他动物（包括马和猫）的研究基础上。2019年，俄勒冈州立大学环境毒理学家金·安德森（Kim Anderson）参与开发了这种手环。他发现阻燃剂与一种名为猫甲状腺功能亢进症的猫类疾病之间存在关联。猫甲状腺功能亢进症是一种内分泌疾病，患病猫的数量在过去40年里急剧增长。这可能是因为猫喜欢（和我们一起）在铺着软垫的家具上休息。这些家具通常都含有阻燃剂。请记住，环境工作组发现宠物血清中数十种环境化学物质的含量高于人类血液中的。我们希望能有一个类似的研究，看看喷洒在狗窝上的化学物质又会对狗产生怎样的影响。

不过，避免环境化学物质的影响比你想象的要容易。我们不会建议你去买一整套全新的、得到认证的环保家具和室内装饰。你可以利用手头的物资，采取一些常识性的策略，就能取得很好的效果，比如在宠物的窝上盖一条棉质旧床单或浅色天然纤维毯子，确保它们用不含化学物质的碗进食和饮水。

虽然良好生活实验室的研究并非专门针对犬类，但我们依然可以得出类似的结论，因为我们的狗生活在相同的环境条件下，暴露在同样的污染中，而且伤害它们的不只是传统工业化学品。深夜，电视和其他屏幕发出的噪声和光线也会造成污染——所有这些都会对生理机能造成损害。遭受污染影响的还有动物体内的微生物。它们的群落组成和生化反应都在因此发生变化。而微生物的变化反过来又会影响我们的一切——我们的新陈代谢，我们的免疫功能，最终是我们的健康和幸福。我们的狗也遭遇了同样的问题。虽然每个人和每只狗都有独特的微生物群落，但当你考虑到生物的同居关系（咳咳，比如人和他们的宠物）时，你一定能想到，我们的微生物模式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实际上，我们的确可能与自己的狗有共同的微生物群组特征。这听起来不是一个令人愉快的事实，但对这一点的认知可能会给人类和狗都带来更好的健康前景。

这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双向通路出现在人与狗共同生活的许多方面，而衰老过程是人与狗共享的一条单向道路。我们接下来就要去那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