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纪德君
相洲兄病了,情况似乎不大乐观。我与他通电话时,他声音嘶哑,每吐一个字都好像很困难。我不免忧心忡忡,当时正处在博士点申报和教育部第五轮学科评估的节骨眼上。他在通话中带着歉意地说如果不是病了,他一定会帮我谋划出力的,这让我很感动。这些年来,为了把学院的学科建设搞上去,他可是费了不少心力啊!
三年前,也就是2017年初,他刚入职广州大学人文学院,当时也正好遇上博士点申报。可是根据申报要求,他作为新进人员,个人材料不能填写在申报书中,这让我们非常遗憾,但也只能徒唤奈何。在古代文学研究界,有谁不知相洲兄的大名呢!他是中国唐代文学学会副会长、中国王维研究会会长、中国当代乐府学的开创者和首任乐府学会会长、《乐府学》(CSSCI来源辑刊)主编、《唐代文学研究年鉴》主编。他能南下广州,入职我们学院,就好比一面旗帜插在了我们这个小山头!那一次,我俩曾一起去拜访学界的一些名流,走南闯北,风尘仆仆,虽然最终功亏一篑,但多少也让学界一些名流初步了解到广州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科建设取得的进步,也算是不虚此行吧!
转眼三年,又到了新一轮博士点申报,扪心自问,我们已做好了充分准备。当时我想,古代文学、文献学有相洲兄、戴伟华兄坐镇,文艺学有陶东风兄牵头,还有其他两个二级学科也有较强的实力,申报博士点,我们还是蛮有希望的。也许是小学校,一直比较在意自己的进步,我们在2020年软科中国语言文学学科排名中首次获得全国第41名,并且入选国家一流专业汉语言文学专业建设名单。然而,正当我摩拳擦掌,奋力冲击中国语言文学博士点时,相洲兄病了,你说我能不着急上火吗?
当时,我还抱着侥幸心理,电话中反复安慰相洲兄:吉人自有天相!我们都时刻盼着他早日康复,尽快归来!无奈天不从人愿,他居然很快就驾鹤西去了!这真让我悲痛莫名!才短短几个月,他怎么说走就走了呢?当时作为学院院长,我难受的心情可想而知。且不说他的离去对古代文学研究界是一大损失,就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至今认为,我们第二次申报中国语言文学博士点,第二次折戟沉沙,与相洲兄匆匆离去不无关系,他的去世对于我们学校、学院而言,损失真的是太大了!
如今一晃快一年了,现在每当我想起相洲兄的音容笑貌,就会兴起一种“人生寄一世,奄忽如飙尘”的感叹。虽然我们已无法相见了,但我仍不愿删除他的手机号与微信号,我仿佛仍在等着他像往常那样,一从京城回来就打电话给我:“纪兄,我回来了,聚一下吧,我带了好酒!”于是,我们就依然在校园内的北雪湘园或者是附近的鹅公村,一起畅饮,说说笑笑,真是其乐融融!
他经常对我说,学科建设是学院的头等大事,不仅我们自身要努力,还要经常对外开展学术交流,让人家多了解我们,多帮助我们。2017年,他刚来学院,就举办了“中国王维研究会第八届年会暨王维国际学术研讨会”;2019年,他又张罗主办了“乐府学会第四届年会暨第七届乐府歌诗国际学术研讨会”。另外,他还约请了一些学界名流到我们学院讲学,并很快与广州学界建立了较密切的联系。他说当年他们在首都师范大学,也是这么苦修内功,广交朋友,才把学科建设搞上去的。近年来,我们的中文学科也开始在学界崭露头角了,相洲兄无疑是劳苦功高的。
我们学院的年轻老师,甚至包括音乐舞蹈学院、新闻与传播学院的一些老师,很喜欢与相洲兄交往,因为他博学于文,恂恂有长者之风,待人非常谦和,乐于奖掖年轻人。就我所知,不少年轻老师,如陈咏红、赵德波、蒋艳萍、雷淑叶、杨骥、张艳,以及研究生蒋业勇和本科生林育红、卢清、叶钰如、区翠雯等,都得到过他的热心指导,并在他主编的《乐府学》上发表过论文。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他指导本科生参加“挑战杯”,先后斩获了广东省赛特等奖和国赛二等奖,这可是我们学院学生参加“挑战杯”以来前所未有的突破,着实让我们惊喜了好久!
我本人对乐府,对王维的诗歌,都很喜欢,因此我对相洲兄的治学为人,自然也就多了一份亲和感。他出版的《乐府学概论》及他主编的每一辑《乐府学》都送给了我。《乐府学概论》还获得了第三届全球华人国学大典优秀成果奖,这真让人为之振奋、骄傲!2020年,他与郭丽编撰的《乐府续集》(全八册)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我看到“作者简介”里赫然写着“现任广州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真是感动莫名,又忍不住悲从中来。这八大本皇皇巨著,堪称我们学院有史以来最为厚重的标志性成果,注定会名垂史册,而他的主人——广州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吴相洲先生却永久地离我们而去了,当时他才只有59岁啊!
我们学院失去了一个举足轻重的著名学者,我和我的同事们则失去了一个热诚、谦和、仁义、宽厚的兄长,每念及此,痛惜之情真是难以言表!虽然如此,相洲兄为人为学,还是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云山苍苍,珠水泱泱,相洲风范,山高水长。相洲兄留下的精神财富,不仅在我们学院会薪尽火传,在整个古代文学研究界也一定会得到很好的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