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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唐代文学学会第二十届年会暨唐代文学国际学术研讨会闭幕辞

□ 李 浩

主持人罗时进教授、各位嘉宾、各位代表、各位理事:

感谢陈尚君会长刚才的殷殷嘱托,尚君先生的讲话抚今追昔,语重心长,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本次会议从星期五开始,延续了三天时间,现在要暂告一段落了。我最后也说一点自己的感想。

我发言的题目是《追求卓越学术,通往向上一路》。卓越,一般是指顶尖、一流、卓异,同时也指一种领先的、自由的学术状态。卓越可以指学者个人的卓越,也可以指团队的卓越,学术共同体的卓越。因为时间的关系,也因为要带一点小结的意味,我想从三个方面来讲。

第一个方面是关于本届学术研讨会。这次会议先后有三场大会报告,十多场分会场报告,论域广阔,内容丰富,对已有话题多有开拓。在学术汇报环节各小组都讲了,查屏球教授刚才做了总结,既全面又有重点,我就不再重复了。这里只强调一点,内蒙古大学为此次会议做了大量的工作,很不容易。以魏永贵院长、高建新教授、米彦青教授为代表的工作团队做了高效的服务工作,让我们再次表示诚挚的感谢!我个人认为,本次会议圆满地完成了学术环节的任务。稍微有一点儿遗憾的是,我们在云端上开会,通过虚拟网络进行交流,没有能够亲赴呼和浩特,闻不到奶茶的香味,没有品尝草原白酒的辣味,但这也给我们各位留了一点儿念想。

第二个方面是关于本届理事会的换届工作。按照学会登记管理机构民政部和业务主管单位教育部的要求,学会今年年内务必要完成换届工作。按照程序,昨天上午大会选举成立了新一届理事会,增补22位理事。昨天晚上新一届理事会选举了常务理事和学会负责人,增补8位常务理事,增补胡可先、查屏球、朱玉麒、刘宁4位副会长,增补李芳民为秘书长。此外,还增补田苗、郭丽为副秘书长,以便加强秘书处的工作。完整的理事会名单,已发到会议工作群内,我这里就不再宣读了。理事会还一致推举陈尚君先生为本届理事会名誉会长,推举周勋初、郁贤皓、董乃斌、薛天纬、阎琦、张明非、葛晓音、莫砺锋、卢盛江、詹福瑞、尚永亮、戴伟华12位先生为本届理事会学术顾问。希望尚君先生和各位顾问,对学会工作能够一如既往地关怀支持。在昨天理事会上,也初步确定了下一届年会的举办地点和承办单位。有几家单位都提出了申请,但理事会有一个倾向性的意见,认为四十年前学会成立大会和第一次代表大会是在西安举行的,明年是学会成立四十周年,故下一届会议建议放在西安开。陕西师范大学王伟教授代表学校已提出申请,待最终确定后,我们会将时间和地点提前通知各位会员、各位代表。

第三个方面是关于学会下一步工作的一些设想。这个问题比较有难度,不太容易用几句话说清楚。在昨天的理事会上,我从学术服务的角度,对理事会的工作谈了我个人的一些理解。今天再从促进学术发展的角度,谈一下我对学会工作的理解。当然,这些都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尚不能代表学会。我想,关于学会的学术发展工作,首先应该将理事会看作一个学术共同体的服务机构,将学会看作一个学术活动和学术交流的平台,下面提到的几项工作都是围绕着这个基本功能展开的。

第一点,礼敬前贤,萧规曹随。学会成立以来,理事会经过多次变化,学人们也经历了几代更替。四十年来,我们的国家、民族有了很大变化,世界也有很大变化,包括我们学会在内的各类学术组织及学术界也发生了重大变化。从纵向的角度看,日新月异的变化让人感慨良多。但是,“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学术界的典型犹在,高标永存。所以我个人觉得,如果说学会工作要进一步提升,主要应该是学术上的创新、深耕和精进。至于管理上,我觉得不必过多地折腾。我们这届理事会原则上不在管理上过多地提什么改革创新,能不调整的尽量不调整。以示对历史的尊重,对成例的尊重,也让学者们能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练内功、提升个人学术修为上。

第二点,科学规划传世典籍与文献的整理工作,促进学术情报的了解和共享,关注学术史,加强精细化研究。在昨天开幕式和今天闭幕式上,尚君先生的总结发言提到了传世文献的整理,主要说了已经取得的成绩。我从不足和问题角度说一点。仅举《孟浩然集》的注本为例来说明。2019年,我应邀去台湾地区中兴大学作特聘教授,要开一门“专家诗”的课程。因为李、杜诗都已有人讲,我只好新开了一门“孟浩然诗研究”。为了备课,就做了一些资料搜集的工作,发现孟浩然集的整理中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目前重要注本有九种,译注本一种。其中台湾地区的有三种,大陆地区的有六种,日本的重要译注本有一种。请大家注意一下出版时间,台湾地区,萧继宗先生的《孟浩然诗说》,东海大学1961年初版,台湾商务印书馆1969年再版;张学波先生的《孟浩然诗校注》是台湾师范大学中文所1967年的硕士学位论文;游信利先生的《孟浩然集笺注》由台湾学生书局1975年出版。大陆地区的几个版本,时间很接近。李景白先生的《孟浩然诗集校注》,巴蜀书社1988年初版,中华书局2018年列入“中国古典文学基本丛书”再版;徐鹏先生的《孟浩然集校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出版;曹永东先生的《孟浩然诗集笺注》,天津古籍出版社1990年出版;赵桂藩先生的《孟浩然集注》,旅游教育出版社1991年出版;李怀福、李延夫先生主编的《孟浩然诗集评注》,长江文艺出版社1992年出版;佟培基先生的《孟浩然诗集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初版,2013年出版修订本。日本黑川洋一先生的《孟襄阳集编年诗注》,由《大阪大学教养部研究集录》昭和五十八年刊行,昭和五十八年即1983年,就是我本科毕业的那一年,一直连载到昭和六十一年,即1986年(第31辑、第32辑、第33辑、第34辑、第35辑)。孟浩然存世的诗歌一共有200多首,这些校注本也有一定差别,不是完全一样,但除了黑川洋一的译注本,基本上都不是编年本。我自己在1983年本科毕业后师从安旗老师攻读硕士学位,选择的也是孟浩然诗的研究,也做过《孟浩然集》的校注,1986年研究生毕业不久,就看到了李景白先生的校注本,不久又看到了徐鹏先生的注本,所以我就放弃了很快把我自己的这个注本推出来的想法。因为我觉得孟浩然诗总量并不多,编年也较难。密集地出了这么多本子,好多是在不知道别人在做这个项目、对学术资讯不了解的情况下做的类似的工作,甚至是重复和撞车的工作。学术研究中,后学者特别应注意盘点学术史,对已经做过的工作尽量不要重复,不要浪费自己的精力。我后来才知道全国古籍整理出版规划领导小组这个机构,古委会编有一个简报,从这个简报上我们可以获得很多信息,了解各地学者正在进行的工作。我们也可以通过每一年国家社科规划办的立项、教育部社科司的科研项目立项,了解哪些项目别人已在进行。当然有一些成果,等你看到出版社图书目录和图书预告的时候,这个成果人家已经完成了。所以,有一些情况可能需要我们学会,通过国家社科规划办、各地宣传部、新闻出版局了解信息,也要和中华书局、上海古籍出版社这样的大型古籍出版机构提前有一些沟通,把一些重要的学术信息提前发布出来,避免出现大家在同一个层面上不断做简单重复工作的情况。学会应该在这方面给会员提供更多的信息,使得会员们能科学地设计研究课题,譬如积薪,后来居上。

第三点,关注历史学界、文学理论学界等相邻学科的新动向和新进展,注重吸收相关学科的新知。有关的全球史、大历史、生态史学、图绘学、科学史、艺术史、宗教史等学科,在近几十年,都有很大的突破。对我们从事断代文学研究来说,颇多启发。我曾经给年轻的朋友举过一个例子,就是荣新江先生的论文《一个入仕唐朝的波斯景教家族》(载叶奕良编《伊朗学在中国论文集》第二集,后收入荣著《中古中国与外来文明》)。荣先生重点研究了1980年在西安国棉四厂出土的波斯人李素和其妻子卑失氏的两方墓志。这两方墓志刚发布后没有引起各方面的关注,荣先生非常敏感,对这两方墓志进行了细读,同时联系杜牧《自撰墓志铭》中提到的占卜术,认为杜牧提到的占卜术并不是中国传统的占卜术,而应该是波斯系统的或者是托勒密系统的占卜术。他同时还注意到《都利聿斯经》,以及现在已成为西安碑林博物馆镇馆之宝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还有其他的一些出土文献、传世文献、史书记载,证明《景教碑》里用叙利亚文提到的“Luka”(汉文翻译为“路加”),Luka后面还写了一个汉文名字“僧文贞”,荣先生认为“僧文贞”与《李素墓志》里提到李素字“文贞”者是同一人。由此发现碑文上大部分的人名乃是波斯人,证明唐代长安景教僧的主体并不是叙利亚人,而是波斯人,他们在唐朝司天台做了大量的工作。司天台的一部分工作是由汉族的或者说儒家学者来做,另一部分则是景教徒,即波斯人来做。明代后期,利玛窦等传教士入华以后,包括在清代,司天监的工作,仍然由两个方面的人来做,有些是中国学者,有些是外国或外族的学者,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这样一种研究,广搜博引而又穷追不舍,需要打通传统史籍、新出文献、宗教学、天文学、历法学、丝路学(或者说大历史)等,具有非常强烈的方法论意义,值得给年轻朋友推荐。我们做文学研究,尤其是做唐代文学研究,首先应该对唐代文学典籍文献深读、细读,从文学的角度进行解读,这是题中应有之义,我完全赞同,但同时还要密切关注相关学科。近几十年来,我们的一些邻近学科,进步非常快,我们应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而不是把自己局限起来。

第四点,努力与文物管理和收藏部门战略合作,在提供独特学术服务的同时,也将自己带到新材料的前沿阵地。我在这里也举一个例子,大家百度一下,就在我们开这个云端会议的同时,2021年12月9日,由陕西省文物考古研究院发布了一个新的消息:从2020年6月到2021年11月,陕西考古研究人员在咸阳渭城区底张街道和北杜街道发掘了战国、两汉、西晋、十六国、北朝、隋、唐、宋、明、清的古墓葬3648座,墓葬时代延续长达2200年。发掘地点位于汉、唐长安城北的“洪渎原”墓地。过去研究出土文献的人关注更多的是凤栖原、杜陵原、高阳原,这次集中出现的墓葬都在洪渎原。据考古研究者指出,这个地区出土的北朝、隋唐墓志的墓园特别有特色,目前已发现北朝至隋唐的墓园有77座,其中有明确纪年的23座,显示出围沟兆域和家族墓园的新特点。这里有很多新的材料、新的现象,值得做新出文献的人关注。我个人觉得,除了关注他们的考古发掘报告、研究结果,我们学会本身也是以整理、解读、研究文献擅长的学术机构,我们应该主动与他们战略合作,实现双赢。从去年到今年,因为扩建咸阳国际机场,做了集中的发掘,新发现和新材料及时公布了。要是在平时,这些工作他们做得很慢,三五年甚至十年后才公布成果。这样的话我们利用起来就比较难。今后如能以学会的名义,与考古发掘部门、文物管理部门合作,第一时间跟踪这些新材料的动向,这样就把我们利用和使用新材料的时间提前了。我们知道,在现代科学中,发现、发表和利用新材料的时限是很重要的,在十年之后利用这些材料和当下利用这些材料,是不一样的。考古研究院、社科院考古所和我们的学(协)会都是国家的学术机构,学术资源乃天下公器,通过合作,我们可以帮助他们把这些新材料比较及时、比较准确地发布出来。我所在的西北大学中国文化研究中心,在这方面已经开了一个头,我们已经和昭陵博物馆、黄帝陵园区管委会、榆阳区博物馆等进行深度的合作。中国唐代文学学会在这方面也应该做一些牵线搭桥的工作,给学会喜欢新材料的学者和文物考古部门的学者,提供更多交流合作的平台和机会。

第五点,将小众的学术新成果,及时传播转化到教学和大众领域。应该鼓励大学者、知名学者做科普、做教材,这样可以缩短学术原创到学术普及的间隔时间。凡在高校工作者,都会深有感触,我们的本科教材知识更新太慢,包括我们经常使用的古代文学史和古代文学作品选教材。如果让一线的学者编教材、做科普,就可以缩短时间,及时把新知传播给大众,扩大专门学术的接受规模,提升专门学术的接受水平,从而达到开发民智、移风易俗的目的。这方面的工作,前面查屏球教授已经提到了,我们学会有一些老师已经做得很好了。除了传统的编写教材、编写科普读物,我们还应善用新媒体,包括电视讲座、线上课程,甚至自媒体、有声书。复旦大学的陈思和先生以及他的现当代文学团队,在这方面做得相当有特色;葛兆光先生也领衔了几个团队,做了一些有声书,做得相当好;古代文学方面,白先勇先生有一个讲《红楼梦》的系列课程,在喜马拉雅上很受欢迎,点击率很高;田晓菲讲《金瓶梅》的有声书也很有特点;以在网络上读金庸知名的网络写手六神磊磊(王晓磊),现在又开设了读唐诗的公众号,阅读传播百万次。这些都值得我们学会同仁关注,并学习借鉴其优长之处。

最后,我代表这届理事会表一个态。学术团体里边的职位,无论是理事、常务理事、秘书长、副会长,还是会长,其实都不是什么官,也不是什么“帽子”。更何况就算是一个“帽子”,现在正在破“五唯”、摘“帽子”。但它又确实是一份责任,我们每位理事会成员都有责任,都应该全力服务学术、服务会员。愿我们学会的同仁守先待后,贞下起元,深耕学术,追求卓越,为复兴中华文化,开创学会工作的新局面而不懈努力。

谢谢大家! e0GeIKB/4FMHtNt/ijLVj1cTJeiWj/ueyb9WgeJZ0pbYhN6glnL1rkO8XtwxO+X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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