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学家和父母需要观察儿童表现出的社会情感,将此作为判断儿童成长的一个标准。这是儿童健康成长的关键和决定性因素。任何扰乱社会情感的因素,都会产生不利于儿童心理发展的影响。可以说,社会情感是儿童健康发展的晴雨表。
个体心理学的教育方法都是围绕社会情感展开的。为了让孩子能为将来的生活做好充分准备,父母或者监护人不能让孩子只与一人建立紧密联系。若是这样,孩子势必不能为将来的生活做好适当的或充足的准备。
了解儿童社会情感的发展情况的一个好方法,就是观察他入学时的表现。初入校园,是儿童面临的最早的考验,也是最严峻的考验。在学校这个新环境中,可以看出儿童是否准备好面对周围的一切,尤其是有没有准备好面对陌生人。
由于不知道如何帮助儿童做好入学准备,很多成年人长大以后回顾学校时光时,都觉得是噩梦一场。当然,如果学校管理得当,就可以弥补儿童早期教育的缺失。好学校不能只做书本知识的灌输者,还应当做生活学问和艺术的传授者,应当是家庭和广阔现实世界之间的协调者。但在等待好学校出现以弥补父母教育缺失的同时,我们也要关注家庭教育的弊端所在。
由于学校环境尚不理想,所以家庭教育失误带来的各种问题,会在学校当中显露出来。如果父母没有教导儿童如何与他人交往,那么儿童进入学校后就会感到孤立无援。甚至,他们会被视为怪胎,而这种看法又会逐渐加重孩子的孤僻心理。他们在健康成长的道路上受挫,从而变成问题儿童。人们通常把这个问题归咎于学校,而实际上学校不过是把家庭教育中潜在的问题暴露出来而已。
问题儿童在学校里能否有进步,个体心理学还没有定论。我们能证实的是,儿童刚入学就遭遇挫折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与其说这是学习上的失败,不如说是心理上的失败。这说明他们开始失去自信。他们体会到一种挫败感,开始逃避一些有意义的任务,放弃脚踏实地的努力,转而追求捷径和自由。他们不走世人认可的正轨,而是追寻自己的捷径,通过获取优越感来弥补自卑感。这条路对失去信心的人颇具吸引力,因为这样能最快捷地获得心理满足。摒弃社会和道德上的责任感,打破法则,使他们更容易成功,获得征服的快乐,这比走社会认可的道路要轻松得多。但是,不管表面看起来多么勇敢、多么无畏,走捷径却暴露了他们内心的胆小懦弱。这样的人只做万无一失的事,以此来凸显其优越感。
就像我们之前研究的犯罪分子,他们表面上无所畏惧,不计后果,实则内心深处充满恐惧。通过许多细微的迹象也可以看出,表面上勇敢的儿童,在没什么危险的环境下,会暴露出内心的脆弱。例如,某些儿童在站立的时候,总是倚靠着某物,没有挺直腰板。用传统的方法训诫儿童,用旧思维看待这些事,只能治标不治本。人们总是这样教育孩子:“站有站样,坐有坐样!”事实上,重点不是孩子的站姿,而是他总是需要支撑或帮助。通过惩罚或奖励,虽然可以轻易地劝导儿童改掉坏毛病,但是儿童渴望得到支撑或帮助的这一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一个好的教育者,可以读懂这些迹象,并运用同情和理解之心,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通常我们可以从某一迹象中,看出儿童的心理素质和性格特点。例如,儿童总是喜欢靠着什么东西,从这样的坏习惯中可以看出儿童肯定有焦虑、依赖等心理。将他与我们熟知的其他同类儿童对比,重构这一性格特征,可以看出这就是被溺爱的孩子。
现在,我们来看一下缺爱儿童的性格特点。这类儿童的性格特征在穷凶极恶者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这类恶人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童年时期都遭受过恶劣对待,由此形成了冷酷、嫉妒、憎恶的性格,见不得旁人幸福。嫉妒心强不只在穷凶极恶者身上才有,很多正常人也有这种心理。这类家长不允许孩子比自己小时候更幸福。我们发现,这种情况不仅出现在亲生父母和孩子之间,就连没有血缘关系的监护人和儿童之间也是如此。
这样的观点看法并非出于恶意,而是反映了从小就被恶劣对待的人的心理。他们长大后,还会编造出各种自认为正当的理由来教育孩子,比如“不打不成器”。这些家长总能说出很多证据和案例来证明自己有理,但事实证明,独断死板的教育模式是无法说服别人的,也注定徒劳无功,只会疏远孩子和父母之间的距离。
心理学家通过探究各种不同表征并将它们关联起来,再经过实践建构出了个体的人格系统。借助这个系统,人们就可以揭示个体隐蔽的心理过程。虽然通过对个体人格某一方面的考察能够揭示整体人格的某种特征,但是只有当所考察的每个方面都表现出相同特征时,结果才令人满意。个体心理学既是一门艺术,也是一门科学,因此尤为要注意的是,概念框架和理论体系不能呆板、机械地生搬硬套到被研究者身上。我们研究的重点是个体,不可能从一两种表现中就得出深刻的结论,而是要在其中发现所有的可能性来支撑我们的论点。只有成功地验证假设,能够从某人的行为中的其他方面找到相同的执拗和信心不足的特征,我们才能肯定地说,他的人格中包含这两种特征。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研究对象并不理解自己的行为表达,因此无法刻意隐藏真实的自我。了解研究对象的性格,不能通过他对自己的看法和想法,而要通过他的行为。这并不意味着他故意欺骗,而是因为一个人有意识的思想和无意识的动机之间存在着一道鸿沟,只有保持中立又富有同情心的旁观者才能弥补这道鸿沟。这位旁观者——无论是心理学家、父母,还是教师,都应该基于客观事实去阐释他人的性格。这些事实体现了个人追求,虽然其本人可能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因此,人在回答下面三个关于个人和社会生活的基本问题时的态度,最能展现真正的自我。第一个问题涉及社会关系,这个问题我们之前在探讨对现实的客观看法和主观看法的矛盾时已经探讨过了。社会关系也会表现为某一特定任务,即如何结交朋友,如何处理人际关系。遇到社交问题时,个体该如何处理?如果一个人说朋友和社交完全“无所谓”,那么“无所谓”就是他对这个问题的回应。从这种态度中,我们就能看出他的人格的倾向和构成。除此之外,还需要注意的是,社会关系不仅仅是面对面和朋友交往,还包括这些关系的抽象属性,例如,友谊、战友情、真诚、忠诚等。如何处理社会关系能看出某个人对这些抽象观念的认识。
第二个问题是人想要如何度过一生,即在社会分工劳动中,他想发挥什么作用。如果说社会问题由超越自我的“我—你”关系决定,那么也可以认为,第二个问题由“人—世界”的基本关系决定。如果把所有人当作一个整体性的“人”,这个“人”就得与世界好好相处。他想从世界中得到什么?和第一个问题一样,这并非单方面或者个人所能解决的,而是人与世界关系的问题。在这个双边问题中,不由一个人说了算。成功不由个人意志决定,而与客观现实有关。因此,人对择业问题的回应及其回应方式,反映了他的性格和生活态度。
第三个问题源自人分两性这一事实。个人的主观意愿依然不能解决问题,而是要通过两性关系的内在客观逻辑来解决。我要如何和异性相处?这并非典型的个人观念,而是要全面、仔细地考虑异性关系,才能找到正确的解决之道。显然,不能正确处理爱情和婚姻问题,也显示了某种人格缺陷。解决不当就会带来恶果,这也可以从人格缺陷的角度来解释。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通过某人对这三个问题的回答,发现其生活的总体风格和特定目标。人的目标无所不能,它决定着人的生活方式,并通过一言一行反映出来。如果一个人的目标积极向上,且指向生活中有建设性的一面,那么,在个人解决问题的方式中,目标的积极作用就会显现出来。所有的解决方式都会展示出建设性的意义,个体也会因此感受到幸福,感受到一种价值和力量。相反,如果目标指向消极,那么,个体连基本问题都解决不了,也就无法获得妥善解决这些问题后所带来的快乐了。
所有这些基本问题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由于社会生活中的这些基本问题会带来某些特定任务,这些任务只有在社会的大背景下,或社会情感的基础上,才能顺利完成,所以这种关系会越来越密切。我们从记事开始就处理这些任务,在与兄弟姐妹、父母、亲戚、熟人、战友、朋友和教师的相处中,观察、交流、倾听,我们的感官也随着对社会生活的感悟而逐步完善。这些任务会以相同的方式贯穿人的一生,无论是谁脱离了与其伙伴的社会交往,他的一生都注定要失败。
个体心理学有充足的理由认为,对社会有益的事情是“正确的”。偏离社会标准必然引发与客观规律和客观现实之间的冲突。与客观性相违背的冲突首先使人感觉自己毫无价值,随之使受害者衍生同等甚至更强烈的报复心。最终,我们可以说,偏离社会标准就是违背我们每个人固有的社会理想,而这种社会理想,我们正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在遵守着。
个体心理学尤为强调社会意识可以用来检测儿童是否正在成长,因此,以此来理解和评估儿童的生活方式便变得易如反掌。儿童一旦遭遇生活问题,就会像考试一样,能看出他们是否已做好“适当的”准备。换句话说,我们可以得知,他们是否拥有社会情感、勇气、理解力,以及积极的目标。接下来,我们就要识别儿童积极努力的方式和节奏、自卑的程度和社会意识的发展情况。所有这些因素都密切关联、相互影响,从而形成一个有机的、不可分割的统一体。这个统一体坚不可摧,直至弊端显露,方才重新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