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古典插花是由植物学、器物学、色彩学、人文空间美学、光影等诸多学科与艺术交汇的结果,是将这些学科知识融会贯通之后的集中表达。
植物学是侍花人所学之根基,要对所择植物种类、属性、产地有全面了解,只有时常漫游山林丘壑,见识更多植被种类,并熟知它们生长的环境和地理结构,插花时才会得心应手。只有亲眼得见,才能更好地了解到植被的向阳性、向地性、向水性等自然属性,才能插出更符合自然生命本质而非臆想的作品。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好的插花作品要有器物去承载和映衬,器物相衬能凸显花卉之美,相违则会扼杀花卉之美。中国器物史就是朝代史,不同历史时期对器物的审美各不相同,即使同一类型的器物,因朝代更迭而引起的器物细微的变化,也会影响到插花作品的择枝、比例及整体构图。
中式传统花器按器型大致分为瓶、盘、篮、碗、缸、桶六大类,它们在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中几乎无处不在,材质包括陶、铜、瓷、竹、木、瓦等,由于器物质感不同,侍花者在构思、立意上会有所差别。只有全面解读器物的美,才能更好地完成插花作品,展现其质朴之美。
中国的色彩学是世界上较为前端的科学,黑、白、赤、青、黄,五色生万色。其设色有主次,一色为主,他色为辅。中国人对色彩的理解源于对自然、生活的细腻观察。“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五色之前是素白,未染色的绢称为素白,传统插花艺术创作中亦有“留白”,给人以灵气往来之变化。
光影是插花作品的一部分,会使作品形成一个独特的审美视角。光影包括自然光影和人造光影——自然光影包括日光、月光、烛光以及晨曦、夕阳、晚霞中的交错光影;人造光影所指的是现代工业光源投射的光影,如冷光灯、暖光灯等投射的光影。不同属性的光影与空间融为一体,折射出每件插花作品独有的美感及精髓。
每个人文空间都有其独特的艺术属性,通过对空间与器物的经营和陈设,能使之产生节奏与律动,如同音乐的旋律。《礼记·乐记》有言:“乐者,心之动也;声者,乐之象也;文采节奏,声之饰也。”一件好的插花作品既像是拂面清风,又宛如天籁之音,让人沉浸其中,这种生动气韵就是空间的节律,也是侍花人的审美和情绪的外化。节奏与律动性是空间营造的本源。我看植物如同人一样,有着鲜活的生命状态与变化,当侍花人将情感通过植物表达出来时,两种自然生命融为一体,与空间共同形成一个联结的能量场。
艺术来源于生活,人、植物与空间的融合会引人思考。艺术空间是有温度的,它有一种力量,让人从一个视角就可以感受到空间从有限到无限的延伸。有人问,什么样的植物空间作品是一件好作品?思之许久,豁然贯通:当有人步入一个空间,空间中所呈现的质感与气息,能让人驻足,使身心处于一个不断打开与接受的过程,并且通过具象的、有限的事物感受无限的空间维度,这种体验可谓至臻之境。
文人空间的精髓是把形而上落实到形而下,那正是道、器、人结合的结果。赏花之人见草木而敞开心扉,感受四时之美,于花开花落间,获悉天地给予的信息。有审美意象的空间会让人静默、思考,从中看到自然之美、造物之美、道德之美,这种审美宗旨为传统插花艺术之本。集自然与艺术于一体,缩崇山峻岭于咫尺之间。因地制宜,借景取胜,因乎时也,因乎地也,亦是获取空间意趣的方法和途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