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浴室很隔音,要不是有人敲门,她是根本不可能听到外面动静的。而此时,正是有人以三声为一个节拍、缓缓的将浴室房门敲起。
乔季卡有些紧张,马上停住动作不敢再动。静坐在地上听了一会儿,敲门声更大了。且同时,有人在外头按启了对话按钮,然后便有一个她此时十分不想听到的声音传来——
“卡卡,你在里面吗?”是百里夜。
她真不知道这话是应该答好还是不答好,答吧,如果人家要她出去,她怎么出?不答吧,那她这个算不算是凭空消失?百里夜肯定会找啊!
胡思乱想的工夫,外头的话音又传来,却已经不再问她是不是在里面,而是说:
“洗个澡能洗三个小时,你这到底是洗什么呢!”
乔季卡苦笑,看来已经不用再遮掩了,人家根本就很肯定她是在浴室里的。只是该怎么说呢?说自己伤到了脚没办法起来?说自己光着身子没衣服穿?这话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可是不说,似乎更不合适。
正想着,忽就听门把手处传来“吱”地一声,是那电子门锁的启动。
乔季卡一愣,下意识地就双手环胸。可环住了胸,却又觉得下身才是更应该去护的地方。于是又想蜷起脚,但又忘记了脚上的伤。
这么一动,立时就又有钻心的痛又袭了上来!只一刹,竟激了她两串眼泪下来!
“别动!”进来的人觉出她身体有佯,赶紧一步上前按住了她欲起来的身体,然后再往受伤的脚踝处一看,不由皱起眉来。“乔季卡!”他语带无奈,“你真是……我该怎么说好!”
她也苦笑,主动开口,说:
“总出状况,给你添麻烦了。”
百里夜摆摆手——
“不是这个意思。麻不麻烦的到是小事,只是你知不知道,之所以出状态,多半是因为你心思总是很难集中。太多的事要想,分散了精力,这才容易出问题。”
他看向她,那眼神中似有追问其“又在想些什么”的意思。她低头,避开那样的目光,只是轻语:
“能帮我把衣服拿来吗?”
百时夜没吱声儿,看了她一会儿,又是一下轻叹,这才起身去帮她拿来衣物,再把人扶起,帮着她穿好。乔季卡这次到是很淡然,没太因为自己这一身赤~裸而过份紧张和执拗。许是已经习惯了,她在他面前总会这样窘迫,自己的身子早就被人看了数回,没什么可娇情的。
百里夜是个很好的男人,她知道,只要是个男人,在女子的胴~体面前,就算再正经,也会起些微妙的变化。包括百里夜!但他却能做到目不斜视,脑筋不动歪念,只帮她穿衣,然后再扶到外面的沙发上坐着。这个过程从头到尾都十分自然,就好像真的是老夫在照顾老妻,彼此之间没有抗拒,只有默契。
也不知他是从哪里翻出来的一个小药箱,此时,乔季卡受伤的脚就被他搭在自己腿上,然后手心搓了药膏涂在上面,一点一点地揉捏着。
扭伤的地方特别疼,虽然那药物所冒出的凉气能缓解不少,但只要百里夜一动,她还是会痛得全身都跟着哆嗦。
“忍着点吧!”他边按边说,“谁叫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想到走个路都能滑倒。我们家的浴室应该不是很滑的,就算洒满了水,人还是可以稳当地走路。所以你不要把责任推到浴室的地板砖上,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
乔季卡点头,算是承认他说得都对。百里家的浴室怎么可能还会让人滑倒!在这座每一处细节都完美无缺的庄园里,是不可能因外界因素让人受到伤害的。百里夜说的没错,之所以平地摔倒,的确是因为她思虑过多。
有的时候她自己也想,二十五岁的身体,是不是已经有了五十二岁的心性?为什么她看这世间的所有一切都那么淡泊?这个年纪的人,不应该是整日追逐,为自己不断创造出新鲜梦想的吗?为什么,她的心竟已经如此老旧?
“如果实在太疼,就去医院吧!”百里夜的动作总算是停住,但见乔季卡一直紧咬着牙的样子,便又担心地提议。
可这提议马上就被其否决——
“不去!”她说:“不要去医院!”再看百里夜挑着眉询问的目光,便不得不主动承认说——“自从我进了百里夜的门,不是自己住到医院去,就是把医生请到家里来。三回两回还好,再多去几次,怕是人人都知道,百里家的少爷娶了个病秧子回来,太丢人了!”
在乔季卡的坚持下,百里夜不得不放弃送她去医院的念头。只是光施以普通外用药,效果总归不明显。
乔季卡的痛苦摆在脸上,纵是她故意表现得有多不在意,可疼就是疼,他看得出来的。
于是起身,走至酒柜前倒了小半杯红酒来递到她手边。
“喝一点,不要太多,疼痛会缓解不少。”
乔季卡握着这种久违了的液体,一时间,竟有些感慨止不住地就想要道出来。
于是浅酌,再开口,却是说:
“曾经有过一段时间,这东西就是我的命。没有它,我怕是一天都不下去。”说这话时,似有点点晶莹的泪半含在眼眶,百里夜总有冲动想要替她拭去。她却一仰头,将杯中剩余的红酒一饮而尽,同时,也生生把那一串泪又逼了回去。
他无奈苦笑,站起身又帮她再倒一杯。乔季卡就这么看着这个在她少女时期就爱慕的男人,一瞬间,竟有些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百里夜……”女子轻语,“我是真的嫁给你了吗?”
只此一问,却让那已经端起酒瓶的人明显怔了一下。继而扭头,却见那女子正歪歪地倚在沙发上,一身的慵懒,却又一脸的苦痛。
又是一杯新酒递到她手,也借此打散了乔季卡脑中的那一片幻想。
是的,是幻想。幻想她回到年少,幻想她回到干干净净的最初。
这也许就是老天爷与她开的一个大大的玩笑,让她得以成为百里夜的妻,却也让她为此付出了最最宝贵的代价。这笔交易,说到底,还是她输了呢!
“我果然算计不过老天爷。”女子轻声呢喃,半晌,却又自动将这一声感叹略过,再开口时,却是主动问他:“你是不是很想知道在我身上到底都发生过什么?呵呵!其实我明白,你都知道的,你全部都知道!你打听到了那么多,知道我爱吃什么爱用什么,怎么可能还不知道那些要人命的过往。现在……是看轻了我吧!”
她抬眼望去,这一瞬间,就觉得百里夜看她的眼神中带着点点的鄙视。那鄙视因她委身齐桦而起,因她明知齐桦不再爱她,却依然回他的家、同床共枕!依然让他侵犯,还得笑着听那一声声污言秽语。
“可是我能怎么办呢。”她低下头,有些自弃地说:“我不那么做,季安就得死。我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季安的性命,直到他有一天自然死亡,我才可以把这条命也心甘情愿地放弃。其实……我一直都是期盼那一天的!”
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终再抬起头时,却见百里夜已经坐在身边。
两人的双眼就那么对望着,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却听得百里夜道:
“这些事,我并不知道。”他说:“你以为我早就知道吗?”
乔季卡怔怔地问:
“不是么?”
他摇头——
“当然不是!打听你的喜好,是想你在帕堤庄园能过得更好。是想把你太过孱弱的身子调理起来。但其它的,你不说,我自然会尊重你。”
不得不承认,百里夜的话让乔季卡颇生了几许动容。那样的动容是她一直以来都在极力克制的!
但是今晚,她的心似乎总在冷与热之间不断徘徊。许是酒精的作用,让她总有一种冲动想把面前这个男人紧紧抱住,想把一身的伤痛还有委屈全都说给他听。曾经的乔季卡对百里夜只是倾心,但现在的乔季卡,却可能清清楚楚地从这个男人身上感觉出那种比天和地都要踏实的安全感。
女子下意识就伸出手去,神使鬼差般就要去揽住这男人的脖颈。可是那指尖刚触及他的皮肤,却又似触电般又缩了回来。取而代之的,是急急忙送入口的一酒杯。
一口酒下肚,人好像又从刚刚的梦幻状态回过神来。思绪清晰下来的一刹那,不由得为自己刚刚的举动苦笑。
“其实你打听那个干什么呢!”乔季卡轻声呢喃,“我们之间只有三年,三年一过,你是你,我是我,一切烟消云散,陌路人而已……”
话刚至此,却突然觉得手臂一紧,人一下子就被带入一个温暖莫名的怀抱。
执在手中的酒杯一滑,啪地一下落在地上。她撇眼看去,只见那天鹅绒的地毯上瞬间就漾开了一团红晕。
但却没有人在意,她纤瘦的身子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耳唇一热,便是一个轻吻落下。
“你……”乔季卡怔怔一愣,就要伸手推他,可百里夜的力气哪是她能抵得过。
男人反手一揽,人一下就被腾空抱起。乔季卡只觉眼前一阵眩晕,借着红酒微微的劲道,身子也跟着轻飘而起。
踏过绒毯,穿了过廊,掀过一道纱曼隔帘,终于后背落入实处时,却发现,自己已被那人抱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