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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江口战火

东洲的第一次战火,燃起于后梁开平二年(908)。这是进入五代十国的第二年。以扬州为统治中心的雄心勃勃的杨吴政权,竭力想扩大版图。他们先企图西进楚国进而吞并湖南,不料一路上遇到了强力抵抗,军事上接连失利,再加之在别人领地作战,后勤保障不足,困难越来越多,无奈之下只好退兵。但西进失败,并没有影响他们逐鹿天下的决心,一个转身,他们将矛头对准都城设于杭州的吴越国。杨吴的步军都指挥使周本、南面统军使吕师造率军进攻吴越。这年九月,吴国大军团团围住了苏州。

想不到吴越国的钱缪,没有从杭州派大军直奔苏州救援,而是采取了“围魏救赵”的战略,派将领张仁保率劲旅日夜兼程,奔袭东洲镇。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毫无准备的吴国水军迅速陷入灭顶之灾,兵败如山倒,被“斩首万余”。东洲战败、失守的消息,令杨吴大为震惊,东洲一丢,整个吴国领土失去了战略屏障,吴国也进一步失去了越江南下的威慑力和主动权。东洲必须夺回,必须牢牢把握在吴国手中。于是杨吴政权立即下令以池州团练使陈璋为水陆行营都招讨使,统领柴再用等诸将救东洲。谁知,柴再用刚抵达东洲,双方交战刚开始,他的战船即遭毁坏,“舰破水满”,情况危急。幸好他的战船尾部的长梢尚浮于水面,柴再用攀附在梢上,诸多兵士奋力搏救,他才得以脱险。吴军强悍,又志在必得,终于“大破仁保于鱼荡”“夺战船三百艘”“尽复东洲旧地”(《资治通鉴》卷267《后梁记》二。《九国志》卷1《柴再用传》)。这里有个小插曲,胜利后,柴再用的家人为感恩柴再用陷险境而得救,准备“饭僧千人”,请很多和尚吃饭。但柴再用把准备的饭菜全拿过来犒劳部下,说士兵们救了我,和尚们没出力啊。

第二次战火燃于后梁干化三年(913)三月,吴国又一次对吴越国发起战争,派遣行营招讨使李涛率领2万大军,进攻吴越国的衣锦军(地名),即国君钱镠的老家临安(今属浙江)。吴国料定钱镠必定派兵来救,想乘机歼灭吴越国的有生力量。但吴越国采取的办法是兵分两路,一路救衣锦军,一路攻吴东洲。当然,自908年那次“被斩万余”的惨酷战争后,杨吴政权已深刻吸取教训,大大加强了东洲的军事力量,攻防能力都明显提高。但面对钱镠的“兵分两路”,杨吴不得不同样“兵分两路”,一路依然向衣锦军进发,另一路则增援东洲。于是兵力被分散,两处战事相互制掣,虽然都有短兵相接,但都规模不大,不久便各自退回原地。

第三次战火燃于贞明五年(919)三月,作为后梁属国的吴越国,被指派去攻打杨吴。钱镠以节度副大使钱传为诸军都指挥使,出动500艘战舰,直接去攻打东洲。杨吴任命舒州刺史彭彦章及裨将陈汾率战舰迎战。两国水军在距东洲不远的狼山江面相遇,“乙巳(初八),战于狼山江”。这一仗,吴越国的都指挥使用了计谋。交战之前,他就命令500艘战船上都装了灰、沙和豆。当两军相遇,杨吴水军战舰顺风而下时,钱传指挥战舰避在一旁,当杨吴战舰过去后,钱传率领舰队追随。当杨吴舰队回头应战时,钱传命令各船顺风扬灰,使吴兵沙迷双目,眼睁不开。继而双方船队船舷相接,钱传就命令把黄豆撒去对方船舱,把沙子撒在自己船舱。这样自己的兵士立足很稳,而对方的兵士踩在黄豆上就容易滑动,当黄豆被血渍以后,滚滑更厉害,吴军几乎都跌翻于船。这时钱传命令向对方的战舰放火焚烧,吴军大败。杨吴军队总指挥彭彦章十分英勇,“彦章战甚力,兵尽,继之以木,身被数十创……遂自杀。传俘吴裨将70人,斩首千余级”。(《后梁纪》五)这一仗,虽发生在东洲西部江面,但实质是为夺东洲与守东洲而战。

四个月后,杨吴与吴越大战于无锡。虽然杨吴获胜,但杨吴深知:“天下纷纭,民甚困矣,钱公(钱镠)亦未可轻也;若连兵不解,方为诸君之忧……”(宋路振:《九国志》三卷《徐温传》)这句话是当时已独揽杨吴国大权的徐温,无锡之战后对众将领所说的。这一仗后,两国息兵通好,此后20余年中,东洲再也没发生过战争。

公元954年1月,决定在中华版图上设立海门县的关键人物,北周皇帝周世宗柴荣正式登上宝座。柴荣是邢州龙岗(今河北邢台西南)人。年轻时就投靠了嫁给郭威的姑妈,由于他才干出众,又相貌堂堂,深得姑父郭威的喜欢,被收为养子。当郭威进入后汉权力核心后,柴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郭威做了皇帝、建立“五代”中最后一个朝代“后周”之后,柴荣被委以重任。因为郭氏满门被汉隐帝所杀,所以柴荣成为郭威唯一的继承人。在他继位之初,改年号为显德,他立誓要在30年内统一天下。几年之内,他初步巩固了北部边防,击败了后蜀,收复了西北部分地方。此后,他三次亲征南唐。此时的东洲,杨吴政权已不复存在。公元937年10月,原操纵杨吴政权的大臣徐知诰(徐温养子),正式接受杨吴禅让,在金陵即皇帝位,改元升元,封杨吴最后一位皇帝为“让皇”。南唐政权正式建立。升元三年(939),徐知诰改国号为“唐”,恢复自己李姓,改名为“升”,以唐朝后裔自居。五代十国时期,改朝换代时有发生。唐取代吴,未发生战乱,未伤及民众,在五代时期是少有的现象。

后周显德五年(958)一月初十,后周为了打通至吴越国(时吴越国已对后周称臣)的陆路通道,决定先集中兵力夺下东洲静海都镇的西冀静海(即今南通市),于是派出了左谏议大夫前往吴越国商量进行南北夹击。不久即“拔静海军,始通吴越之路”(《后梁纪》五)。后周显德五年三月,后周水军与吴越水军在长江江面联合进攻南唐水军,周世宗柴荣从扬州移驾到鏖战正烈的迎銮镇(今仪征城区),亲自指挥,士气大涨,南唐军队败势已显。正当得胜的战鼓将擂响时,有人报告说:“唐战舰数百艘泊东洲,将趣海口扼苏、杭路。”

这是重要情报!南唐正面临关键的江上大战。因为从仪征过江,西南去不远就是南唐的首都金陵。如果仪征丢掉,那南唐江南的江山,就随时处在北周武力威胁之中。然如此严峻局势下南唐居然从战场上分出一支劲旅、几百艘战舰去镇守东洲。这一重大动向,不能不引起周世宗柴荣的高度警觉。周世宗对将要夺取的南唐领地内的战略要地了然于心。他知道东洲扼江海之要,乃兵家必争之地。但是,他的整个部署,还是先取静海,再西去取仪征,一时并没有把东洲放于优先位置。而对南唐来说,考虑问题的角度就不一样了。这次仪征江面上的战争,他们面对的是北周与吴越的联手。如果说北周水军属于新创建,那吴越水军则是老资格了,他们久经战场,经验丰富,力量强大。只有守住东洲,才能有效阻断北周与吴越间长江东海的水上通道,尽可能地阻挠他们联合军事行动。南唐守东洲的另一层考虑,到后来才体现出来。此时的南唐,江淮之间土地尽失,海边盐场也已全部丢光,江南沿海又在吴越国范围内,所以,如果与北周划江而治的话,南唐的吃盐都成了问题。这也是南唐要拼命守住东洲的原因,后来的历史发展证明了这一点。当南唐丢了仪征、东洲,江北尽失之后,为防北周进一步渡江南下,南唐派大臣晋见周世宗,愿割地称臣,江北14州60县22.65万户尽归北周。但“以江南无盐田,求海陵,后周不许,诏岁支盐30万斛以济江南”。

当时,周世宗对这情报高度重视,反应迅捷,急“遣殿前都虞侯慕容延钊将步骑,右神武统军宋延渥将水军,循江而下”(《后梁纪》五)。这时的后周,将得胜之师,趁所向披靡豪气,经过三天激战,就把东洲的南唐水军全部消灭了。

战争结束后,淮南又恢复了安宁。由于东洲和静海在南唐时属于常州管辖,常州战后仍在南唐管辖之下,而静海和东洲已属后周。这枚棋子如何摆布?从三次亲自出征南唐特别是这次直达銮江口(仪征自古是运河入江口,自从五代杨吴将白沙镇更名为迎銮镇后,入江口就有了“銮江口”之称,仪征也就有了个别称:銮江)打过几仗后,周世宗柴荣对长江、水军、水战等有了更深的认识,对水道的重要性已有切身感受。现在,扼江海咽喉、南北要冲的东洲已被收入版图,而且又有渔盐之利,为财赋重地,当然被他格外重视,决心要精心经营。于是,一个谱写海门历史起点的重大决定此时作出:即于当年(958年)去掉“静海军”名称,设立一个新的州——通州,两个新的县——静海、海门,海门隶属通州。

自秦始皇统一天下开始设县以来,“百代都行秦政制”,县,就成为中华由古至今最基层最基础、被纳入朝廷视野的政权单位。在海门设县之前,虽然姚氏四代执掌东洲政权,职级高于县级,但整个东洲的地位,它所能获得的资源,它的整个权力的配置与结构还是镇的水平。镇是镇的眼光,县是县的视野,治理的广度与深度,谋划的远见与布局,有本质不同。所以,在东洲这块土地上建县,是为东洲发展开辟了一个新纪元。这是东洲自身秉赋和周世宗柴荣要实现其一统天下雄心相碰撞的结果,偶然中有必然。至于“海门”这个名称,最早见于镇江附近长江中的一个小沙洲。而今把此名冠于东洲大地,既符合现实,又升华了现实。

海门置县时“置里百有二十”(明《嘉靖海门县志》),唐代6000户以上的县即称上县(2000户以上者称中县,1000户以上者称中下县,不足1000户者称下县),时海门约有13000多户(古代每里110户),所以称之为“壮县”。

当然,海门建县后,东洲还是时有战火。这战火进一步证明了东洲资源丰富和战略地位重要。公元960年,宋取代后周,占领了整个江北并欲吞并南唐。当时南唐已是最后一个统治者李煜执政,北宋陈兵江北,危机四伏。李煜手下有位军事能臣卢绛,江西人,开始时任沿江巡检。他招募一批青少年练习水战,训练出一支能在浩浩江面的大风大浪中进退如飞的水军。卢绛就指挥这支军队在那些年中多次奔袭海门东洲,“累于海门遮获越人船舫百余艘,盐数万石,献之。后主赏其功,遂封爵柱国”。这记录的是卢绛功劳,反映的是那时的大局,吴越已向北宋称臣,吴越水军代宋室驻防东洲;获得“盐数万石”,这是东州所产,正是南唐紧缺物资。尽管卢绛能征善战,其间还多次献计于李后主,终因李煜“生于后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工于词作,疏于治国,公元975年南唐被北宋所亡。(资料来自陆游《南唐传》和作者不详的《江南野史》) hFZM2Aog4jsAreoIaykKvw5nPxLZFgWzTtNfO6JQCsM4EF4bi+hYoLZwmMmT4WF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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