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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场与盐(上)

海门盐场,起先在东布洲,产盐很多,这是《唐东海徐夫人墓志铭》和《姚锷墓志》有记述的。后来真正奠定海门千年盐业史基石的,是位于海门北部和东部海边一字排开的盐场,即余中场、余东场、吕四场(崔桐《修筑捍海堤记》中,把余西、金沙两盐场也列归海门;明嘉靖、清康熙的《两淮盐法志》盐场图中,也都是把这通东五大盐场划在海门范围内,划在通州范围内的是西亭、石港),都从大海里烧制出过“皎如雪”的“吴盐”,也都被大海吞噬过无数生命,都经历过人间最大的苦难,也都创造过历史上令人称道的辉煌。崇明的天赐盐场,虽然归属海门仅55年,但这惊鸿一瞥,也给海门历史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天赐盐场

《上海通志》中记,“崇明镇属通州海门县”。北宋时,顾俊沙即崇明,原为海门的一个乡,发展到南宋时,物产风光气候,已是极一时之盛,崇明由乡变为镇。崇明面海临江,咸潮很重,是天然煎盐之地,五代时已有盐业。宋初,朝廷将判处死罪而缓刑的囚犯发配到崇明,充当盐丁。当时有盐田和荡924顷20亩有余,每年缴纳盐税正银615两8钱。因盐场渐成规模,便移浙西、青浦、江湾部分灶户到该场煎盐。南宋宁宗开禧三年(1207),崇明设置盐课提举司。南宋嘉定十五年(1222),崇明设天赐盐场,隶属通州海门,由淮东制置司直接管理。南宋抗蒙名臣杜杲,曾待职“通州海门买纳盐场”场官,是年(1222)监崇明镇。元代后期,海门南部江边开始坍塌,崇明却日渐涨大,盐税增多。元至元十四年(1277),崇明由场升州,名为崇明州,脱离海门,隶扬州路。天赐盐场,仅“赐”给海门55年。

吕四盐场

宋时吕四盐场,因处于时有坍塌、偶有迁移之中,盐灶、荡地常不稳定,没有列入通州利丰监管理范围。历史记载:南宋高宗绍兴十八年(1148)三月初七日,因通州吕四港场仅有15灶,不置监场官,降诏令海门知县兼行主管。元至元十四年(1278),吕四盐场归通州盐务机构管辖,成为催煎盐场。明初,隶属两淮都转运盐使司南通分司,为两淮上十场之一。然而有明一朝,吕四盐场多灾多难,洪武二十三年,突发大潮,盐丁与附近居民死3万多人,盐场人员差不多全军覆没。虽然朝廷用移民方式及时填补,但潮灾仍然不断。明嘉靖年间又被倭寇屡屡侵犯,人员财产损失巨大,嘉靖三十六年(1558)吕四筑城以防。吕四盐场于有明一朝总计产盐达1000多万引,朝廷获得巨大收益。

进入清朝,沿袭明制,但环境越加严峻。清顺治时,鹤城遭海盗袭击而毁。到康熙时,吕四场南的范堤坍入江中,盐丁仅剩346人,面积220方里,即南北10里,东西22里。到雍正时,场区面积为176方里,即南北8里,东西22里,而且残存的范堤又被冲破缺口,大有被海潮江浪吞没之势,旧海门残存一角岌岌可危。雍正后期,形势终于有了好转,坍没的荡田陆续涨出。嘉庆七年(1802)草荡增至2000多顷,盐丁增至16760人,年产盐5万多引。盐的质量也有了提升,产出了上等好盐“真梁”,列为贡盐,誉为淮盐之冠。自此,吕四盐场逐渐成为两淮最重要的盐场。清中后期,吕四盐场有了定型,南北20里,东西30里。场下设3团,每团10总(或曰甲),共30总。

上面这张是《明嘉靖两淮盐法志》上的吕四场图。范公堤位于中间位置,走向先向东然后直下向南,一直插到江边。在范公堤北,由西向东横亘一条大河,然后也是直下往东南方向,注入长江,此河图上标为“岸河”。在岸河与范堤之间的东南区域内,并排有“三十捻荡”和“黄连沙草荡”;从此河向东有两支流,靠北的一条标明“界沟”,在它南面的一条流进湖荡,上标“白荡”,这是否就是多次出现于各种史书的当年的“白水荡”?界沟和白荡向东流,流到一条标注为“老岸”的岸堤西没了。“老岸”南北向,不知筑于何年。老岸南端是海,标有“料角嘴”,还标有“此处水分咸淡”。老岸东的整个外围,看上去是沙滩,在沙滩外的海面上写有“东至海二十里”,不知是以哪里为起点算起。岸河北边大片范围,标了12座潮墩,分属东团、中团、西团,每团四座。东团与中团的分界处是“死洴”(刘弇所说的“洴”,在此见到了实图标注),东团内4座潮墩之间有条“深洴”,中团内4座潮墩之间有一条“张方洴”。从图上看去,“洴”就像一条港梢。中团与西团的分界处是一条河,上标“芦苇夹”,它北接于海,向南直流,与岸河交汇后继续向南,过范堤后注入运盐河。这12座潮墩外是一个又一个煎制盐的亭灶。亭灶外就是茫茫大海了。以上是范堤东与北的区域。

再看范堤南,在整个吕四场正中偏南位置,是盐课司所在地,布局较气派,内有房屋多幢,最后一排东为“大使宅”,西为“副使宅”。盐课司署宇东有一“青墩”,上有“真武庙”。再东,前为“孙公庙(庙东即为南向的范堤)”,后为(东)“龙潭”。盐课司署宇东南方为“小营”,南偏西为“大营”(前文《吕四周氏家谱》“叙”中提及的两所备倭营,在此得到印证);西边为“正仓”,与“真武庙”基本对称;西北为“土地庙”,位置最西的是(中)“龙潭”,再西就是北面流来的“芦苇夹”了。“芦苇夹”西区域:范堤南,近堤处由东向西分别为:“接待寺”“范公寺址”、(西)“龙潭”;远堤处由东往西,分别是“吴陵巡司”“关王庙”“西仓”,再往南,就是“运盐河”了,河上面三处标有桥。“运盐河”东西方向,东顶端在“大营”和“正仓”之间。运盐河再往南就是大江了,在江边位置标有“南至江X(字迹模糊,4?6?是个位数)里”。整个江边,范堤东分别有“青墩港”和“大河口”,范堤西(运盐河南)分别是“山港”“黄沙沟”和“新沟港”。在“山港”和“黄沙沟”之间,有一“东岳庙”。在新沟港正南方江中有一行文字,“吴妃冢坍入江”。(西)龙潭西边,有一条北注入海、南连接运盐河,在其中部接纳由东向西流来岸河的河,它就是吕四场与余东场的界河。这条界河有两个名:北半段叫“沥水漥”,南半段叫“曹严漥”,界河的西边就是余东盐场了。

这是现今能看到的最早一张吕四场图了。这张图,还可和载有此图的《明嘉靖两淮盐法志》的相关文字对照阅看。“吕四,距分司(在石港)二百三十里,使司(在扬州)五百七十里。南尽于江,东、北薄于海,西接于余东。广(即东西)二十二里,袤(南北)五十里,中为草荡,凡二千八百三十有九项二十亩(东至老岸,西至曹严漥,南至南六段,北至海沙——此处文字,在原书中为小字,嵌于句中,今加括号,以示和正文区别),田凡三十有八顷七十一亩四分。其海防新堤(即图上标的范公堤——作者注)南起大河口,折而西抵余东境。避潮墩散布三团凡十有二。其河渠,曰运盐河发于余东,迳于西便仓达于正盐仓而止;灶河南发于江,曰东周河,纳于岸河入于沥水漥;曰山港,会于露御夹纳于泗港入于海;张方洴,非字港,深港咸发于海汇于团(桥梁无)。由石港而东,北为掘港,西北为马塘为丰利,比三场。”此文字所涉内容,虽然有些在图上未出现,但有利于加深对图的理解。

阅此图与文,在所有史料中第一次见到了吴妃冢相对确定方位。吴妃冢,《嘉靖海门县志》和《道光海门县志》都有记载,到底是何时何人的妃子,存在不同说法,但大前提是此处存在吴妃冢这一事实。吴妃冢在历史上比较有名,吴陵巡检司存在几个朝代,其名就是因吴妃冢而来。请崔桐修海门县志的知县吴宗元,当时还专门为吴妃冢写过一首诗:“南北纷争几战余,广陵花柳自荣枯。可怜荒塚多湮没,濒海谁云尚有吴?”吴宗元此诗,认为吴妃是杨渥的妃子;此诗还陈述了一个事实:吴妃冢濒临海边——实际是江边,那时习惯说法——很多坟冢已经坍江了,吴妃冢还在,但知道的人很少了。明嘉靖盐法志的吕四场图标出了吴妃冢坍江处,时位于吕四场的西南方向,已接近余东场界。这个方位蕴藏了很多信息,它起码说明,这块地方曾是坚实的陆地,而且当时离江边还有较大距离,无坍江之虑,可作王妃安寝之地。如果吴妃确为五代杨吴政权第二代杨渥的妃子,此墓那时就存在于该处,那对考证吕四余东的成陆史、煮海烧盐史,具有不小价值,甚至对考证古老的东洲镇的具体方位,也能提供帮助。由此就牵连出该图与文提出的一个重大疑问,就是图中的“东周河”。崔桐的海门县志说:“东洲河,在县东吕四场境,在唐宋时属吴,为东洲镇河,已淤浅,故道尚存。”现图中的东周河若与东洲河不是一回事,则疑问不存;若是一回事,周与洲同音,则现在图文说其发于江而注入于沥水漥,跑到吕四场西北和余东的界河上来了,与原来的位置偏差很大,这背后的变化过程是什么,原因又是什么,值得深究。此图与文透露的另一信息是,吕四场的范公堤尽管部分坍入江中,但因新修堤基于残存的旧堤基础上,所以由西向东然后拐向南的走向没变,当然部分堤的长度相应变化了。

此后还有两张,分别是康熙年间和乾隆年间的。第一张图和第二张图相差约140年左右,第二张和第三张相差约50年左右,一作对比,发现发生了很多变化。康熙年间的那张图,扑入眼帘的是大潮汹涌,场的北、东、南三面都是巨浪翻滚。东面北面,海浪已逼近范公堤,原位于范公堤外、与堤走向相同的那条“岸河”不见了。东面原范公堤外的“界沟”“白荡”“老岸”都没有了,仅增加了一处营房“旧唐角营”。北面原堤外的“东团中团西团”,所有团内及团与团之间的港梢一样的河流,都不见了,仅有几处潮墩烟墩和舍,一处亭灶也没有。堤南面近江边,仅画了几处烟墩,原来从东到西的5条沟、港都没有了。“盐课司”与“大使宅”也即盐场署宇还在堤南,不知道是绘图原因还是因为东部“老岸”区域坍塌的原因,感觉署宇虽在整个盐场中部但明显偏东。署宇东西两边的建筑一处都不见,唯在其北及西北方向有两处建筑,分别为“真武殿”和“法轮寺”。此图中芦苇夹、沥水漥、曹严漥都没有了,唯一一条河流是运盐河,东头始于范堤内侧,环绕盐场署宇一圈,这环圈上南北方向标有两座桥,然后从圈的西侧流出,往余东场流去。还有值得注意的一处,是在整个场图西南方向也即运盐河的西南方向,已靠近江边,出现一道不长的堤“施(?)公堤”,西北走向,往余东场延伸而去,但在余东场图上又不见其身影。只能存疑。

载有此图的《康熙两淮盐法志》也有关于吕四场的文字内容,可以对照来看。“吕四场,原设盐课司衙署一所,顺治十一年寇船登岸毁……原额晒灰亭场。原额淋灰卤池……煎盐灶池三处,东团中团西团。原额灶房。新建公垣一所,堆储商盐。本场四至,东至海十里,南至江七里,西至余东场界十二里,北至海三里。运盐新开小河,由余东余中等场经如皋至泰坝四百四十八里。本场御潮范公堤一道,坍入江南。”此文字内容尽管较为简单,但一对照还是发现了制图的不足,即煎盐灶池、灶房,晒灰亭场、淋灰卤池等都在,只是绘图者未画入。

第三张图画于乾隆十三年(1748),与前两张比,范堤还是横亘在中部偏北位置,把盐场一分为二。不过,其拐向南几乎是垂直而下,不像前两张是东南走向入江。堤东区域离海已稍远,东南方向近海处,贴近海角有一“孤搏(?)墩”,其北有一“天池”。范堤北从东北到正北,大片区域内,几乎是密密麻麻的各种图形:旧营墩,各种营房,兵营,各种潮墩,新设潮墩,灶舍,灰场……十分兴旺。范堤南最大的变化是出现了吕四城:城内有很多寺庙,东南为魁星阁,西南为天妃宫,东北为关帝庙,西北为城隍庙。城四周为护城河,河上于东南西北四处有桥;城中有条东西向的河贯通,两头连接护城河,此河北边,盐课司新署位于东,吕祖楼位于西;此河南边的最东端,是三角司署。吕四城外:东北方向是一排公垣,收盐场所,雍正年间新设,由此再往外,到范堤内侧,分别有洛伽山和磨?(原图字迹不清)关房;南,东西分别有十七总港和十八总港,从城河引出直通大江,两港之间分别有三生墩和营房两处建筑。运盐河从城河(西)流出,直奔余东场而去,流出不远,有一支流向南入江,标明为十九总港。吕四城西运盐河北有法轮寺,城北偏西有真武殿,再往北贴近范堤是新建三清殿,这些都曾在前两张图上出现过,不过已无法辨认是否还在原址。此图标出一处名“天池”,据康熙扬州府志记载:“天池,在廖角营,环地皆斥卤也,惟此池水,味清甘同于惠泉。”

与此图相对应的文字内容较为简单。“吕四场坐落通州(那时,古海门县于康熙十一年即1672年已裁县为乡,海门厅要到乾隆三十三年即1768年才建立),东至海十里,南至江四里,西至余东场十二里,北至海五里。运盐河,新开小河,由余东十二里至石港一百四十里,经如皋至泰坝四百四十八里。范公堤一道长五千六百五丈,于雍正二年七月风潮冲缺修筑,乾隆十年八月海潮冲缺,十一年重修。”

清代曾编撰过多本《两淮盐法志》,分别为康熙朝、雍正朝、乾隆朝、嘉庆朝、光绪朝等。细读明嘉靖到清康熙、乾隆朝吕四余东余西的盐场图及相关文字内容,可以看出二百年间的巨大变化。从乾隆十三年(1748)到光绪十八年(1891),又近一百五十年过去了,这三大盐场又经历了许多起起伏伏。以光绪十七年(1890)为记录下限,刻印于光绪十八年(1891)的《光绪两淮盐法志》,其第十六卷是关于两淮三十场的“场图”以及“图说”,其所载的图已经标有经纬度了,但很不清晰,所标文字字迹模糊,基本看不明白,而“图说”简明扼要,还是能透出些历史的沧桑。其中关于吕四场——“吕四场图说:吕四场隶通州。境东、北皆海,南与海门,西与余东场连界。范堤自西而东、折而南至廖角嘴止,计长五千六百余丈,合三十一里有奇,堤外列潮墩二十。旧志载距分司三百三十里,今按吕四西至余东六十里,余东西至余西四十里,余西至金沙二十五里,金沙至石港四十里,虽相距不足二百里,盖亦南场之最远者也。运盐河由余东、石港、如皋以达泰坝,凡四百五十七里。走私隘口七处:陆路曰丁荡灶、秦疃灶、私沟灶、营脚灶、杨家灶,水路曰彭家灶、大坦灶。”此图说内容与第三张图所在的《乾隆两淮盐法志》上对吕四场的文字介绍无大的变化,吕四至石港的距离,已从旧志所记载的三百三十里,到现在不足二百里,说明地理环境发生了较大变化。几百年间,原来以掘港、石港、吕四为三个顶端的北海湾,在黄河夺淮等多种因素的共同作用下,海湾在淤积、变小、往大海退去,吕四至石港的陆路、水路交通,已经从绕过海湾的较大弧度,逐步向很小弧度的方向变去。沧海桑田,又一次见证大自然的魔力。此图说把走私隘口郑重写上,一个盐场范围内,专设七处关卡查缉,既说明重要,也表明问题严重。此图说令人遗憾的是,没有标出吕四场的四至。嘉靖时南北距离五十里,康熙时变为十里,乾隆时退为九里,那么到光绪时呢?根据当时整体沙洲涨并情况,吕四各方人士为争占新涨沙洲而发生了数起大的“沙案”的历史记录,可以推断,吕四场南至江的距离大大延伸了。而此时,整个北海湾也即将消失,从此图说中“堤外列潮墩二十”的情况也可推测,北距海的距离也增加了。所以,吕四场南北距离最短的时段,当在乾隆年间。

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张謇集资创办同仁泰盐业公司,公司创始了新式生产组织,采取了新的制盐方法,制卤用泥不用灰,煎盐用釜不用 ,燃料用煤不用草,产量、质量均有提高。盐工烧盐环境有改善,收入有增加。公司所产精盐,1906年赴意大利米兰博览会参赛,得最优等奖;1914年在美国旧金山博览会又获特等奖。但由于成本高,销路不广,没有大批量生产。于是张謇又在吕四的三甲,创办三甲盐场即同仁泰板晒场,获得了成功,1945年后归吕四场务所管理。

余东盐场

余东盐场肇自余庆盐场。元世祖至元三十年(1294),析通州余庆场为余西、余中、余东三场。宋代《舆地纪胜·通州·古迹》中写道:余庆场,盐额十六万石。

余庆盐场系北宋初才设的场,原来只是土著居民自发煮海以维持生活。余庆场设场后,发展不错,到南宋,在利丰监管的八场中名列第三。余庆场虽比不上金沙场,但它海岸线长,适合煎盐的面积大,发展余地大,于是在元朝被一分为三。元代析场时是从现袁灶港到五里墩,基本上是按长度平均划分,每场东西长度约二十二里。清乾隆嘉庆时期,对余东场重新进行了规划,设三团三十总,每团十总。这次划分不像以前平均分配。东团十总,也叫头十甲,头甲海到十甲镇,约二十里,每甲东西距离二里。十甲镇西界到五里墩十七里为中团,平均分为十甲,也叫十总,包场属六甲。五里墩到八索镇十五里为西团,平均分为十甲,也叫十总。为什么东团特别大一些?因为清朝中后期,煎盐的灶都设在东团的海边,分别是:晋南灶、御西灶、歇御灶、八甲灶、御东灶、大东灶、小东灶。此时东团南部为荡田,专门蓄草供煎,不允许开垦农耕。余东场大,盐产量高,清康熙以前,产量为通属盐场之首,明万历年间为每年四万多引。康熙以后,吕四场得到恢复,余东场盐产量紧追其后,清宣统年间每年为四万八千多担。

余东盐场也有三张图,第一张是明嘉靖年间的,范公堤与运盐河基本上把整个盐场一分为三。范公堤横切出北部略小于三分之一区域,堤北侧,由东往西筑有五座“封墩”,“封墩”外有十二座“潮墩”,“歇御港”和“王灶河港”两条通海的港梢河,把潮墩由东向西均划为四墩一组。最西潮墩的西侧还有条港稍河,字迹模糊;东边第一墩的西侧,有一“沙潭”。封墩与潮墩之间是大片草荡,潮墩之间与外侧,是数量不少的亭灶。再外就是海了,上写“北至海十二里”。范公堤与运盐河之间,看似较为繁华,有两处主要所在。一是“盐课司”署宇,位于正南略偏西,这里是整个场的中心位置,结构同吕四场图,也有大使、副大使宅第。二是在该署宇东,跨过李灶河、仇灶河、港西河等四条河(还有一条未标注河名),就是在“倭祸”中比较有名的、据说曾筑有土城的“东便仓”了。它位于西是“港西河”、东是“张让河”、南是“新运河”(运盐河)、北是范堤的长方形区域内。这区域内的显著特点也是寺庙多,在东便仓的东边和北边,分别是上真观、开福寺、北阴庙;在西北方向为两座墩:“黄墩”和“李墩”,一前一后。令人奇怪的是,这区域北侧的范堤上,竟分别有三个“龙潭”,最东的一个已靠近吕四场边界。盐课司署宇西有“王灶河”,但到范堤就断了,并未与堤东北的“王灶河港”相接;但它南向在连接了新运河、中旧运河及一条未注明的河流后,直接注入了长江。运盐河横卧于盐课司署宇和东便仓的南边,从吕四场流来往余中场流去,河上标有“新运河”三字,张让河、港西河、仇灶河、李灶河等范堤前的所有七条河,都与之相通,之后继续南流,河河串接,最后全流入大江。港西河向南穿过运盐河后,有了一个新名“钱家湾”,此河南流一段距离后拐向西,西流相当路程,最后与王灶河相连,再南下流入大江。就是这条河,上标有四字“中旧运河”。在整个范堤南区域内,还有不少建筑,引人注目的有两个特点:一是庙多,有四处“关王庙”、一处“大王庙”;二是“仓”多,有仇灶仓、李灶仓、徐灶仓、辛灶仓、王灶仓。另外,在运盐河南的西南方向,有三个“黄墩”、一个“李墩”,在盐课司署宇和东便仓之间南部江边,有一“备倭”。还有一处地方较为醒目,在运盐河与王灶河交叉的东南“河谷”地带,标有“青山”,这两字下方有“会圣寺”三字,且都画了山和寺的图形,这是否就是戴青和尚所筑的“戴青山”?此处确实离江不远,怪不得留下了不少文人雅士登临此处的咏江咏山咏云天的诗作。此图底部中间,由东向西有三处文字,依次为“南至江?(原图文字不清)里”“旧海门县坍江”“旧余东场坍江”。

与吕四场一样,《明嘉靖两淮盐法志》也有关于余东场的文字内容。“余东场距分司八十里,使司五百二十里。北滨海,南界通川(指长江,笔者注),西接余中,东连吕四。广有七里,袤四十二里。中为草荡,凡一千三百十有六顷五十七亩三分(东至吕四曹严漥,西至余中周灶墩,南至运河粮田,北至海沙)。田凡若干。其海防新堤起曹严漥,西抵余中境。避潮墩散布七团,凡十有四。其河渠:曰运盐河,发于余中,东入吕四;灶河:东北流为张尚河,港西(河)、仇灶河、李灶河达于东三仓(东便仓、仇灶仓、李灶仓),王灶河、新灶河达于西二仓,咸南发于运河通于江烂漥(港)之通丰庆(团),歇御(港)之通神液(团),王灶(港)青沙闸之通永安(团),咸入于海。而永安(东西二桥俱跨场西河上),永宁(场前河上),永丰(场东河上),四桥在焉。”与吕四场一样,图文未能一一对应。此图中有好几座“封墩”,占地不小,其他史料未见记载,此处文字亦未见说明,只能存疑。此图上的“王灶河”是条大河,从范堤南流出,与新运河(运盐河)汇合后继续南下,连接上“中旧运河”后再南下,穿越一条不知名的横河后注入长江,其在新运河(运盐河)与中旧运河之间南北向的一段,似也是运盐河的一部分。而在范堤北,在潮墩、亭灶中有一“王灶河港”,这是条港梢河,越往北河道越宽,最后流入北海。在整个余东场图上就它有“河”有“港”,当时可能规模与影响都不小。另外,范堤外最西侧的那条港梢河,从图上看不清所标名称,从文字内容看,很可能就是“江烂漥港”。

第二张康熙年间余东盐场图,与吕四场图一样,大江与大海波浪滔天,整个盐场范围缩小了。范公堤北,离海很近,由东往西,分别是东灶墩、潮墩、□□山(像庙)、西山(庙)、潮墩、七佛楼、墩灶□,不见了封墩,不见了亭灶,也不见了港梢河,连范公堤上的三个龙潭也消失了。此图上出现了一个新地方——“江场”,在整个盐场东部,范堤南边、离江不远的地方,它曾在历史记载中多次出现过,而今实实在在呈现在余东场图上了。从吕四场流过来的运盐河,围着江场转了一圈,然后再向西流去。仔细看,在运盐河环绕的内侧,有一圈闭合的城墙,砌城墙的砖也画了出来。而且,东南西北四处,都画有标准的城门。看来,运盐河是从东过来流进了护城河。护城河东南位置有一入江水道,该水道与吕四来的运盐河中间,有两墩,其名字迹模糊看不清楚;该入江水道西边有“五里墩”“大□□”(像寺庙)。整个江场城的东北、北、西,看上去有六七处寺庙。由此往西就到了“余东场”(场署所在地),与江场基本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其图像、结构与江场类似。也就是:外圈是护城河,内圈是城,东南西北有四门。运盐河从东面流进护城河,从护城河的西边流出,然后往西北方向流去余中场,并在河的一处标有“新河”二字。余东场署的北面有“八角亭”一座、几座“公垣”;西面有“梁店店”,居然画了四处房屋;南面从东向西有“三里墩”“西五里墩”“四坝墩”“王家□墩”;西五里墩与四坝墩被一条入江河道隔开,这条河从场署西的运盐河向南流出,有一庙宇紧傍于该河西边。无论是江场还是余东场署,看上去都离长江很近了。

此图也可与源自同一本书的相应文字内容相对应。“余东场,原额盐课司衙署一所,坐落余东正场。原额备倭营一座,坐落余东江场,今作公署……原额晒灰亭场。原额淋灰卤池。原额灶房。新建公垣二处,一在余东城北一里,一在江场城北。本场南至江一里,北至堤三十里,至海三十余里,东至吕四场二十七里,西至余中场界十三里。运盐河由余中余西等场经如皋至泰坝共三百八十八里。本场御潮范公堤一道。”此图文最大的信息点是“江场”的出现,然而同时也带来了疑问:江场与东便仓是什么关系?有史料说,江场面积大,东便仓位于江场,此说似有道理。但若确实如此,两张图为什么不一致,明嘉靖图只标明东便仓,而康熙图只标江场?其中原因是什么?另外,史料中对筑城的记载,有资料说是便仓筑了土城,简称便仓城,有说江场筑城。在这一点上,此图画得明明白白,是江场城。然文字又说,原来有备倭营一座在江场,“今作公署”,是什么公署未说。关于运盐河从吕四场过来后,先是绕江场城一周,兼作了江场城的护城河,这在以前的史料中也未曾见过。

第三张乾隆年间图,与吕四场图一样,场区的面积超过了第二张康熙年间,整个图面热闹起来了。范公堤北有点密密麻麻的样子:分布有营房;各种墩,其中有东灶墩、歇御灶墩、灶王墩、沈灶墩、辛灶墩等;好多处亭灶,其中有东灶、歇御灶、沈灶、李灶、墩嘴灶,还有标明“大坦”的,估计也是灶;有灰场、卤井;另外海边还有三个港,东边的东灶港,中间的歇御港,西边的环□港。范公堤南运盐河北,这一区域内,从东到西有武当山、外委衙署、十甲、观音寺、弥陀山、营房、王灶墩、七佛楼等,并有多所公垣分别位于东部及中部略偏西。运盐河南,有两条从运盐河流出的入江河流,把这一区域分成三块。东块:由东往西相继有五甲(是否应为“里”字?)墩、营房、老坝墩、营房、三里墩、营房,在其西北有几所公垣;中块:由东往西相继是余东东墩、营房、新造墩、余东墩、营房、戴青山墩、两个潮墩;西块:就一梁家店,看上去有点规模。两条入江的河流,东边一条上标有“旧河”“□坝”“海坝”;西边的一条,近运盐河处有一桥,往下有“木栅”,再下有“便民港”,再下有一字,像“坝”字。整个江边有五处港,由东往西分别为沈灶港、五甲港、□□港、木桩港、川港。在大江的最西端,“扁担沙”已浮出水面。图的正中略西南一点位置,是余东场署,与第二张图类似,护城河环绕四周,运盐河从东北面流入护城河,再从护城河的西面流出。护城河内是闭合的城墙,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城门内,东南和西南面分别是东岳庙和城隍庙,东北面是衙署。城外,南和西各有一座关帝庙,范堤南的观音寺、弥陀山、七佛楼都在城的西北。这张图与第二张图的最大区别是,“江场”没了,曾经和余东场署宇几乎同等规模和气势,也筑有土城的江场,就在第二张图问世后不久,坍塌于滚滚大江中了。

第三张图也提出了几个问题。一是那条几乎南北贯通江海的王灶河和王灶河港不见了,这条大河无论是长度还是串接的河流之多,都是南北向场河中数一数二的,是什么原因消失了呢?二是戴青山不见了。在第二张康熙图中此山就消失了,因康熙图比较“大写意”,难以深究。到了这张乾隆图,不见戴青山,却出了个戴青墩。据崔桐《明嘉靖海门县志》记载:“戴青山,土山,在旧县西,僧戴青所筑,因以名,以没于江。其徒净安复筑于王灶境。”是否在此图绘制时,王灶境内的戴青山又已毁?或者,山还在,未绘进图?都难以考证。三是木桩港终于在图上出现了。如果说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出现木桩港其地其名,那么,关于骆宾王顺江东下逃难,途中陡遇雷暴大风,船翻在即,突然天降木桩,并有一条,上书“宾王莫慌,赐你木桩……”,这则民间故事当起源于此后。若说木桩港古已有,曾坍入江中,后在新涨沙洲中掘得木桩而得名,如能从史料中发现有此记载,则更有价值。

《光绪两淮盐法志》“图说”——“余东场,隶通州境。东界吕四,西界余西,南界通州民地,北则大海。范堤互其北,自西至东,长八千四百六十丈,合四十七里有奇,堤外旧潮墩十二、新潮墩六。旧志称距分司一百八十里,今止百里。按,余东旧有城,乾隆间潮决城圯,仅存四城楼。运盐河,由余西诸场经如皋县以达泰坝,凡三百九十七里。缉私隘口四处,最要者八甲竖河,八索镇,其次则六甲镇,王灶河。”

余中盐场

明嘉靖余中盐场的第一张图上,范公堤偏北,而且这道堤的东端、西端以及偏西位置,都标有“新堤”二字,唯在中间偏东处标“旧堤”,说明这道堤起码三分之二,是在被大潮冲毁了的旧堤基础上重新修筑的。堤北一大片,散布有多处潮墩、亭灶、草荡。在图中的海边有一行字,“北至海七里”。范堤南,与吕四场、余东场明显不同的是河多。东西向横贯全盐场的河有两条。靠北的一条横河,河上就标有“横河”二字,并注明东至余东场界,西至余西场界。范堤与北横河之间,全标“草荡”字样,说明此一区域基本全是为煎盐提供燃草,唯有一处标“义塚”二字。这是被海难潮灾淹毙的人,因无亲无眷无人为之入葬,就由社会义士或慈善机构统一为其料理后事,归葬于公共的地块上,故名之。第二条横河,河上两处标有“新运河”,东西端分别注“通余东河”和“通余西河”。这条新运河,流到盐场中间位置后拐向南,在快到江边时接上了一条河,该河上标有“旧运河通江”,说明新运河利用了一段旧运河,往西流行一段距离后,在“旧运河淤迹”处拐向北,“新运河”三字又出现了。在两条横河之间,整个盐场中心位置,是盐场署宇。署宇较成规模也较为气派,署宇内东侧是“大使宅”,正中是盐课司衙门。署宇后面有一建筑,标为“便仓”。在署宇东侧有“栖云观”,西侧直到接近余西场界,标有“李侍郎封墩十一座”,好长的一排,在新运河南,整个盐场的东南角,近江边,还有“李侍郎封墩五座”。拥有十六座封墩的李侍郎不知是否是当地人,因何功绩被赐封墩,封墩又是什么概念?这些,尚未发现史料记载。余中场不仅横河有两条,竖河也多。从东往西排,“周灶港”“唐灶港”“张灶港”“黄灶港”“马灶港”,五条港河中唯有周灶港河与黄灶港河,北向直接通海,南向接通新运河而入江。而盐场署宇恰好被四条河流围住:南北是新运河和北横河,东西是唐灶港河和张灶港河。从整张图看,盐场离江比海近,图上江边有一行字“南至江四□(字迹不太清楚)里”。

同吕四余东场一样,与此场图相应的同样有文字内容。“余中,距分司百四十里,运司五百五十里。北滨海,南界通州,西接余西,东连余东。广二十八里,袤十一里。中为草荡,凡五百八十有八顷八十三亩(北至海沙,南至通州民田,西至余西草荡界,东至余东草荡界)。田凡二百三十五顷七十有一亩。其海防新堤,起余东,抵余西境。避潮墩散列诸团,凡十。其河渠:曰新运河(旧河坍入于江,此河盖自近年,故名),发于余西,折而东南,迳于三仓入于余东。灶河,发于运河,西折而流于马灶港、张灶港,会于王灶港(图上为黄灶港),入于海;东折而流于唐灶港会于周灶港,入于海。而木桥(场南运河上)在焉。”

余中盐场第二张图,记录的是康熙年间的原貌,但同吕四场和余东场康熙年间图一样,江涛海浪汹涌澎湃,场区面积有所缩小。从图上看,横贯整个盐场东西的就只剩范公堤和运盐河了,其中,运盐河有一段已紧挨江边了。范堤北,就只剩潮墩和 舍了,有一段范堤离海也很近了。范堤与运盐河之间,也只画了 舍,原来盐场署宇的建筑,只有盐课司和大使宅,而且这两个建筑,不像第一张图上是紧挨着的,似乎是搬迁后重建的。运盐河南,只画了三座潮墩,孤零零的、很分散。原来的范公堤与运盐河之间的一条横贯东西的横河不见了,所有竖河都不见了,李侍郎的那些封墩也不见了。所有这些透露出一个重大的信息,从嘉靖年间到康熙年间,是整个海门区域江坍海淹最严重的时期。其时,农耕区域几乎坍塌殆尽,几大盐场面积也不断缩小,长江步步紧逼,盐场不断往海边后退,盐场暑宇也经历变动和搬迁。

与此图相对应的文字内容为:“余中场,原设盐课司衙署一所,坍入江心,今移茅十三总前地,新建盐课司署一座。原额晒灰亭场。淋灰卤池。原额灶房。公垣无,各灶所煎盐筋运赴余西余东公垣。本场四至,东至余东场界十里,西至余西场界十里,南至江二里,北至海十里。运盐河由余西金沙等场经如皋至泰坝共三百六十五里。本场御潮范公堤一道,坍入于江。”此文字内容中有一个重要信息,即原范堤已坍入江中,现图上的范堤是重新修筑的,位置已北移,说明海边沙滩已逐渐淤积,海水在向东北方向后退。此图上的运盐河也是新开挖的。

造成海门区域陆地大面积坠江的历史,到康熙后期基本结束(这从康熙年间余东场图上,于西南角江面上已有扁担沙浮出即可见一斑)。从雍正朝开始,不断地有沙洲形成并露出江面,绘于乾隆年间的余中场盐场图就开始清楚地反映出来。这张图首先在余中衙署位置上面写了几行文字,交待了一个重要变化:“乾隆元年奉命归并余西详明就近征折难采公开。”作者说明此时名义上的余中场已不存在了,所以此图标明“余西场暨归并余中场图”。此图实际上两场各占一半,右面的一半为原余中场,另一半为原余西场。原余中场在图上被范堤和运盐河一分为三。范堤已经比较偏北了,堤北主要为灶和墩,灶有周灶和龙兴灶,墩有周灶墩和新设潮墩。在范堤和运盐河之间,正中偏北位置为“余中衙署”,衙署东西两边分别为“城隍庙”和“栖云观”(第一张图上,栖云观在场署东,第二张图上栖云观没了,变为署宇西侧,说明盐场署宇已经历迁建),西北方向为“盈昌庙”。再往南就是运盐河了,河上标的是“新运河”三字。康熙年间图上,运盐河是往西北方向流向余西场,现图上则是水平方向西流。不过,此河在离余西场边界不太远的地方,分出一条支流先向东北方向然后向东、拐了几个弯以后直向东南方向流去,在接近余东场边界时重新汇入运盐河。由此,形成了支流与运盐河之间的一片区域,在这范围内,由东往西,有“四甲庙”“定海山”“中团墩”“西团墩”。运盐河南在近江边的地方有条东西横线,线南写有“民地”二字。从运盐河中部位置流出一条河,上标“官河”,向南弯弯流入长江。官河把运盐河南到横线之间分成东西两个区域,东区标为“扁担沙”,面积不小;西区,南部标为“小沙”,北部标为“老沙”。从图上看,这三块沙地占整个余中场的三分之一强,这表明被长江吞没的古海门地块,开始了沧海变桑田的新变化。余中场西有条“龙游港”,从北海流来,往西南方向流去,在余西场的“河基港”东入江。这条河北端近海处西侧,有两座潮墩。

这张图上出现了一个重要名字——盈昌,是一座寺庙的名字。与之有关的尹寿昌之名两次出现于明嘉靖崔桐的《海门县志》。第一次是崔桐为县志所写自序里,当时海门知县吴宗元请他撰写县志,崔桐说:“乡先生尹寿昌有遗稿矣,而弗竟,责在鄙人。”说明海门人尹寿昌曾经撰写过海门县志,没有完稿但有遗稿。第二次出现是在县志第五集的“太学生题名”里:“尹玺,成化十八年(1482)任寿昌县知县,坦率宽厚有长者风,所著有县志遗稿。”江苏省地方志编纂委员会办公室编的《江苏历代方志全书》第48册“直隶州(厅)部”,在首页“海门厅概况”里说:“海门县志创始于明弘治(1488—1506)尹玺,再修于嘉靖十五年(1536)吴宗元、崔桐……”所以,尹玺是对海门存史作出贡献的第一人。尹玺为什么又名尹寿昌?也许是曾任寿昌知县而得名。尹寿昌的庙为什么出现在余中场那个地方?一说他是随三迁县治去了那里,但也不能排除他就是那地方的人。尹寿昌在民间颇有威望,善于调解盐民纠纷,解决盐民困难。他去世后,余中场盐民为他建了庙,即盈昌庙。盈,尹也;寿昌,简写成昌,因为当地方言,寿昌读起来不好听。盈昌庙出现在这张1748年的《乾隆两淮盐法志》图上,庙的出现肯定还在这之前。这是旧海门县唯一留传下来的名人庙。此庙直到1958年开通吕运河被拆,拆前位于余中街北、范堤南侧,通吕运河通航后,该庙在原址稍北重建,规模小了许多。尹寿昌在通东地区很有影响,民间恐吓小孩常说盈老爷来了。民间产生纠纷,常说我们去问盈老爷。可见,尹寿昌生前影响很大。

这张图上同时出现了重要的地名:四甲庙、定海山(四甲镇西北)。表明随着运盐河的改道,四甲镇出现了。

由第三张图到130多年后的《光绪两淮盐法志》“图说”,余中场已经彻底“消失”在余西场中了,但即便如此,也能从中获知很多信息——“余西场,隶通州境。西界金沙,东界余东,南为通州与海门厅界河,北则本系大海,近年沙涨成坦,东北距海遂有五六十里。旧时亭场距海较远,卤气轻淡,是以渐移向外。范堤亘其北,东西长五千四十余丈,合二十八里有奇,堤外列潮墩十。旧志称距分司一百四十里,今止六十五里。运盐河,由金沙、石港、如皋以至泰坝,凡三百七十里。缉私隘口六处,以袁家灶、六甲坝、通源镇为最要,二甲渡、二甲镇、二桥次之。”北海沙滩淤积,海面后退速度加快了,东北离海已有五六十里,卤气变淡,亭灶越移越远,盐场已面临彻底转型了。四甲镇南的通源镇是三个重要缉私关卡之一,为什么不是四甲镇(坝)呢?运盐河不是紧挨着四甲镇、而离通源镇还有一小段距离吗?汇集当时的一些历史记载,情况很有可能是这样:四甲镇东有一条从运盐河流出的支流,经通源镇后直向南去,流入海界河。由此推测,这同样能成为一条私盐运输要道,于通源镇设缉私隘口,当是挡在要害处。同时,通源镇是一古镇,那时发达程度也超过四甲镇。

余中盐场也肇自余庆盐场。从宋初到清末,兴旺过,艰难过,复兴过,最后彻底告别盐业。元代文学家浙江湖兴人沈梦麟有《余中场》诗一首:

余中濒海门,望望斥卤地。
居民多四散,共享牢盆利。

昔人生厉阶,于此置官吏。
榷盐限程期,立䇲事鞭棰。

烟飞朱火腾,海立银涛沸。
漉沙铅泪凝,椎甓琼英碎。

天高岁峥嵘,草白北风厉。
元云闲万灶,积雪照千里。

陆输车轧轧,水运舟尾尾。
虽云国课集,民力已凋瘁。

蹇驴历亭场,揽辔察地理。
大江绕长淮,杀气寒赑

增科苟不息,祸乱恐未已。
吾将叩阊阖,悃悃诉微意。

狂言傥欺君,薄命有如水。

沈梦麟,元末明初诗人,元至正(1341—1369)年中解官归隐。明洪武中曾任两淮巡盐御史。这首诗写了盐丁的艰辛,管理的严酷,税负的沉重,诗人认为在此地设立官吏垄断盐税,是开启了祸端。同时,全诗也描述了当时盐业生产和运输的繁忙。正是积雪千里万灶沉寂的时候,陆地上运盐的车,在雪地上发出车轮滚动的轧轧声响,运河上运盐的船一艘接着一艘,首尾相连。路上河中,车载船装,源源不断的海盐向扬州输运而去,这是一幅多么热气蒸腾的雪地运盐图——然而,到了明末,吕四人彭大翱又到了这里,在斜阳残照满腔愁绪中写下了《过旧余中》诗:

云暗山昏落日斜,
小桥流水绕平川。

故宫春色无人管,
惟有青青柳自花。

世事无常,岂在时人意料之中。沈梦麟写的是元末明初余中场昌盛时的情景,《过旧余中》写的则是迁移后留下的旧场址衰败残迹。吕四人彭大翱(字云健,号二楼,更号方壶,生卒年不详,曾于明嘉靖三十六年即公元1557年写有《吕四筑城记》)来此地时,余中场迁移北去一百多年了,原元朝场署遗址仍在,没有为江所没,或者说大潮退去后旧迹尚存。“故宫春色无人管”,故宫仍在,这个“宫”是什么呢?在古代,地方的“宫”一般指官府办学的场所,即学宫,这里所指也可能是旧盐司署宇。当年小桥流水,楼宇相接,人来车往,繁华一片,而今满目断壁残垣,不见人迹,唯剩那些柳树,在废墟上怡然自得,飘荡于风中的青青枝条,自作多情地散飞漫天柳絮。余中旧场署坍没江中是一次还是几次?彭大翱看到的是不是沈梦麟曾经看到过的场署?或者是后来重建又已被淹过成了废墟?这些,现今尚未见明确记载。

余中地区,历史上先后有三条运盐河。第一条是南串河即宋明时的运盐河,位置在今海界河北,俗称旧运河、南运河。第二条为明代三迁海门所开,即通往余东便仓的那条,俗称新运河、北运河、余中河。康熙时北运河淤塞,只在牧童山(现四甲境内)找到故河。于是开中运河,就是解放初开汽油船到南通的那条,俗称老运河。康熙年间开中运河后,到余中场变成弯道,余中场开始冷落。因此,乾隆元年并入余西,余中场名为余中街。

余中盐场从元世祖至元三十年(1294)建场到清乾隆元年(1736)并入余西场,共存在了443年。到民国元年(1911),余东余西合并,重又建余中场,场署设在八索镇。民国二十年(1931),吕四场并入余中场,仍称余中场,隶属淮南运副公署及扬州稽核分所通泰支所。场区东、北至黄海,南至垦牧乡,西至大东灶,东西十四里,南北八里。盐场管理机关为余中放盐处及余中场公署,在南通市包场镇。

吕四、余东、余中三大盐场,在不同时期,面积、灶户、灶丁、草荡、田地、盐产量、盐课以及范公堤的长度等,都有不同,现根据有限资料,作一粗略统计。明嘉靖时,吕四场东西长22里,南北宽50里;余东场分别是7里和42里;余中场是28里和11里。其时三个场,面积最大的是吕四场,有1100方里,而余东和余西,都仅300方里左右。这里还可发现的重要信息是:吕四、余东两场南部都已直抵江边,南北宽度都分别有50里和42里,而东西宽度相加则29里,这表明那时两个盐场外侧的农田都坍到江里去了,但海门范围内,在东部滨江临海那一块,陆地面积还存1400多方里。因当时体制问题,盐场是条线管辖,所以海门实际上并未到山穷水尽地步(《明嘉靖两淮盐法志》成书于嘉靖三十年即1551年,那时海门已经县治四迁,县城到了金沙南)。由此也理解了清顺治年间,因为江坍严重,所剩土地百顷以内,州府与民间士绅要求把海门归并通州的议论蜂起,而当时海门县令庄泰宏偏偏不同意,专门上呈奏折说,盐场的课税上交国家,但盐场的土地在海门范围内,为什么不可以用这个土地建县治、存海门呢?看来庄县令此说还是有道理的。再从两个场的“四至”距离看,江海岸线都很长,如果再加上余中场的东西28里,长江岸线就更长,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嘉靖倭祸”中,有那么几年,倭寇频频登陆海门,进犯吕四余东,或者经过余中向西向北烧杀而去,因为无论是从江上来或海上来,登上海门陆地最方便。由此也造成了海门后来筑了四座城:海门县城、吕四城、余东城、江场(便仓)城。

到康熙年间,吕四场东西还是22里,但南北只剩10里了。余东场东西40里,比明嘉靖年间大大增加,而且“南至江1里,北至堤30里,至海30多里”,也就是说南北间起码有30多里。余中场东西20里,南北12里。到乾隆年间,吕四场东西22里,南北9里;余东场分别是51里和40多里;余中场没变,分别为20里和12里。三大盐场,整个东西长度,康熙时为82里,乾隆时为93里,比起明嘉靖年间的57里,分别增加了25里和36里。这增加的全来自余东场,而它大为增长的原因,乾隆盐法志说了,是因为范堤节节坍没,地形凹凸,曲线江岸变多,江岸线就变长了。由此可见当年江潮冲刷的力度之大和潮灾之频繁。从这组数字看出的另一问题是,在这200年中,三大盐场中吕四场坍江最厉害,南北距离由原来的50里坍成10里。吕四场东、北两面朝海,南部面江,独处长江口和北海湾的最东端,承受江灾海难最早、最多,受灾也最严重。

关于潮灾对三大盐场的侵害,从范公堤和运盐河的变化上也反映出。三场的范公堤,明嘉靖时盐法志上都写是“海防新堤”,说明旧堤已毁,此堤新筑。是否是嘉靖己亥年(1539)大潮灾,吕四堤毁人亡、淹毙3万多人以后,当时海门县令汪有执请求获准后于1540年新筑的?至康熙的盐法志,对吕四场的表述是“本场御潮范公堤一道,坍入江南”,说明随着江边的不断坍塌,原来向南伸向江边的范堤,随着一起坍掉了,而且因为坍塌的距离长(此时吕四场已从南北间原来的50里大幅减少为10里了),所以认为已是“坍入江南”了。对余中场的表述是“御潮范公堤坍江”。唯有提到余东场的范堤时没有“坍江”二字,仅五字:“范公堤一道”。到乾隆时的盐法志,对三盐场范公堤记载增加了长度概念,给人更清晰准确的印象。吕四场5605丈,余东场8477丈,余中场其时已并入余西场,未标长度。这三场的堤中,吕四场堤又出过险情,记载说:“范公堤一道,长五千六百五丈,于雍正二年七月风潮冲缺,修筑;乾隆八年海潮冲缺,十一年重修。”到光绪的盐法志,三场的堤都未见再有被冲缺冲毁重修重筑的记载,而且,进一步既用丈又用里,标出了长度。如吕四场的范堤5600多丈合31里多,余东场的范堤8460多丈合47里多。运盐河在这期间也发生了不少变化。余东场的运盐河,在明嘉靖盐法志的图上,一段标“新运河”,一段标“中旧运河”;在清康熙盐法志的图上,则标为“新河”。余中场的运盐河,在嘉靖盐法志的图上,不同河段分别标有“新运河”“旧运河通江”“旧运河淤迹”;在乾隆朝的盐法志图上,则又标为“新运河”。吕四场的运盐河,在乾隆朝的盐法志中记载为“运盐河,新开小河,由余东十二里……”所有这些,都表明因潮灾频发,原运盐河或淤塞、或坍江、或被冲毁,所以,在那几百年间,大的改道就有三次,小的变化就更多了。

三大盐场从明嘉靖到清康熙年间,草荡面积也发生了变化。“草为盐母”,无草则烧不了盐。这期间,吕四场从2839顷20亩减为1316顷57亩;余东场从1316顷57亩减为1237顷51亩;余中场从588顷83亩减为380顷59亩。还是余东场变化最小。灶户和人口:明洪武初,“吕四户六百有六十,俱海门籍户口,口千五百八十八人。”“余东,户九百七十有一,俱通州海门籍户口,口二千一百二十有五。”“余中,户五百有五十,俱通州海门籍户口,口一千一百有十。”这份来自《明嘉靖两淮盐法志》的记载,不仅详细具体,而且标明灶户的户籍,其中,灶户全是海门人的不仅有吕四、余东、余中三场,还有余西盐场的210户537人。标明全是通州籍的仅金沙场364户812人,其他西亭、石港两场,分别标明“俱通州泰兴海门籍”和“俱通泰海门如皋籍”。由此可见,那时,海门的灶户灶丁真多,这可能一是通东五大盐场,当时起码四大盐场全在海门境内(《道光海门县志》),属于“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式的就业谋生方式;另一原因,则是海门农田坍江,农民们无田可种,只得从江边向海边转移,乃是无奈的选择。

三大盐场,还分别留下了明嘉靖年间和清乾隆年间“总催”的数量记录。“总催,拨灶户之殷厚勤慎者,岁轮役之。其多寡视户口之登耗。”(《明嘉靖两淮盐法志》)即选择灶户中忠诚老实、厚道勤恳、细心的人,每一年轮流来担任总催。其职责是“总率团灶促煎程课”,既管理按规定煎盐,又负责催交税收。明嘉靖时两淮30盐场,总催共931人,其中吕四场30人,余东场36人,余中场24人(余西场19人)。到清康熙时期,余东场减为30人,其他两场无变化。从灶丁数字看,康熙时吕四场仅346名,而余东场2410名,为什么总催人数相同?其背后肯定另有原因。也许是吕四场潮灾多,灶丁人数不稳定、变化快,而总催人数有相应规定,变化慢,由此造成反差。清康熙时的盐法志还有三盐场规定的盐产量和征收银两的记录。吕四场:“额办本色盐”10944引,在所征银两中,除自己场的税负1101.4975两外,还被分担徐凟场、余中场的部分税收25.9169两和5.473两,还被征“水乡银”24两,总计1156.874两。余东场,“额办本色盐”15211引1分,自负税银和代征税银(类似吕四场)共1566.0829两;另外,余东场“水乡银”大大超吕四,为156两;还比吕四场多了一种税,“沙荡银”195.4247两。这样,余东场的总税负为1915.5067两,大大超过吕四场。余中场,“额办本色盐”6410引100觔,总计被征收银两676.99676两(那时算得很细,如余中场代征吕四场折价银,原书的记载是“十一两一钱一分四厘八毫六丝”)。统算一下,三场一年被征收的银子,总计达3749.37836两。而且,三场分别还有农田,明嘉靖盐法志上就分别有农田面积的记载,当时余中场最多,237顷71亩,农田还要征各种税。从康熙后期开始,吕四场和余中场的草荡分别增加,草荡也要收税,就像康熙盐法志上所载余东场的“草荡银”一样。如此,从宋至清,在近千年的烧盐历史中,三大盐场被官府征收去多少银两!这全是海门灶丁的血汗!

《光绪两淮盐法志》上,还为每一个盐场场署画了图,并附有图说,这是在这以前的盐法志书上未曾发现过的。到光绪年间,场署建得很气派了,屋宇高大,排列规则,房屋众多,还可见树木葱茏。其时余中场已并入余西场100多年了,已无单独场署,余东与吕四场官署都有图有“说”,清楚明了。余东场大使署图说:“余东场署,前明洪武中大使杨思义、副使马兴建。今制,大门南向,照壁一座,东西牌楼。入为仪门,门东为土地祠,西财神祠,内为科房,东西各三楹。大堂内厢房四楹,二堂西出为宾座、为书室,又西凉厅三楹,前后荷花池。最后三堂,西为住宅,东为厢。”场署内辟有荷花池,显得讲究了。吕四场大使署图说:“吕四场署,前明洪武间大使黄季成、副使王文富建。国朝顺治十一年为海寇所毁,就民舍以居。乾隆十年大使魏大升,始请改建于河北、市东。今制,大门南向,照壁一,东西栅门,翼墙。二入为仪门,大堂二堂各三楹。仪门外为神祠。堂下,东西为科房,为门舍。三堂,三楹,两厢为客座。堂后住室,两进,各五楹,又东西从舍,各六楹。”吕四场大使署图说中说,原场署于顺治十一年为海寇所毁,这在康熙年间的盐法志也有所反映——“吕四场……额置收盐铜桶一个,顺治十一年海寇焚毁无存”。但关于此一事件的具体情况,目前未发现有记载的史料,《南通盐业志》上也仅有一句:“清顺治十一年(1653),海盗蜂起,掠吕四场。大使金绕率灶勇迎战,死之。”另外,康熙朝的盐法志上还曾记载有余东场也遭海盗劫掠:“余东场……原额置收盐铜桶一个,顺治二年海寇烧毁无存。”烧毁的一样是收盐铜桶,但比吕四场发生的时间又早了9年。 FRDCbMGAVGWnEod889Tv9Hx23GB8y93Ora+oMVgDTrPnWZnweW5IO/DTRnEVoy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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