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竟然是人偶的头部。这出人意料的手段的确了得。不过,这唬人的把戏简直像是哄小孩子玩的,也正因为如此,反而更容易使人落入圈套。就连明智小五郎也没想到贼人竟然会使用这么单纯的手段。
言归正传,之前绿川夫人提过的“黑暗骑士”究竟是何方神圣?绑架早苗、用人偶头部设下圈套的神秘人物又是谁?各位读者一定非常清楚,这位“黑暗骑士”不是别人,正是绿川夫人自己。正如前面所述,她乔装成早苗并准备妥当后便上床佯装熟睡,等到岩濑先生熟睡之际,她就取出事先准备好的人偶头部设下陷阱,然后悄悄地潜回自己的房间。细心的读者们一定记得,她溜进岩濑先生的房间时腋下夹着包裹,里面装的就是大变活人的道具——人偶的头部。
明智涉足侦探行业时日已久,还从来没有遇到过如此窘境。他一方面愧对岩濑先生的信任,另一方面又无法收回对绿川夫人夸下的海口。而他马失前蹄的原因竟然是个小孩玩具似的人偶的头部,这种奇耻大辱令他终生难忘。
“明智先生,我请你保护小女,可她现在却被掳走了。你必须把她找回来,现在就找!如果你一个人做不到,那就请警方帮忙……没错,事已至此,只能向警方求助了。请赶紧打电话报警,该不会要我亲自打吧?”
狂怒的岩濑庄兵卫先生讲话的方式也粗暴了许多,绅士的风度都顾不得了。
“不,请等一下。即使现在大费周章恐怕也无济于事了,因为现在离早苗小姐被掳走至少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明智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地运转着。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我监视房间的这段时间内并没有任何异常,也就是说歹徒在电报送达之前就已经得手了。那封电报的真实用意并非预告犯罪,而是将已经发生的犯罪事实伪装成预告迷惑我们,使我们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十二点和房间里这两个点上。在此期间,歹徒就可以顺利地逃到安全的地方。”
“呵呵呵呵呵……啊,抱歉,我一时没忍住。可是,一想到大名鼎鼎的侦探明智小五郎竟然白白地守了人偶的头部两个小时,我就忍不住……”
大获全胜的绿川夫人已经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恶毒地嘲笑着明智。
明智只能咬牙忍受着嘲笑。虽然眼下的情势对他极为不利,但他并不认为自己输得十分彻底,他内心深处仍然保留着一线希望。而就是这一点仅存的希望,使他并没有放弃这场较量。
“可就这么干等着,我的女儿也不会回来!”绿川夫人火上浇油的一席话语搞得岩濑先生更加火冒三丈,心中愈发焦躁,忍不住责怪起明智来。
“明智先生,我这就要报警了。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不等明智回答,岩濑先生便踉踉跄跄地走向客厅,正要拿起话筒的一瞬间,电话却抢先一步响了起来。
岩濑先生气得不行,无可奈何地接起电话,把可怜的接线员狠狠地骂了一顿之后,才粗暴地呼唤明智:
“明智先生,是找你的!”
明智听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猛然一惊,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刻接起电话。
电话的内容不详,只听到明智语气急切,最后说了这样几句话:
“二十分钟?根本不需要这么久。十五分钟?不不,那也太迟了。就十分钟。十分钟之内立刻赶到。我只给你十分钟,没问题吧?”
明智挂断电话后,在一旁焦急等待的岩濑先生不悦地嘲讽道:
“电话讲完了的话,能顺便报个警吗?”
“不必急着报警,现在我最需要的是冷静地整理一下思路。我显然犯了一个重大的失误。”
明智看上去好像轻松了许多,他并不理会岩濑先生,径自站在客厅里沉思起来。
“明智先生,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的女儿吗?你之前曾经夸下海口……”
看到明智这样敷衍的态度,岩濑先生更加生气了。
“呵呵呵,岩濑先生,明智先生现在可无暇考虑令千金的事呢。”
绿川夫人从卧室走到客厅,语调中带着几分得意。
“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岩濑先生十分不解。
“明智先生,让我来猜猜你现在最担心的事。那就是我们打的那个赌,对吗?呵呵呵……”
这名女贼已经不再隐藏对明智侦探的敌意,开始显露出十分猖狂的态度。
“岩濑先生,他用自己的侦探生涯和名誉和我打了一个赌。而明智先生输掉了这场赌局,所以他才如此沮丧。明智先生,是这样吧?”
“不,夫人,不是这样的。我之所以那样沮丧,是觉得你很可怜。”
明智反唇相讥道。
我的女儿都已经被绑架了,这两个人现在究竟是在搞什么?岩濑先生被搞得一头雾水,茫然地在两个人的表情之间望来望去。
“哦?我可怜?什么意思?”
夫人反问道。这位狡猾的女贼也无法识破名侦探眼中隐藏着的那抹诡秘的笑意。
“这个嘛……”明智故意慢悠悠地说道,“赌输的不是我,而是你啊,夫人!”
“啊?你在说些什么呀?就这么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吗……”
“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明智看起来心情不错。
“当然了,不赶快去抓歹徒,却在这里强词夺理。”
“是吗,那么,夫人真的以为我让歹徒逃走了吗?根本没有啊,其实我早就抓到那名歹徒了。”
女贼闻言惊得心跳都漏了一拍。这深不可测的男人,直到前一刻都在懊恼不已,怎么又突然说出这样奇怪的话?
“呵呵呵,挺有意思的,你真会开玩笑。”
“你认为这是在开玩笑吗?”
“是啊,我只能这样理解了……”
“那么,请允许我出示一个不是玩笑的证据吧。比如说……如果我说我知道你的朋友山川健作离开这家酒店之后去了哪里,夫人,你怎么说?”
绿川夫人闻言惊得面色惨白,身体不由自主地摇晃了一下。
“山川先生明明购买了前往名古屋的车票,为何又中途下车,住进了市内的M酒店?还有,他随身携带的那口大箱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如果我说我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夫人,你又怎么说?”
“胡说,胡说!”
女贼已经失去了辩解的能力,只能不停地吐出否定的词语。
“是胡说吗?对了,你不知道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吧?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那通电话是我的一个部下打来的。就在刚才被你嘲讽之际,我仍然在等待着他们的联络。这是因为一旦早苗小姐被带出这家酒店,不可能不被在周围蹲守的五名部下察觉。我再三叮嘱过他们,一旦看到任何可疑人物,一定要盯紧。
我等那通电话等得简直可以用望眼欲穿来形容。不过最终的胜利还是属于我的。这场赌局从一开始你就是输家,因为你一厢情愿地认定我是单枪匹马地保护早苗小姐。夫人,现在请履行之前的约定,把你全部的珠宝交出来吧。哈哈哈哈哈!”
明智像出了一口恶气般得意地大笑了起来。此刻胜负在瞬间逆转。现在的明智心中,充满了比刚才绿川夫人更为强烈的胜利的喜悦。虽然他极力想抑制住大笑,可却怎么也抑制不住。这回轮到女贼灰溜溜地站在那里,无奈地忍受着讥讽。
“那么,你已经把早苗小姐救出来了?恭喜。但是山川先生现在在哪里?”
她稳定了一下情绪,冷冷地开口发问,不让人听出她的声调已经微微发颤。
“非常遗憾,让他给跑了。”
明智坦诚地回答。
“啊,没能抓到犯人吗?唉……”
绿川夫人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啊,非常感谢,太感谢了,明智先生。我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就情绪激动,还对你如此失礼,请务必见谅。可是,之前听你的意思已经抓到歹徒了,但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让歹徒给逃走了是吗?”
听到这意外的喜讯,笼罩在岩濑先生心头的乌云瞬间散去。
“不,不是这样的。其实这桩绑架案的主谋并不是山川,所以刚才我说已经抓住了歹徒,这个说法并没有错误。”
听了明智的这番话,绿川夫人的面孔涨成了猪肝色。她就好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猛兽一样,瞪大了双眼,惊慌失措地四下张望着。
可是,即便她想逃,入口处唯一的出路已经被上了锁。
“那么,那名歹徒呢?”岩濑仍然没能反应过来。
“她就在这里,站在我们面前啊。”
明智揭晓了谜底。
“面前?可是这里除了你、我和绿川夫人,并没有其他人啊……”
“这位绿川夫人就是那名可怕的歹徒——设计绑架早苗小姐的主谋。”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数十秒,三人都各怀心思地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最后,还是绿川夫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这怎么可能呢?我根本就不知道山川先生做了些什么呀。他不过是我偶然认识的一个朋友,于是向他推荐了这家酒店,仅此而已。这不可能的……”
然而,这个妖妇最后的表演也以失败而告终。
她的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明智迫不及待地走向房门,用手中的钥匙将门锁打开。
“绿川夫人,即便你再狡辩也是徒劳的。难道面对着早苗小姐,你还能够继续编故事吗?”
明智终于给予了致命一击。
从门外进来的是明智的一个年轻部下,靠在他身边被搀扶着的正是面色发青的早苗,还有一名穿着制服的警察守护在早苗的身边。
这下子女贼“黑蜥蜴”完全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困境。现场除了早苗,算上警察共有四名男子,她一个势单力孤的弱女子,在这种情况下逃走显然是不可能的。
可是就在这种绝望的情形之下,她竟然没有露出放弃抵抗的表情。
不仅如此,她那苍白的面颊上突然涌上一丝血气,紧接着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而且笑容逐渐加深。
这名大胆的女贼在这最后的关头,竟然莫名其妙地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就是今晚这出好戏的结局吗?不过,大名鼎鼎的侦探明智小五郎果然名不虚传,这回的确是我输了,我无话可说。可是你们该不会认为已经抓住了我吧?游戏还没有结束呢,侦探先生,你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是吧?你无意之中是不是弄丢了什么东西?呵呵呵……”
她到底还留有什么后手?而明智究竟犯下了什么样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