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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填词柳三变

鹤冲天

黄金榜上,

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

争不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

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

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倚翠,

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

换了浅斟低唱。

这首《鹤冲天》的作者柳永(约984—1053年),是生活于宋仁宗时代的著名词人,曾名柳三变,坊间又唤他柳七官人。其人“少有才俊,尤精乐章”。他的词作,宋时传播极广,“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而柳永本人却是放浪形骸之徒,罗烨在《醉翁谈录》里记载:“耆卿(柳永)居京华,暇日遍游妓馆。所至,妓者爱其有词名,能移宫换羽,一经品题,声价十倍,妓者多以金、物资给之。”他为青楼女子所填的词,自然也多为淫冶讴歌之曲。

据宋人笔记改编的《喻世明言·众名姬春风吊柳七》对此有生动描写:

那柳七官人于音律里面,第一精通,将大晟府乐词,加添至二百余调,真个是词家独步。他也自恃其才,没有一个人看得入眼,所以缙绅之门,绝不去走;文字之交,也没有人。终日只是穿花街,走柳巷,东京多少名妓,无不敬慕他,以得见为荣。若有不认得柳七者,众人都笑他为下品,不列姊妹之数。所以妓家传出几句口号,道是:“不愿穿绫罗,愿依柳七哥;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中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那柳七官人,真个是朝朝楚馆,夜夜秦楼。内中有三个出名上等的行首,往来尤密。一个唤作陈师师,一个唤作赵香香,一个唤作徐冬冬。这三个行首,赔着自己钱财,争养柳七官人。

相传这首《鹤冲天》让一肚子才华的柳永在科举考试中名落孙山。按吴曾《能改斋漫录》的记述,柳永“好为淫冶讴歌之曲”的声名传播四方,连宋仁宗都听说了。某年科考,仁宗看到柳永的卷子,便批了一句:“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柳永遂被刷下及第进士的名单。

宋人祝穆则在《方舆胜览》中记述了另一个故事版本。翰林学士范镇曾经向宋仁宗举荐过柳永,但仁宗说:“此人任从风前月下,浅斟低唱,岂可令仕宦?”柳永从此流落不偶,卒于襄阳。

而胡仔《苕溪渔隐丛话》讲述的版本又略有不同。有人向宋仁宗举荐柳永,说此人极有才华。仁宗问道:“是不是那个填词的柳三变?”推荐人说:“是。”仁宗说:“且去填词。”柳永从此不得志,每日纵游娼馆酒楼,并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不过他倒也潇洒,大大咧咧地宣称“奉旨填词”,在烟花柳巷继续过他的风流生活,不改浪子本色。

由于正史对此全无记载,我们不敢确定宋仁宗与柳永的过节儿是不是确有其事。但我认为,站在一国之君的立场上,仁宗皇帝排斥柳永,也并非没有道理。因为仁宗留意儒雅,务本理道,不爱浮艳虚薄之文;而柳永私生活不检点,确实不太适宜成为为民表率的政府官员。如果换成宋徽宗,很可能会将柳永提拔进大晟府。

不过,按其他宋人笔记的记载,柳永其实已于景祐末年(约1038年)进士及第,并得到一个屯田员外郎的闲职,只是一直未获升迁。有一个姓史的官员,爱其才而怜其潦倒,很想帮柳永一把,便暗暗替柳永留意机会。

机会果然来了。皇祐年间(1049—1054年),为庆贺仁宗皇帝寿辰,教坊正在排演新曲《醉蓬莱》。此时恰好司天台奏报:观测到老人星出现于天际。按古人的星象学说,此为吉兆,所以仁宗很高兴。那史姓官员便趁机向皇帝推荐了柳永:“柳屯田工于音律,又善填写,何不让他写《醉蓬莱》?”仁宗同意了。

柳永本人也很希望进步,所以欣然走笔,甚自得意。以他的才情,写一首祝寿词自然是信手拈来的事情,很快他便创作出了一首《醉蓬莱》,进呈仁宗:

渐亭皋叶下,陇首云飞,素秋新霁。华阙中天,锁葱葱佳气。嫩菊黄深,拒霜红浅,近宝阶香砌。玉宇无尘,金茎有露, 碧天如水。正值升平,万几多暇,夜色澄鲜,漏声迢递。南极星中,有老人呈瑞。此际宸游,凤辇何处,度管弦清脆。太液波翻,披香帘卷,月明风细。

此词以非常华丽的文辞,描述了皇宫内壮丽的秋景,以及皇帝巡游的喜庆。柳永的本意,想来也是为了讨仁宗的欢心,却一时大意,在词中埋进了几颗“地雷”。

话说仁宗皇帝兴冲冲地展开柳永进呈的词笺,读起这首《醉蓬莱》,第一眼就看到词的首字是一个“渐”字,立即面色不悦。原来,“渐”字的意思,是指皇帝病危。你在一首祝贺皇帝寿辰的词中,开门见山用了一个极不吉利的字,是什么用心嘛。难怪仁宗的脸色很不好看。

待读到“此际宸游,凤辇何处”一句,仁宗更是心情惨淡。三十年前宋真宗去世,仁宗给父亲的御制挽词,正好与这一句“此际宸游,凤辇何处”暗合。哎呀,柳七官人,你到底是给皇帝祝寿呢,还是诅咒皇帝赶快驾崩?可以想象,宋仁宗当时的内心一定是崩溃的。

又读至“太液波翻”一词,宋仁宗终于将柳永的《醉蓬莱》掷在地上,说道:“何不言波澄?”“太液波翻”也犯了皇家之忌,因为这句话可以解释为喻意宫廷之内不得安宁。

柳永在一首短短的词中一连埋下了三颗“地雷”,结果引来仁宗的不愉快,自此不复进用。过了几年,大约皇祐五年(1053年),落魄的柳永便去世了。野史笔记说:“死之日,家无余财,群妓合金葬之于南门外”,“远近之人每遇清明日,多载酒肴,饮于耆卿墓侧,谓之吊柳会”。

换一个角度来看,柳永也算是幸运的。以他那一首埋了三颗“地雷”的《醉蓬莱》,要是生活在大明朱元璋时代,或者大清乾隆时代,必定会人头落地。 hAvUFKspwVRZv49ZRZ6t1rMZ1aU43sZ9a2vDVWImrCbUcD4em/lel7u/UPp+Or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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