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人们对宇宙中的物质的认识发展到原子层面的时候,似乎一切故事都将变得简单而清晰,毕竟原子的世界,是一个我们很容易触摸到的物质世界。尽管我们早已明白,原子并非是最小的物质单位,但还是会将它看作构成这个世界的基础,因为它是组成单质和化合物分子的最小微粒。
然而,想象出“原子”这种模型,对人类来说无异于一场巨大的思想变革。
地壳表面的一块岩石,无论它有多结实,在水、生物与风力等因素的长期联合作用下也会发生崩解——这就是地质学所说的风化作用。这样的风化作用,它可以是物理的、也可以是化学的或生物的作用。例如,大石头逐渐风化成小石头,而小石头还可能会继续裂开,再被苔藓附着,伴随着生物的作用,变成砂砾,最后实在太过微小,和黏土揉在一起,不分彼此。
这样一种司空见惯的现象,会给人带来自然而然的启发:大块头的物质是由小个子物质组合而成,而小个子物质又是由更小的物质组成。
毫无意外,顺着这个思路,我们会进一步展开联想,向自然界发问:如果把石头这样的物质一直切割下去,是否存在最小的石头单元?把这种最小的石头单元堆砌起来,是否又可以重新变成石头?
很难说这些问题的实际价值如何,它们看起来像是我们现代人吃饱喝足才会拥有的意趣。至于使用石器的史前人类,在面对满地形状各异的石头时,他们是否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如今早已不得而知。
但是,随着人类文明逐渐建立,这些问题在生活中其实是难以回避的。
比方说,河东和河西有两个部落做买卖。河西边的部落有黄金,不妨就叫黄金部落;河东边的部落有贝壳,那就叫贝壳部落。黄金和贝壳这两种物品,都曾经被作为货币使用,所以,这两个部落都有了采购物品的资本。
有一天,黄金部落有个人带了一锭黄金去河东做生意,而这锭金子可以买一头大牛或者两头小牛犊。转悠了半天以后,他在贝壳部落看中了一头小牛犊,就想买下它。这牛犊只要半锭金子,于是黄金部落的这位买家就和牛主人商量,把金锭切一半,刚好可以买下小牛犊。对牛主人来说,这个办法似乎没有理由拒绝,他就顺理成章答应了。
过了几天,贝壳部落的这位牛主人也去黄金部落赶集了,他带了一枚稀有的贝壳,想去买个木犁回来耕地。巧得很,上次买牛犊的那个人是位木匠,刚好打了一把很不错的木犁,被牛主人瞧上了。但是,一枚贝壳能买下两把这样的木犁,于是牛主人就琢磨,要不和上次一样,把贝壳也一分为二,问题不就解决了?显然,对于黄金部落的木匠来说,他不太可能会答应这个要求,因为常识告诉他,被分为两半的贝壳不值钱。
到底是什么决定了黄金和贝壳各自的价值?从这两笔买卖中很容易看得出来,虽然黄金和贝壳都是货币,但是黄金的价值在于这种物质本身,和它的外形无关;而贝壳的价值却体现在物品之上,和它的外形有关。换句话说,把一锭黄金一分为二,得到的是两锭小一些的黄金;把贝壳一分为二,得到的却是贝壳的碎片,而非两个小一点的“黄金”。
可以分割的黄金
生活中还有比这更复杂的情况。
按照国家的相关规定,在图书的版权页上,出版机构会注明书的开本信息,比如本书在版权页开本那个地方写的就是“165mm×235mm”。我们稍加留心就会发现,不同开本的书,大小差异很大。一般来说,出版机构会根据书的内容来确定选用什么样的开本。除了图书,生活中我们还时常会见到报纸、便笺、作业本、日记本、海报等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纸。这说明,一张纸,按需裁剪之后,便可以发挥相应的价值。相应地,如果不按需裁剪,就会变成废纸。
可见,纸张和黄金还有贝壳又不一样。它既不像黄金那样,无论怎么切割都能保留货币属性,但也不像贝壳那样,哪怕只是切成两部分都会一文不值。
黄金部落的那个木匠,总是要和各种木头打交道,而他在收集木头的时候,也会面临和纸张一样的问题,大一点的木头能做房梁,小一点的木头可以打木犁或作为各种家具部件,可要是把木头锯得太细碎,最后就只能当柴火烧了。
贝壳部落的那个耕农,要是牛犊子不幸夭折,等他含泪卖牛肉的时候,还会碰到更蹊跷的事情——同一块牛肉,分割成两块同样大小的肉之后,要是一块肥、一块瘦,就算大小相同,实际价值也是不一样的。
对于古人来说,因为贸易双方需要评定商品的价值,必然会对不同商品在分割之后的特征进行分析,哪些商品可以任意分割、哪些商品可以适当分割、哪些商品根本不能分割,这都不能大意。这些问题反映到一般意义的物质上,就不由得令人好奇:要是把一种物质无限分割下去,会发生什么?
可见,先民对物质的探索,就不只是一件吃饱了没事干才会去想的问题。从古至今,几乎所有的哲学家都会表述自己对物质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