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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怀孕这事，算是基本确诊了。但是药怎么办？去哪儿弄药？
在协和，药物流产的药物统一归计划生育专科医生管理，不归药房管，不是弄个身份证，挂上号，拿了处方交了钱就能随便买到的。
于是，我们把触角转向了私立医院。虽然我们知道那时候的私人医院，尤其是看妇产科的，有很多猫腻和不正规的东西，但药物总归不会是假的，至于其他蒙钱的伎俩，我俩小心便是。
偷着做完B超，我和琳琳到病房查房，然后就直接出发了，私人医院在景山附近，坐东单门口的111路直达。
到了前台一打听，人家提供的服务都是各种套餐，什么阴道炎套餐、宫颈炎套餐、宫颈糜烂套餐、人流套餐、药流套餐。
药流套餐包括尿妊娠试验、B超、血尿常规、阴道清洁度检查，还有药物流产的药费和观察费。废了半天口舌，前台导医允许我们不做B超，但是血尿常规和阴道清洁度检查是必须选的，否则人家还不伺候我们俩了。
我俩一商量，反正这些也是药流前必做的项目，干脆在这儿都做了，免得再回医院检查。大马市一般的协和门诊，病人多，耳目也多，想找个清静地方把诊室门关上干点私事比登天还难。
护士先带琳琳抽了血常规，接着是到妇产科诊室化验白带和阴道清洁度。
私人医院的条件确实好，检查床不是无遮无拦地敞在诊室的一角，而是由一个温馨的粉色布帘遮挡，病人屁股底下的垫子都是一次性的，护士亲自垫好，才让琳琳上床。踩在小木凳上的时候，护士一直扶着琳琳怕她摔着，比我们的大通铺门诊强多了，不由让人心生好感。
20世纪90年代的协和妇产科门诊，问完病史后，都是大夫从椅子背上一摞白尿布中扯下一块，交给你，让你自己先垫上，脱两只鞋子和一条裤腿上检查床，至于那难度颇高的妇科检查床到底怎么一个上法，每个病人就只能按照自己的理解和思路，自己往上爬了。上了床以后，病人要把两条腿高高架在分开起码90度的腿架子上，暴露好外阴，耐心等大夫前来检查。
很少有大夫亲自指导你怎么上床，怎么摆体位，再耐心等待一切就绪后，才给你进行检查。他们基本都是继续埋头在一大堆病人和家属组成的包围圈里，利用这一小段间隙给下一个病人问病史，或者给上一个拿回化验单的病人看报告、开药方。
有限的几个护士，负责维持排队秩序，拿着大喇叭在一片嘈杂中发出尖锐的声音叫号，以及应付不断前来的各种咨询和问路，根本腾不出空来协助医生工作。面对全国人民上协和的热潮，有限的医生和护士也唯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节约时间，才能在有限的时间段里尽量加号，才能尽最大能力多看几个病人，尤其是外地病人。
很多专家教授级别的医生已经不是自己亲自问病史，而是住院医师或者研究生在一边先问好写好，教授拿过来看看，个别没问到的，或者细节问题教授亲自问了再补充到病历手册上。教授检查病人后，会亲自解释病情，在病历本上简写要开的化验，要做的检查，要吃的药物，后边还有专门负责开化验单、检查单、处方和负责解释小问题的医生助手。所有这些一是为了培养年轻医生，二是为了节省时间，在单位时间内看更多的病人。
无形中，这种看病过程牺牲了很多东西，例如细致、体贴、隐私、关爱。从提供服务的角度看的话，客户体验几乎差到极点。
医生给琳琳取了白带，说很快就出结果，让我们在休息区等一会儿。马上，小姑娘护士递上一次性水杯，请我们喝免费矿泉水。
很快，报告出来了，导医把我们带回妇产科医生的诊室。
刚才柔情似水的妇产科医生，突然变得一脸严肃，她指着白带化验单说：“支原体、衣原体都阳性，显微镜下还能看到霉菌，阴道清洁度也差，已经3度了，满视野都是化脓的白细胞，姑娘，你的阴道炎严重，得先治疗，然后才能考虑流产的事情。”
琳琳大眼瞪了一下我的小眼，我俩狐疑着，都没说话。
医生指着化验单上的白细胞说：“你的白细胞高，正常人是一万以下，你都一万二了，要很严重的阴道感染才会导致全身的白细胞升高，一定要先治疗再做药流。药流是怎么回事你们可能不知道，吃完药并不是胎囊排出去就完事儿了，还要等待蜕膜组织完全排干净，至少两三个礼拜的时间，长的甚至需要一个月左右。在这段时间里，你会一直有阴道流血，胎儿流出来以后，女性的子宫口敞开，身体抵抗力下降，最容易发生感染。
“血液是最好的细菌培养基，你要是有阴道炎不事先治疗，潜伏在阴道里的细菌就会借着血液的营养大肆繁殖，然后顺着阴道往你身体里爬，爬进子宫就是子宫内膜炎，顺着子宫再爬到输卵管就是输卵管炎和附件炎，严重的还会导致输卵管化脓，将来输卵管堵了，就是不孕症，就没法再生小孩了。细菌要是从输卵管爬到肚子里头，就是盆腔化脓，严重的还会得腹膜炎，高烧不退肚子疼，那就遭大罪了。你还年轻，可要好好治疗，否则以后不仅没法生孩子，还会落下一辈子肚子疼的毛病，咱们做女人的，可要懂得爱护自己的身体。你们订的药流套餐里只包括检查和药物，另外的治疗要单独加钱，我让护士陪你们去缴费吧。”
本来，白带化验是这等结果，让我挺紧张的，心里一愣的时候，甚至想到“性”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怎么琳琳好好一姑娘一下子招了这么多病？要知道支原体、衣原体可都是性传播疾病啊！可是听到后来，说什么白细胞高是因为严重的阴道感染，我心里就有谱了，甚至为最开始无端怀疑自己的好友感到自责。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我们真的进了传说中的“黑店”。这大夫蒙人蒙得还真掏心掏肺、语重心长，流产后盆腔感染的发病机制解释得也很清楚，看来是科班出身。最后把女人要对自己好一点的心灵鸡汤都连锅端出来了，真是遇到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健康女性怀孕后，白细胞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增高，这是妊娠再正常不过的生理表现。白细胞从早孕期开始升高，直到怀孕30周达到高峰。非妊娠女性白细胞多在四千到八千，怀孕时可以升高到一万四，甚至一万六，临产和产褥期还会有更显著的增加，增加的主要是中性粒细胞，这和普通人细菌感染后的血液学变化非常相似，但在孕妇身上，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只要没有感染证据，绝不需要任何治疗。
为了证明他们是骗钱的过度治疗，我假装很害怕的样子，怯生生地问：“大夫，问题严重吗？只要能达到最好的治疗效果，我们不怕花钱，您能告诉我们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吗？我朋友还在念研究生，还要上课的。”
“研究生的课有什么重要？咱国家的硕士博士都是严进宽出，考进去了不管研究成什么样子，只要老板根基稳，都能混个学位毕业，怎么能和自己的身体健康比呢？现在有病不治，将来想要孩子的时候怀不上就惨了，上哪儿去买后悔药？我们这里的治疗非常系统，我退休之前也是三甲医院的妇产科主任，这是我多年摸索出来的一套治疗方案，疗效特别好。”
“遇到您真是我们的福气，太谢谢您了，您快说怎么办，我们一定配合治疗。”我继续假装诚恳。
“每天来一次，十天一个疗程。首先是用中药洗液进行彻底的阴道冲洗，我们使用的都是名贵中药，包括苦参、百部和蛇床子，不光清理细菌、病毒各种有害微生物，将白带和上次治疗留下的药渣子彻底冲洗干净，还能提高阴道局部免疫力和抵抗力。然后大夫亲自把药物放进阴道的最深处，同时配合微波进行热疗，促进局部血液循环，让你的毛细血管全部打开，药物最大程度渗透进入身体，治疗特别彻底。
“为了加强疗效和避免复发，要配合输液，你的支原体和衣原体都阳性，还有霉菌感染，要多种消炎药同时输液。我们这里都是特效药，头孢菌素、阿奇霉素、灭滴灵联合大扶康，一定能把阴道里有害微生物一网打尽。
“你们可能不知道，这妇科炎症的治疗必须是一次去根，否则会死灰复燃反复发作，一旦诱发耐药就麻烦了，再去301、协和都治不好。治疗期间，自己的饮食也要控制和调整，迈开腿，到医院积极配合医生，管住嘴，切忌辛辣生冷，全方位配合效果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