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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股轰炸机编队逼近

瑟堡,德军报务员和军官坐在海军指挥官的地下指挥所里,从事着每晚的例行工作。亨内克的小别墅就在地下掩体上方,勤务官贡纳尔·布卢默少尉不时下来,走进战情室询问:“有什么情况吗?”

但瑟堡这里没什么新情况,布卢默每次都放心地沿楼梯返回。亨内克海军少将和司令部军官坐在硕大的房间里,白天,透过一扇扇窗户,能看见赏心悦目的海景。现在,厚厚的窗帘已拉上,勤务兵摆好桌子,准备了简餐,亨内克少将有客人。军队福利机构派来劳军的乐队演出完毕,亨内克邀请这些杰出的艺术家和几名部下去他那里做客。

两名年轻的女士也在场:健壮的海军司令部辅助人员乌尔苏拉·布罗伊蒂加姆,她和布卢默少尉负责撰写作战日志;海军少校维斯特的妻子,她是个钢琴家,也是前线劳军演出团成员。

维斯特夫人看见亨内克的餐厅里摆放着钢琴,走过去试了试,发现这部钢琴的音色调得很好。于是,她坐下来弹了几个小节,舒曼的“蝴蝶”突然在屋内飞舞开来,犹如梦回已逝时光那样,时间凝滞了。

当然,时间并没有真的停滞。勤务兵走到布卢默身旁,请他去接电话。少尉回来后,弯腰凑到亨内克耳边说道:“海军少将先生,沿海地区各座城镇和道路遭到异常猛烈的空袭。另外有报告称,轰炸机大举进攻卡尔瓦多斯海岸上空。”

亨内克点点头。这种情况需要认真对待,他没了聆听舒曼的“蝴蝶”的闲心。海军少将看看挂钟,此时差不多是晚上11点30分。“轰炸机大举进攻!”他不停地消化着这个消息。

敌军轰炸机真是肆意妄为,可谁来阻止他们呢?巴黎方面白天刚刚通知亨内克,号称“空中数学家”、杰出的联队长普里勒率领的第26战斗机联队,第2大队调往法国南部休整补充,第1、第3大队转场到兰斯和梅斯。因此,防空任务落在第2“里希特霍芬”战斗机联队肩头。但伦德施泰特元帅一再对麾下将领保证:“最迟到入侵第三天,你们就会得到1000架战机支援!”伦德施泰特引用了元首的郑重承诺:“我保证,最迟到×日过后第三天,我们就能打破英美军队的空中优势。”

作战日志记载,空军元帅施佩勒指挥的航空队,从理论上说,6月5日有496架战机,实际上,可投入战斗的只有319架:88架轰炸机,172架战斗机,59架侦察机。

戈林曾说过:“我不会让我那些战斗机部队坐等敌人入侵法国,我需要他们保卫帝国。”因此,他抽调战斗机力量,打击进犯德国领空的盟军轰炸机,导致驻扎在西线的第2航空军根本没有飞机可用。按照预定方案,德军战机会在盟军入侵当日,从德国国内转场到交战地区各座机场。

餐桌上的亨内克少将坐立不安,终于起身下楼,走入掩体坑道,这条坑道只完成了一半,但已经是一座出色而又安全的地下指挥所。战地医院设在坑道右侧,战情室、地图室、控制站排列在左侧。一部直线电话连接海岸各炮台,另一部电话直通东普鲁士拉斯滕堡的元首大本营。

值勤官把海岸炮台观测所的报告递给亨内克,这些炮台部署在塞纳湾到诺曼底群岛的作战区域。

“听见大股轰炸机编队逼近的声音!”

“轻型侦察机入侵大片空域!”

“敌人朝我军防线后方投放了目标识别器!”

就连部署在凯特乌灯塔的小型观测哨,也报告了探路者飞机和运输机的入侵。

“看来今晚要出事,”亨内克喃喃自语,不安感油然而起。

“布卢默,去上面取消聚会。替我向维特斯夫人道歉,不过,我认为咱们现在不得不听一种不同的音乐了。”

聚会结束了,来宾驱车返回各自的住处。

懵然无知,猜疑不定,6月5日、6日的夜晚就在这种奇怪的气氛中度过。

隆美尔回家给妻子过生日去了,当天欢庆生日的不止他一个。

第902装甲掷弹兵教导团的两名军官,一同在维布赖的宿舍里欢度生日。该团隶属弗里茨·拜尔莱因中将的装甲教导师,作为OKW预备队,装甲教导师驻扎在图尔与勒芒之间的诺让勒罗特鲁地区。他们俩一个出生于6月5日,另一个出生于6月6日。眼下的机会很好,从早到晚没什么事情,勃艮第葡萄酒的滋味很棒,生日聚会一直持续到深夜。

拜尔莱因的装甲师是个装备精良的兵团,有260辆坦克和800辆履带式装甲车,是德国国防军唯一一个彻底实现装甲化的装甲师。精心挑选的军士,个个训练有素,全师官兵的平均年龄为21.5岁。装甲教导师某次兵棋推演后,评估期间,装甲兵总监古德里安大将对拜尔莱因说道:“仅凭这个师,我们就能把英美军队赶下大海。”古德里安强调了“赶下大海”,并着重补充道:“因为您的目标不是海岸,而是大海。”

第902团两名军官和朋友欢庆生日,借着勃艮第美酒的酒兴,他们打开加来军方电台,这是英国对德军官兵的宣传广播。新闻播报间隙,总会穿插热门歌曲。可是,博姆巴赫少尉徒劳地调着旋钮。加来广播电台显然没时间娱乐。他们又调到BBC电台,还是没有音乐。电台里传来呆板的声音,读出一份份密电,这无疑是发给法国地下抵抗组织的。播音员用华丽的密语读出莫名其妙的句子—“约翰爱玛丽”“不要害怕颜色”“木已成舟”“红甜菜磨碎了”“西红柿必须采摘了”“苏伊士很热”“鳄鱼口渴了”。播音员随后告诉法国平民,遭遇轰炸的话该如何自保。他们建议百姓,最好离开有德国兵驻扎,特别是德军指挥部所在的城镇,待在露天比较安全。广播里告诉他们“去乡下”。

快乐的生日聚会出现了一丝不安的气氛,众人对电台里反复强调的语句感到紧张:“伙计,会出事吗?”

他们赶紧给团里和师里打电话,得到令人安心的回复:“没发生任何情况,没有警报!”好吧,他们不再理会,“砰”地打开一瓶瓶香槟。

6月6日也是第22装甲团通信中士克劳斯·吕克的生日。这个团隶属重建的第21装甲师,原先的第21装甲师是非洲战场的精锐兵团,已覆灭在突尼斯。该师是距离诺曼底海岸最近的装甲兵团,可他们的装备不太好。驾驶员对配发的法制坦克大骂不已,这些坦克甚至没安装电台。炮兵营官兵,使用缴获的苏制反坦克炮从事训练。配备长、短身管75毫米主炮的四号坦克,运抵的速度很慢。

装甲掷弹兵团的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车辆少得可怜,可他们至少配发了“铁拳”反坦克火箭,还有迫击炮。但正如赫勒少尉常说的那样:“最好的武器是经验丰富的上等兵、下士、中士。”赫勒曾跟随昔日的第21装甲师在非洲服役,现在指挥第192装甲掷弹兵团第8连的重武器排,驻扎在奥恩河西面,卡昂与海岸之间。

隆美尔非洲军的许多老部下,从惨败的非洲战场上捡了条命,逃脱了在突尼斯被俘的厄运,之后在第21装甲师服役。师里还有来自东线和经历过克里特岛战役的老兵,这是个经受过战斗考验的兵团。师长福伊希廷格尔少将起初把师部设在雷恩,后来迁到迪沃河畔圣皮埃尔。此处位于即将爆发战斗的海岸地区稍后方,在经验丰富的装甲兵看来,他们所处的位置很有利。

冯·奥佩尔恩-布罗尼科夫斯基上校的第22装甲团,团部设在法莱斯,辖内两个装甲营,沿图尔到勒芒一线散得很开。各个连队住在草地和苹果园里,简直就像梦境。许多人过得悠然自得,不时找点小乐子。可有些连队军纪森严,士兵不免对循规蹈矩的连长抱怨不已。驻扎在卡昂以南30千米的埃帕内的第4连就是这样,连长霍夫曼上尉打算今晚来一场长途巡逻。

二级下士海利希曾跟随传奇性的第361团在非洲鏖战,当初他没资格加入外籍军团,现在成了二级下士,这段经历让他在第1连如鱼得水。海利希的座右铭是:“打起仗来,要想活下去就得玩命!”6月5日傍晚,他和好友布里滕一等兵,又一次骑自行车从韦尔松前往卡昂,这场郊游一点也不愉快。

当晚10点30分,通信中士吕克最后一次检查团里的电话中心,他也问了老生常谈的问题:“有什么情况吗?”得到的回答与整条平静的防线汇报的情况如出一辙:“没什么情况,通信中士先生,只有轰炸机编队逼近海岸的报告。”吕克祝他们晚安,返回上方旧城堡的住处。宿舍里摆着苹果白兰地,还有妻子祝他生日快乐的信件,他打算给自己庆生,所以特地把这些留到午夜。法莱斯教堂的钟楼敲响了12点,吕克啜了口卡尔瓦多斯白兰地,躺在旧沙发上拆开家书:“亲爱的克劳斯……”

夜色笼罩着诺曼底,这是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弗里德里希·海因少校走出第84军设在圣洛的军部,来到小花园里。一连几个小时,他和军部文员忙着准备各种态势图,军长埃里希·马克斯炮兵上将想带他去雷恩,参加第7集团军的图上演习。德军指挥官这场图演的主题是“空降登陆”,由伞兵上将迈因德尔指挥。

空降登陆兵棋推演,真够讽刺的!按照计划,盟军一小时内就要发起货真价实的空降登陆,血腥的激战到来时,德军最重要的指挥官却不在他的岗位上。

海因望向深邃的维尔河河谷、广阔的平原、种满苹果树的一座座花园。第84军情报处长想起安克拉姆和那里的中学,当年他可是校长。就在这时,一架四引擎轰炸机从低空飞过维尔河,轰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附近的德军高射炮位设在中学的塔楼上,20毫米曳光弹窜入夜空。一发发炮弹袭向轰炸机,把敌机击落在河谷另一侧的山顶上。轰炸机撞向地面,腾起一团火焰。仿佛要强调眼下发生的事情,大教堂的钟声响了12下,午夜来临!

海因少校返回掩体。第84军参谋长弗里德里希·冯·克里根中校和作训处长哈索·菲比希少校也在。他们等在这里,是想给某人庆祝生日。第84军军长马克斯将军生于1891年6月6日,今年53岁。生日庆祝很短暂,因为马克斯不太热衷此类活动。这位杰出的老派将领早年与冯·施莱歇将军过从甚密,OKW不太喜欢他,他能留在军队里,全凭自己杰出的军事才干。

大教堂的钟声响起,军部的军官出现了,他们来祝贺军长的生日。他们站在那里喝了杯夏布利酒。然后,马克斯将军走回地图桌,移动时,他的假腿吱吱作响—他在东线丢了一条腿。

马克斯也接到第7集团军司令的命令,请他6日上午去雷恩参加图上演习。他想准备得充分点,于是吩咐情报处长:“海因,请把地图拿来。”少校摊开一张张地图:敌人的情况,空中态势,己方炮兵阵地部署图,雷区和水淹地区。

马克斯思忖着英美空军昨日的大规模侦察,当晚10点起,有报告说大批敌机朝法国飞来。天气如此恶劣,对方的举动究竟有什么意图?这个问题关乎一个大秘密,而谜底已摆在圣日耳曼和拉罗什居永的办公桌上,可惜,部署在关键地区的德军,军长对此一无所知!

马克斯将军在圣洛苦思冥想盟军轰炸机入侵事件,亨内克海军少将在瑟堡读着刚刚收到的报告,扬克少尉在圣梅尔埃格利斯西面5号支撑点石屋里的木床上躺下,第22装甲团的通信中士吕克在法莱斯喝着卡尔瓦多斯白兰地,第902装甲掷弹兵教导团的军官恼怒地关掉BBC电台,而塞纳河、奥恩河、维尔河河口的一座座掩体里,《可爱的小女仆》欢快的歌调淹没了成群结队的蚊子发出的嗡嗡声,此时,美国第82空降师领队的飞机里亮起了绿灯。

詹姆斯·加文少将朝下方瞥了一眼,随即跳出飞机,身后的降落伞砰然打开,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自己身旁和身后,数千顶降落伞此刻在科唐坦半岛中央的上空打开了。8千米外的奥恩河东面,英国伞兵也在跳伞,他们落向地面时,滑翔机呼啸而过。一支军队正从夜空投入战争。

他们来了! IC/gtV3VkIRWxormx8MsV2BTrTNjMBMXarTFDO2KnkSR3PBZ9q3CRlyWT3gupa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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