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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号支撑点下达了开火令

天色破晓,科唐坦的树篱和卡尔瓦多斯的果园从夜色中出现了。不过,没有哪片树篱、花园、玉米地是安全的。

与己方部队走散的伞兵,躺在藏身处逗弄负鼠。混乱的德军预备队营组织的一个个巡逻队,在圣梅尔埃格利斯附近的伞兵空降区或奥恩河东面的朗维尔地区,守卫着玉米地和村庄出入口的阵地。

“开快点,”法莱将军对司机说道,“天快要亮了!”

巴图察特少校安慰道:“将军先生,马上就到了。”他们驱车驶过库唐斯—佩里耶—埃蒂安维尔公路,火速返回师部。

6小时前,法莱将军和他的后勤参谋从皮科维尔附近的第91空降师师部出发,以便及时赶到、参加第7集团军在雷恩举行的图上演习。空中没完没了的轰炸机编队让法莱将军感到不安。听见轰炸机朝腹地的目标飞去,这位经验丰富的军校教官和前线指挥官充满了不祥的预感,探路者飞机投下的目标标识让他心生疑窦。

他对身旁的后勤参谋说道:“巴图察特,这不是例行空袭!”他聆听着轰炸机群的轰鸣,这种轰鸣甚至淹没了汽车发动机的声响。

法莱当然不知道,利-马洛里麾下的第8航空队,正以3个战略轰炸机师,共计1083架B-17和B-24,在1347架战斗机掩护下,携带着3000吨炸弹,准备为盟军的入侵炸开通道。法莱不知道,也没法统计轰炸机的数量,可他怀疑某些不同寻常的事情正在发生,他还知道,面对敌人庞大的空中力量,德国空军只有320架飞机。

一想到德国空军可怜的几十架战斗机,法莱就恼火不已。

“掉头,”他命令司机,“返回师部!”

汽车驶过维莱讷省和芒什省的公路,朝皮科维尔北面的奥特堡疾驰。车上的乘客听见前方传来的战斗声和空中飞机的嗡嗡声。卡朗唐—巴约—卡昂地区和海岸地带肯定遭到猛烈轰炸,硝烟和爆炸笼罩了地平线。

汽车驶离主公路,城堡就在不远处。这时,机枪火力袭来,冲锋枪的嗒嗒声清晰可辨。法莱拔出手枪跳下汽车,巴图察特少校喊道:“当心!”可惜,来不及了!

一名端着冲锋枪的士兵喊道:“举起手来!”法莱将军举起瓦尔特手枪连开两枪。对方的冲锋枪响了,法莱和巴图察特倒在地上。6月6日清晨,法莱成为诺曼底战役期间阵亡的第一位德国将军。这位第91空降师师长甚至没有下达哪怕是一道命令。

5号支撑点,扬克少尉也聆听着轰炸机的轰鸣。他的指挥所不是掩体,而是在沙滩上挖的坑洞,防坦克墙后铺了木板和草皮。海面上泛起朦朦胧胧的灰雾。海因中士沿着战壕走了过来。

“少尉先生,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们是不是该让所有人进入战斗岗位?”

扬克问道:“为什么要进入战斗岗位?就算敌人发动入侵,肯定先对我们实施轰炸和炮击。尽可能让部下安然无恙才是正事!”

海因点了点头。

扬克命令道:“不管怎么说,给大家分发特殊口粮吧!让部下吃好总是没错的,仓库里的东西至少够咱们吃上一星期。”

又一拨双引擎轰炸机,排成规范的编队,轰鸣着从海上飞来。扬克喃喃道:“敌机从支撑点北面逼近……”话音未落,他震惊地看见第一拨轰炸机掉转方向,越过海滩,径直扑向5号支撑点。

敌机几秒钟就到了。扬克蹲在避弹坑里,举着望远镜追踪硕大的敌机,在那里!

一个个弹仓打开了,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然后,一批炸弹从机腹落下,朝地面坠去时奇怪地摇晃着。空中响起高亢的呼啸声。

扬克丢下望远镜,一头趴倒在地,把脸埋入沙子里。

电闪雷鸣!闪烁、硝烟、炸药的臭味。扬克判断:“炸弹落在柏油路这一侧。”又一拨轰炸机逼近,更猛烈的爆炸随之而来。

图为400米长、300米深的5号支撑点。退潮时的海滩宽达800米,涨潮时的海水一直淹到铁丝网处。水下障碍物包括“捷克刺猬”和带有锯齿状钢尖的角锥。(A)指面向大海的阵地;(B)指面向内陆的阵地;1指部署在坦克炮塔里的法制机枪;2指配备炮队镜的指挥所;3指覆有伪装网的石制营房,配有军官宿舍、电话总机、餐厅、淋浴间;4指混凝土砌成的路障块;5指混凝土炮位里的80毫米迫击炮;6指强化掩体和急救站;7指重机枪;8指筑垒阵地内的喷火器;9指喷火器控制所;10指50毫米坦克炮;11指75毫米FK16火炮;12指75毫米反坦克炮;13指88毫米高射炮;14指50毫米坦克炮;15指厨房;16指空军哨所;17指歌利亚;18指防坦克墙;19指筑垒营房。铁丝网和地雷护卫着侧翼和阵地。

“这次落在柏油路那一侧!”

下一拨轰炸机投下的炸弹落在附近,呼啸声似乎直扑扬克藏身的避弹坑。声音越来越响,扬克惊恐不安,炸弹随后炸开。一只无形的巨手抓住他,把他推向避弹坑的墙壁,扬克倒在草皮上,一车沙子倾覆在他身上。

扬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得赶紧出去!”他拼命扒开沙子,肩膀像着火似的火烧火燎,左臂失去知觉。又一拨轰炸机飞抵,扬克跳过沙丘,滚入一个浅浅的弹坑,昏头昏脑地得出结论:对方投掷的是恶名昭著的杀伤弹!这种炸弹在地面上方炸开,对付行军状态的部队或大范围阵地里的人员非常有效。扬克自言自语道:“我得离开这个浅浅的弹坑,这里没法保命。”他跳起身,朝挡住柏油路的混凝土障碍物跑去,这道障碍与防坦克墙形成一个安全的角落。扬克翻身滚入海风在混凝土障碍物下方沙地吹出的凹坑,身体像被屋檐遮住那样得到掩护。爆炸声中,他听见烟花般的溅射和噼啪声。

扬克马上想到弹药库,看来,他的弹药库殉爆了。

突然,四周围平静下来。扬克从沙坑里站起身,朝支撑点跑去,那里依然笼罩在硝烟和尘埃下。

炸弹粉碎了他们辛苦数周挖掘的一切,轻松得就像破坏一座儿童游乐场。75毫米反坦克炮损毁,88炮报废,两座弹药库炸毁,散兵坑和机枪巢也埋入沙中。

幸运的是,支撑点里的人员伤亡很小,因为他们一直待在掩体内。炸弹击中掩体,但没能侵透。

补给军官的助手跑了过来,来自鲁尔地区的这位老人脸色苍白,大声喊道:“少尉先生,什么都没了,仓库在燃烧,东西都毁了!”然后,他用严肃的语气说道:“少尉先生,咱们投降吧!”

扬克年仅23岁,但东线作战的经历锻炼了他,他现在是个意志坚定、战斗经验丰富的指挥官。他注意到众人的恐慌,恐慌是军人最大的敌人,无论多么强大的支撑点,都会被自己的恐慌,然后被敌人的武器攻克。他是从俄国学到这一点的。

扬克说道:“伙计,您真是疯了!要是我们在东线,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就投降的话,俄国人早就打到这里了。”他大声喊道,“所有人赶紧出来,挖掘工事!”

他对震惊而又沮丧的部下说道:“弟兄们,咱们必须这么做!”大多数人第一次体会到战争的致命性。许多分配到海岸防御师的预备役人员年龄较大,一个个脸色惨白,眼中闪现出惧意。可他们还是遵照命令,动手挖掘起来。

扬克打电话给邻近的2号支撑点,接电话的是里特尔少尉。

“伙计,”里特尔说道,“看上去您那里完蛋了。”

“您那里的情况呢?”扬克问道。

里特尔答道:“哦,我这里没事,他们显然盯上您的支撑点了。”

没错,他们盯上5号支撑点了!

“空袭警报!”的喊声打断了两名军官的交谈。

“隐蔽!”

又一拨飞机贴着海面呼啸而来。

“他们离海面只有几米。”

这群飞机到达海岸后拉升,随即转向侧面,嘶吼着扑向目标,简直就是场令人毛骨悚然的会战:火箭弹!敌机集中火力,打击角落处配备50毫米坦克炮的两座掩体。火箭弹雨点般袭向掩体,有些直接钻入掩体射孔。左侧的掩体炸飞了,显然是窜进射孔的火箭弹击中了掩体内堆放的弹药。烟雾和火焰笼罩了右侧的掩体。空袭结束后,两座火炮掩体只剩下一堆废墟和金属碎片,里面的人不是阵亡就是身负重伤。

此刻是凌晨4点。

支撑点呼叫医护兵的喊声此起彼伏,霍夫曼带着担架员匆匆跑过一个个沙丘。

这是从空中实施的现代炮击,这也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技术装备战。6月6日,盟国空军共出动10743架次,投下11912吨炸弹—11912吨死亡和破坏!几小时内,诺曼底德军防御设施挨的炸弹,重量相当于德国遭空袭最严重的城市汉堡于1943年全年落下的炸弹。哈默布鲁克、哈姆、罗滕布格索尔特区的汉堡市民,经历了一个个死亡之夜,4万人死于空袭,幸存者躲在防空洞里瑟瑟发抖,他们可能会对德军官兵于1944年6月6日清晨,在诺曼底海滩机枪阵地、战壕、掩体内的遭遇感同身受。

敌机投掷这么多炸弹,是为登陆部队炸开通道。装有特殊引信的炸弹在地面稍上方炸开,冲击力传播的范围很广,不仅能扫除周围的一切,还不会造成深深的弹坑。这很重要,因为大量深邃的弹坑会给携带重武器向前推进的登陆部队造成很大的麻烦。内陆某些城镇和村庄,盟军怀疑驻有德军预备队或指挥部,也遭到同样方式的轰炸。他们的目的是加剧德方的损失,同时利用损毁房屋的废墟,彻底封锁穿过城镇的各条道路。

盟军在圣洛和佩里耶取得预期效果,特别是卡昂这座历史悠久、麦浪里的城市,轰炸造成的破坏深具毁灭性。德军的补给火车再也无法穿过卡昂开赴海边。海因少校赶往前线侦察期间,见到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沃塞勒郊区有几座跨过奥恩河的桥梁,还有一条侧设运河,已沦为烈焰熊熊的废墟。德国步兵只能从火焰和倒塌的建筑物留下的缝隙爬出来。透过烟雾,圣斯蒂芬和圣三一教堂庄严的尖塔隐约可见,这些修道院是征服者威廉在11世纪建造的。威廉葬在圣斯蒂芬教堂,一块简朴的石碑让人想起这位著名人物,1066年,他以619艘诺曼人的船只征服了英格兰。10月14日,他在著名的黑斯廷斯战役中击败英格兰军队,交战持续了一整天,英格兰国王哈罗德和他的兄弟阵亡。威廉成为英格兰国王,获得“征服者”的绰号。878年后,英国人和他们的盟友美国人,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来到他的墓地。一颗颗炸弹落下,震颤着圣斯蒂芬教堂的地基。这座城市灰飞烟灭,这是为黑斯廷斯战役迟来的复仇。

盟军的轰炸,为乘坐5000艘运输船和登陆艇的入侵大军铺平道路,充分表明美国在物质方面彻底占有优势。他们希望尽可能确保首批登陆部队平安踏上法国领土,建立初期滩头阵地。为此,他们投入庞大的空中力量,企图彻底粉碎德军海岸防御,消灭他们的掩体和火炮,炸毁铁丝网,不让隆美尔的海岸防御师在这场烈焰风暴下存活。经过这番狂轰滥炸,冲上海滩的盟军士兵应该不会遭遇像样的抵抗了。

艾森豪威尔的格言是“安全第一”,意思是尽可能保全英美官兵的性命。这种策略,是以致命物质的惊人支出对付敌人,以此减少己方官兵的伤亡。“安全第一”也是现代技术装备战的座右铭,整个诺曼底战役期间,盟军一直采用这种打法。

轰炸机空袭造成的硝烟稍稍散去,雨点般的炸弹刚刚停息,他们来了!

6艘战列舰、23艘巡洋舰、122艘驱逐舰、360艘鱼雷艇、几百艘护卫舰、炮舰、巡逻艇组成的庞大舰队,出现在他们选定的5个支撑点前方。海军史上最强大的舰队,掩护着人类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庞大的船队:6480艘运输船、登陆艇、特种船只。各种著作记录下海岸守军目睹的状况:突击艇、防空舰、炮舰、登陆艇。一艘艘舰艇上的火炮开火了,炮弹掠过登陆舰队。密不可透的弹幕,封锁了沿海防线获得补给和增援的途径。

维尔河与奥恩河之间的海滩,还有德国兵存活吗?还有把弹链塞入机枪、端起步枪射击、投掷手榴弹的人手吗?还真有,遍布弹坑的海滩上,守军开火还击了。

凌晨4点15分。

“敌舰逼近!”一艘美国驱逐舰冲向海岸,舰艏卷起高高的海浪。

海因中士跑了过来,朝扬克喊道:“少尉先生,是否批准我以FK16开炮?”扬克点了点头。

“开炮!”这门老旧的77毫米野炮发出轰鸣。

射程不够。

轰隆!

还是够不着目标。

驱逐舰掉转方向,舷侧暴露在外,舰炮打了三轮短促的齐射。第一轮炮弹落在沙丘后方,第二轮射程不够,炮弹落入海里。但第三轮炮弹正中目标,把FK16炸得粉碎,炮组人员毙命。

现在只剩下轻微受损的88毫米高射炮,几名炮手疯狂地操纵着火炮。

一架炮兵观测机飞过支撑点,很快又兜了回来,然后就消失了。

后果随之而来:一门门重型舰炮发起猛烈的舰队炮击。看似永无止境的浩劫开始了,大口径炮弹雨点般落向支撑点,夷平了战壕,炸碎了铁丝网,引爆了雷区。沙丘震松的沙子淹没了几座掩体,电话中心所在的石制营房沦为废墟。炮弹还直接命中火焰喷射器控制所。这场烈焰风暴把许多人炸得魂飞魄散。

他们捂着耳朵,喊叫着,咒骂着,或是绝望地蜷缩在沙坑里,哨兵也不再换岗。

突然,有人情绪激动地喊道:“船只!”

扬克的眼睛紧贴炮队镜,眼前的情景似乎不可思议:敌军的登陆舰队,大大小小的船只,甲板上腾起阻塞气球的无数船只。眼见为实,一切怀疑化为乌有,敌人从海上来了!尽管天气恶劣,可他们还是来了,而且是在退潮的时候。钢铁制成的“捷克刺猬”、附有地雷的角锥、拴着炮弹的木桩、另一些危险的水下障碍物,一切暴露在外。整片海滩露出水面的地段宽达800米。

扬克不由得想:“隆美尔猜错了!”对方在退潮时发动入侵,他们必须穿越800米宽的平坦射界。可是,在守军几乎没有任何武器开火射击的情况下,平坦的射界有什么用!扬克几乎要怒吼起来。

“必须实施弹幕射击!”扬克派传令兵传递消息。舍恩中尉率领第13连和第1261炮兵团一个122毫米炮兵连,驻扎在5号支撑点后方3千米的圣马丁德瓦雷维尔,看见扬克发出的信号(两发绿色信号弹),就会以弹幕覆盖海滩。

海面上,一艘艘登陆艇驶离入侵舰队。透过望远镜,对方的动向看得清清楚楚。

扬克举起信号枪,射出两发绿色信号弹。他们等待着,可弹幕没有袭来。

他们当然不知道,传令兵没能到达舍恩的指挥所。一架战斗轰炸机追逐着这名传令兵,速度远远快于他的摩托车,像打兔子那样干掉了他。

清晨5点20分。

宽大的陆战队渡轮上安装了多管火箭炮,一发发拖着尾焰的火箭弹射向支撑点。炮艇向前驶去,以一轮轮齐射轰击海滩。

第一批登陆艇到达海滩后停了下来,艇上的人员无疑是战斗工兵,他们跳下登陆艇,脱掉救生衣,朝海滩暴露在外的障碍物冲去。显然,他们打算引爆致命的爆炸物,为很快会在涨潮时到来的船队肃清通道。

扬克思忖着:双方相距500米。以他在东线的经验看,应该让敌人再靠近些,最好是100米,这样一来,进攻方几乎不可能得逞。可是,他看见一拨拨登陆部队不断逼近,终于改了主意,不能再等了!

“开火!”他朝左右两侧喊道,命令传达到各道战壕和阵地。

一等兵弗里德里希带着他的机枪,坐在一辆半埋的雷诺坦克的炮塔下,这辆过时的战车是从法国人手里缴获的。他戴着眼镜,镜片厚得犹如放大镜。可每个战友都知道弗里德里希的准头。他的连发很短促,敌军士兵刚看见脚下沙土四溅,子弹就击中了他们。部署在左侧的重机枪也开火了,迫使敌军工兵趴在沙滩上。机枪火力击中第二波登陆部队的先遣队,把他们射倒在登陆艇旁。

德军迫击炮也射出一发发80毫米炮弹。

可那是什么?一头头奇特的怪物在海里爬行,两栖坦克!硕大的橡胶浮袋让这些坦克看上去活像诡异的巨人。两栖坦克驶上海滩,隆隆越过开阔的滩头,朝防坦克壕冲去。88炮能对付它们吗?就在这时,88炮长长的炮管转动起来,“放!”火炮的轰鸣掠过一座座沙丘,5号支撑点的官兵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妙的音乐,88炮不愧是二战期间所有火炮的王者。为首的敌坦克中弹,炮弹没有直接命中,但把坦克撞到一旁,再也动弹不得。

伙计,这就对了,就这样打!开炮!开炮!开炮!

可是,88炮没再射出炮弹,刚才那一炮,彻底破坏了先前的轰炸中已受损的火炮。

第二波坦克驶上海滩,集中火力轰击识别出的德军阵地。一发炮弹直接命中支撑点右侧的机枪,很快,迫击炮也被炸毁。现在只剩弗里德里希埋伏在雷诺坦克炮塔里的机枪仍在开火,他把登上海滩的敌步兵压制在水位线。

敌人很快逮住了他。炮弹击中雷诺坦克的炮塔,发出的巨响就像教堂的钟声那样震耳欲聋。弹片击毁了弗里德里希的机枪,刺穿了他的腿。不过,这名一等兵的运气很好,是整个支撑点寥寥无几的幸存者之一。

“上帝和整个世界把我们抛弃了吗?”扬克对身旁的传令兵喊道,“我们的飞机在哪里?我们的炮兵又在哪里?第901炮兵团在圣玛丽迪蒙教堂塔楼上的观测员睡着了吗?”

炮兵观测员没睡,但盟军的战斗轰炸机早就把他从教堂塔楼下赶走了,而他本该指引的炮兵连,也被一场地毯式轰炸粉碎。

扬克对海因中士说道:“我们就剩这玩意儿了!”

他指的是歌利亚。德军官兵把这款微型遥控坦克称为“袖珍神奇武器”。这种小而危险的炸药运送车,腹部载有91千克炸药,活动半径600米,可以遥控引爆,对付桥梁、集结的部队、障碍物很有效。崎岖不平的地面上,歌利亚像乌龟那样,摇摇晃晃地逼近目标,很难及时发现。对炮兵来说,这个目标太小了。唯一的问题是,歌利亚的转向装置过于脆弱。

扬克下令投入歌利亚。伴随急促、不太流畅的动作,几辆微型坦克出发了。控制箱前的操作员力图掉转歌利亚的方向,让它们冲向敌坦克,可转向装置失灵了。炮弹和炸弹的剧烈冲击波,损坏了歌利亚脆弱的继电器。操作员无法引导微型坦克逼近目标,它们停在外滩一动不动。不过,还是有一辆歌利亚给敌人造成了严重损失。

舰炮发出阵阵轰鸣,这种连续而又猛烈的炮火,完全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打法。徐进弹幕在海滩上一米米前移。德军士兵趴在地上,等待着最终结局。哪怕最坚强的战士,永远也忘不了这几分钟的经历。他觉得上帝和整个世界遗弃了自己,孤身一人,充满恐惧的孤独感油然而起,此刻,他已经把战争诅咒了上千遍。可这种经历没人能理解,除非对方也曾把脸埋进土里,也曾听见末日骑士在上空驰骋,也曾咒骂过死神,因为对方没给自己留下哪怕是短暂祈祷的时间。 dXTLKrzWytz8A7QdvhIPwJYBmDJ7VPf0SrUPqWBDRj8dWwkdp8ERgvRDbZV5vT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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