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马尔库夫的青蛙

瑟堡半岛东部海岸，德军防御的决定性力量是部署在圣马尔库夫的海军重型炮台。德军高层把这座炮台视为大西洋壁垒海上防御的明珠。完工后，炮台会配备4门210毫米长身管火炮、6门75毫米高射炮、1门150毫米火炮。可惜，马德莱纳海滩外这道强大的障碍到6月6日还没有竣工。不过，面对敌人从海上而来的入侵，400名海军炮兵和他们的火炮仍是一股不容小觑的防御力量。

炮台安装在掩体里的第一门火炮，在4月19日试射过。开炮时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很远处都能听见。炮台的地基很牢固，这群官兵放心了。次日，战火落在炮台上。每天傍晚，从英国而来的轰炸机出现在夕阳下，猛烈轰炸炮台。他们每天都给炮台周围遍布弹坑的地面添加新的弹坑。圣马尔库夫的400名海军官兵，调自不同的部队，大多数人的年龄超过38岁，面对狂轰滥炸，他们渐渐培养起团队精神。尽管敌人不断空袭，可这群海军士兵扩大了阵地，埋下一根根“隆美尔芦笋”，布设铁丝网，修筑掩体，还在沙丘上埋设地雷，铺种海滩草。阳光普照、海风吹拂的海岸景观下，他们忙碌着，一波波海浪冲上滩头，犹如为他们加油的歌声。

“快点，快点！”是高级军士的口头禅。尽管他一再催促，可内陆没有运来足够的水泥和火炮，他们甚至没有充裕的弹药，更别说掩体出入口、观察孔、射孔需要的装甲护盾了。这里也没有移动式装甲炮塔和先进的火控系统。几乎每晚都能听见身材高大的一等兵赫尔曼·尼森喃喃自语：“等我们完工，他们再进攻就好了。”可他不知道，对面的英国本土，盟军仅仅在等待一个条件：合适的月相和潮汐。然后，他们就会发动进攻。

换班的炮台人员朝圣马尔库夫小镇和克里斯贝克村的宿舍走去。这是自4月19日以来的惯例，因为阵地上的掩体，只能为已经安装的两门火炮和几门高射炮炮组人员提供掩护。

为寻求隐蔽，哨兵躲在掩体的死角。远处传来轻柔的嗡嗡声，卡尔·泽洛夫斯用右手遮住烟斗，深深地吸了口烟。他朝夜空吐出烟雾，此时是11点，再过一个小时就要换岗了。可从西面传来的嗡嗡声是怎么回事？敌机这次从另一个方向来吗？那就去他的吧！夜晚已悄无声息地到来。

“空袭警报！”他们还是来了！嗡嗡声现在变成飓风般的声响，圣马尔库夫当晚遭到前所未有的猛烈空袭，100多架敌机发起攻击。盟军作战日志披露，他们朝炮台投掷了600吨炸弹。600吨！

这场烈焰风暴持续了35分钟，6门高射炮悉数损毁，周边地带被炸得支离破碎。

午夜过后不久，来自圣马尔库夫城堡的传令兵冲入奥姆森的指挥所，情绪激动，脸色苍白：“中尉先生，一颗炸弹直接命中城堡，炸毁了宿舍，好多人埋在里面。废墟还在燃烧，死伤的人不少。”

奥姆森震惊不已：那里也遭到轰炸！他赶紧对炮台军官说道：“格里格中尉，召集所有可用人手，带上镐头和铁铲。动作快点，不能损失一个弟兄！”

格里格中尉一点没耽搁，带领部下，拎着镐头和铁锹冲入夜幕。可他们没能走太远。炮台这里，海军士兵忙着修理两门受损的高射炮，竭力让手头寥寥无几的武器恢复战斗状况。然后，格里格的部下回来了。

“怎么回事？”

格里格朝奥姆森跑去：“中尉先生，我们遭遇火力打击，我觉得是敌人的伞兵。”

“伞兵？”奥姆森将信将疑，“组织巡逻队，格里格中尉您来率领，带上2名军士和20名士兵，配好冲锋枪和手榴弹。”

就这样，1944年6月6日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星期二，血腥的第一个小时降临在圣马尔库夫。黑暗中，德军巡逻队小心翼翼地摸索着前进，四下一片寂静。沼泽地不时响起青蛙的叫声，随后传来更多青蛙的回应。二等兵阿尔贝特·米勒附近，一只青蛙卖力地叫嚷起来。格里格中尉暗自思忖：真奇怪，以前这里没这么多青蛙啊！

巡逻队散开，右侧发出动静。格里格听见有人喊道：“不许动！”扭打和呻吟声传来。格里格冲了过去，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一名部下压低嗓音：“有个美国兵。”美国兵倒在地上，赫尔曼和米勒逮住了他。这个美国兵先前用发声器弄出蛙叫声，显然是发给战友的识别信号。他听见德国人来了，刚想逃离，米勒抡起冲锋枪砸向他的钢盔。他跪在美国兵身旁，从对方手里夺过发声器，按了按，“咔嗒！”米勒又按了一下，“咔嗒！”沼泽里的某个地方传来一声回复。太好了，他们可以用这玩意儿诱捕其他伞兵。于是，米勒他们继续按压发声器，朝发出回复声的方向爬去，就这样把美国伞兵一个个逮出沼泽。很快，这里再也没有“青蛙”的叫声了。

巡逻队在凌晨1点30分左右返回，没有伤亡，每人都逮住一只“青蛙”，总共20名俘虏，战果丰硕。格里格中尉笑了。他们把20名美国俘虏关在空掩体里。

这些俘虏是美军第502伞兵团五个运输单位的成员，德军巡逻队逮住了美军连长和整个连部直属班。另外有100名伞兵已设法穿过沼泽，或是降落在村子中央，正打算组织起来袭击德军炮台。

据俘虏交代，他们这个战斗群的任务是打垮、占领第1261炮兵团第1连的炮兵阵地，埃尔本中尉率领的炮兵连，驻扎在圣马丁德瓦雷维尔附近，位于5号支撑点西面的后方7千米处。不知道是失误还是就近，他们袭击了圣马尔库夫。第919掷弹兵团第2营的勤务官率领仓促拼凑的8人突击队，迫使美国人撤出圣马尔库夫村，离开公路，退回无法通行的沼泽地。

奥姆森和几名军官，看见部下从美国人手里缴获的装备，不由得啧啧称奇：小型电台、手电筒形状的对讲机、衬衫纽扣里的指南针、微小的新约圣经、印有地图的丝巾。最让他们感兴趣的是地图，就连几天前刚刚安装了“隆美尔芦笋”的后方地带也标得清清楚楚。不过，还有更厉害的：奥姆森没计算过炮台几个机枪阵地的坐标，可美国人利用航拍照片，准确地测算出坐标，还标注在伞兵的丝巾地图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奥姆森和他的部下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

临近支撑点位于内陆4千米的阿泽维尔，据守支撑点的是第945陆军海岸炮兵团第9连，4门122毫米火炮部署在筑垒炮位上，此处一切正常，没什么动静。

防空哨拉响空袭警报时，指挥炮兵连和支撑点的卡特尼格中尉正在掩体里写信。他冲出掩体，看见一群群运输机抛出大批伞兵，瞠目结舌。

“所有武器开火！”

卡特尼格朝指挥所跑去。就在这时，一名从天而降的伞兵实实在在地落在他面前。卡特尼格拔出手枪，走向落在地上的伞衣。刚刚落地的伞兵一怔，马上举起双手。

被俘的美国军官一脸郁闷，没有交代任何情况，于是，卡特尼格把他关进一座人员掩体。支撑点周围的铁丝网外面，爆发了激烈的枪声。

卡特尼格无法用直线电话联系师部，不得不通过设在圣马尔库夫的观测所转呈报告。

在此期间，友邻炮台的汉斯约格·哈贝尔少尉带着几名部下赶来。他的炮台设在野外，敌伞兵刚好降落在露营地，美国人打垮了他的部下。哈贝尔讲述的经历，对驻守阿泽维尔的官兵起不到任何安抚作用。路易斯·许尔格上士明确无误地告诉部下：“放心好了，他们冲不进来！” G1GLaicVFp9xUn83bt2I6U9qSbhpNXnbkB3COS2HtG+mmsaZ5gnag3rdPFOsthF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