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斯克真正突出的地方在于,他拥有将复杂的物理概念与商业计划相结合的能力。不仅如此,他还展现出将科研成果商业化的非凡才能。
马斯克的加拿大之行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登机时,他只知道有一个远房表舅住在蒙特利尔,他希望自己未来诸事顺利。1989年6月,他一踏上那片土地,就找到一个公用电话,试图通过查号服务联系舅舅,可惜未能如愿。随后他打电话给母亲,却从她那里听到了一个坏消息。梅耶在马斯克出发前给表兄写了一封信,而梅耶收到回复时,马斯克还在路上。原来舅舅搬去了美国明尼苏达州,这意味着马斯克将无处安身了,他只好提着行李去了青年旅馆。
马斯克花了几天时间来熟悉蒙特利尔,随即下定决心制订一个长期计划。梅耶的家族成员分散在加拿大各地,于是马斯克开始联系他们。值得欣慰的是,他只花了100美元就买到了一张全国通用、可以随上随下的公交车票。他一开始想前往萨斯喀彻温省,他外祖父的故居在那里。经历1 900英里的公交车程后,马斯克在一个只有1.5万人口的小镇——斯威夫特卡伦特镇下了车。然后在车站给一个远房表兄打了通电话,就搭便车去了那位亲戚家。
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马斯克一直在加拿大各地打零工。他先在另一位表兄位于瓦尔德克镇的农场里帮助种植蔬菜和打扫粮仓。马斯克在那里庆祝了他的18岁生日,与几个刚结识的远房亲戚及陌生邻居分享了生日蛋糕。接着,马斯克又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的温哥华市学会了使用电锯锯原木。他去失业处询问哪种工作的待遇最好,但没想到这份工作竟然是清理木材厂的锅炉房,时薪18美元,这是他做过的最苦的差事。“我必须穿上防护服,钻过狭窄到几乎难以挤进的通道,”马斯克说,“你要用铁锹把滚烫的沙子、黏稠物和热气腾腾的残渣铲到洞口外面,然后你必须原路返回,因为没有逃生出口。旁边会有人把这些脏东西用独轮车运走。如果待在那里超过30分钟,你就会被热死。”最初一起工作的同事有30个。3天过后,只有5个人留了下来。等到了那一周结束的时候,只剩下马斯克和另外两个男同事还在工作。
当马斯克在加拿大四处奔波之时,他的弟弟、妹妹和妈妈正在想办法前往加拿大。 当金巴尔终于与埃隆在加拿大重聚时,他们任性顽皮的天性也得以释放。1989年,埃隆终于进入位于安大略省金斯顿市的女王大学。(他选择女王大学而不是滑铁卢大学,是因为他认为女王大学有更多的美女。) 学习之余,埃隆会和金巴尔一块儿看报纸,想要从中找出他们有兴趣结识的人,然后见上一面。埃隆和金巴尔会直接打自荐电话给这些人,问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共进午餐。在被骚扰的众多人物之中,就有加拿大丰业银行的高管彼得·尼科尔森(Peter Nicholson),尼科尔森还兼任多伦多蓝鸟棒球队的营销主管及《环球邮报》的商业专栏作家。尼科尔森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埃隆和他弟弟打来的电话。“我不太习惯这种贸然的邀约,”尼科尔森表示,“但我还是被他们精心准备的说辞说服了,同意跟这两个锐意进取的年轻人共进午餐。”虽然这件事过了6个月才排上尼科尔森的日程,但也够有诚意了。马斯克兄弟坐了3个小时的火车,最终准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马斯克兄弟的初次拜访令尼科尔森印象深刻,他们两人都表现良好,举止得体。埃隆虽然明显摆脱了怪咖的形象,但表现得稍显笨拙,而金巴尔则更有魅力。“他们越来越让我刮目相看,”尼科尔森称赞道,“他们的意志太坚定了。”尼科尔森最后给埃隆提供了一份暑期在银行实习的工作,埃隆之后成了他值得信赖的顾问。
初次见面后不久,埃隆便邀请彼得·尼科尔森的女儿克里斯蒂参加自己的生日聚会。克里斯蒂手捧着自制的柠檬酱来到梅耶位于多伦多的公寓,受到了埃隆和其他15位客人的欢迎。埃隆之前从未见过克里斯蒂,但他当时径直走过去带她到沙发边坐下。“当时我从他嘴里听到的第二句话便是,‘我想了很多关于电动汽车的事情’,”克里斯蒂回忆道,“然后他对我说,‘你觉得电动汽车怎么样?’”这段对话给现在已是一名科普作家的克里斯蒂留下了特别的印象:马斯克是一个相貌堂堂、平易近人的大书呆子。“莫名的,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我呆住了,”她说道,“他是如此与众不同,这令我十分着迷。”
克里斯蒂有着棱角分明的容貌和一头金发,符合马斯克的审美标准,所以马斯克在加拿大的时候,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虽然两人从未正式交往过,但克里斯蒂觉得马斯克非常有趣,经常和他在电话里聊很长时间。“有一天晚上他告诉我:‘如果有一种方法让我能更长时间工作但不许吃饭,那我宁愿不吃饭。我希望找到不用吃饭就可以直接摄取营养的方法。’他在那个年纪表现出来的工作狂性格和紧迫感引人注目。这是我听到过的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之一。”
在加拿大的那段时光,马斯克和贾斯汀·威尔逊之间产生了另一段更加深厚的情缘。贾斯汀是马斯克在女王大学的同学,有着修长的双腿和一头棕色的秀发,浑身散发着浪漫而性感的气息。贾斯汀此前爱上了一个老男人,后来她抛弃他去上了大学。她的下一个征服目标是演员詹姆斯·迪恩那种穿着皮夹克、看起来有些颓废沉沦的男人。然而,外表干练、气质优雅的马斯克看上了贾斯汀,并迅速对她展开攻势。“她看起来太迷人了,”马斯克说道,“也非常聪明博学,有种边缘知识分子的感觉。她甚至还获得了跆拳道黑带。你懂的,她就是那种校园里抢手的辣妹。”马斯克采取的第一步行动是到她的宿舍外面假装偶遇,然后说起他们之前在某次派对上见过面。贾斯汀当时刚刚入学一个星期,便答应了与马斯克一起去吃冰激凌。而马斯克来宿舍接贾斯汀时,发现门上贴着一张纸条,他意识到自己被爽约了。马斯克回忆道:“纸条上面写着她必须去参加一场考试所以没办法赴约,对此她表示很遗憾。”马斯克于是追着贾斯汀最好的朋友去调查贾斯汀通常学习的地点,以及她最喜欢哪种口味的冰激凌。有一次,贾斯汀躲在学生中心学习西班牙语,突然发现马斯克出现在她身后,手里还拿着两个快要融化的巧克力冰激凌。
贾斯汀曾经幻想和一名作家发生一段浪漫情缘。“我渴望拥有西尔维娅和特德那样的爱情故事。”她说。但她却爱上了一个冷酷无情且雄心勃勃的怪胎。两人同时选修了变态心理学的课程,还会互相比较学习成果。考试成绩出来后,贾斯汀得了97分,而马斯克得了98分。“于是他去找教授争辩丢掉的那2分,然后教授就给了他满分,”贾斯汀说,“好像我们总是在相互竞争。”不过马斯克也有浪漫的一面。有一次,他送给贾斯汀一束玫瑰花,每朵花上面都附带一张纸条。他还送过一本手抄本《先知》给她,里面满是他亲手写的情话。贾斯汀说:“他赢得了我的芳心。”
在大学的那几年,两个年轻人分分合合,马斯克努力地维系着这段恋情。“贾斯汀的追求者众多,她挑选的约会对象是那些顶级帅哥,而她对埃隆不理不睬,”梅耶补充道,“所以埃隆很难过。”马斯克也追求过其他几个女孩儿,但他最后总是会回到贾斯汀身边。每当贾斯汀态度冷淡时,马斯克的一贯回应就是穷追不舍。“他会不断打电话过来,”贾斯汀表示,“一旦电话响个不停,肯定是埃隆打来的。这个男人不喜欢被人拒绝。你赶不走他。我的确把他当作‘终结者’。只要他盯上某样东西,他就会宣告:‘它必将属于我。’一点一滴,日积月累,他征服了我。”
大学生活很适合马斯克。他不再像以前一样表现得无所不知,还找到了一群尊重他学识的同道中人。大学同学不会嘲笑他关于能源、太空和其他感兴趣领域的独到见解。马斯克发现,这里的人肯定了他的雄心壮志,而不是一味地讥讽,所以他在这种环境中如鱼得水。
内瓦得·法鲁克是一个在日内瓦长大的加拿大人,1990年秋天,马斯克成为大一新生时,两人成了室友。他们俩都被安排在国际部的学生宿舍,在那里,每个加拿大学生都会与一个海外留学生搭配当室友。马斯克属于特例,尽管从理论上讲他算加拿大人,但他对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我有一个来自中国香港的室友,他真的很不错,”马斯克说,“他近乎虔诚地上完了每一堂课,这帮了我大忙,因为我总是让自己尽量少去上课。”有一段时间,马斯克在宿舍里卖电脑配件和电脑整机赚一些外快。“我可以根据人们的不同需求组装一些机器,比如配置豪华的游戏机,或者简单的文字处理器,这要比商店里的便宜很多。”马斯克表示,“如果他们的电脑无法正常启动或者中了病毒,我也能帮他们修好。我基本上能解决任何问题。”法鲁克和马斯克都有着海外生活的经历,而且喜欢战略棋盘游戏,因而结下了不解之缘。“我认为他不太擅长交朋友,但他对自己的朋友很忠诚。”法鲁克说。视频游戏《文明》刚刚问世,这两个大学死党就花了大把时间来打造自己的帝国,而法鲁克的女朋友则沮丧地独自待在另一个房间。“埃隆可以连续好几个小时沉浸在游戏当中。”法鲁克说道。他们还对自己独来独往的生活方式津津乐道。“我们属于那种即使在派对上孤身一人,也不会手足无措的人,”法鲁克表示,“我们对自己的社交障碍心安理得。”
比起高中时代,马斯克在大学时代更具雄心壮志。他学习了商业课程,参加了演讲比赛,他特有的专注和竞争力也始于那个时期,并一直延续至今。一次经济学考试过后,马斯克、法鲁克和其他几个同学回到宿舍,拿出笔记翻看,试图比较谁在考试中表现得更出彩。结果很快明朗,马斯克对知识的掌握比其他人更扎实。“这是一群卓越之人,但显然埃隆更为出类拔萃。”法鲁克补充道。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马斯克保持了一如既往的专注。“一旦埃隆专注于某件事,他就会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精力。这正是埃隆和其他人的不同之处。”
1992年,马斯克在女王大学待了两年,拿到奖学金后便转学到了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马斯克希望这所常春藤名校可以帮他打开更多的机会之门,于是他修了双学位——第一学位是沃顿商学院的经济学学位,第二学位是物理学学位。而贾斯汀则仍待在女王大学,追寻着她的作家梦想,跟马斯克展开了异地恋。她时不时会去探望马斯克,两人会在纽约度过一个浪漫的周末。
马斯克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更加如鱼得水,和那些物理系的同学相处甚欢。“在宾夕法尼亚大学,他遇到了跟他想法相似的人,”梅耶回忆道,“那里有一些书呆子,他很享受与他们相处的时光。我还记得有一次跟他们去吃午餐,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了关于A加B等于圆周率的平方之类的物理问题。其间他们会开怀大笑。看见他如此开心,简直太棒了。”但同样,马斯克并没有跟其他专业的学生交上朋友。我们很难找到当年对他有印象的学生,但是他的确结交了一位挚友——阿迪奥·雷西(Adeo Ressi)。雷西后来成为一名硅谷创业者,一直与埃隆保持着密切的关系。
雷西的身高超过6英尺,瘦高个儿,气质古怪。相比勤奋内敛的马斯克,他的性格更加多姿多彩且富有艺术气息。这两个年轻人都是转学生,甚至最后都被安排在脏兮兮的新生宿舍里。这种乏善可陈的社交场景没有达到雷西的期望,于是他跟马斯克商量去校外租一间大房子。他们最后以相对低廉的价格租下了一套有10个房间的大房子,这个房子之前是兄弟会开展活动的场地,所以没有租出去。马斯克和雷西平时学习功课,但到周末快来临的时候,雷西就会把房子布置成夜总会。他用垃圾袋挡住窗户让屋内变黑,并用亮色的颜料和任何能找到的物件来装饰墙面。“这是一个彻头彻尾、无照经营的地下酒吧,”雷西说,“前来此处的顾客多达500人,每个人只需要交5美元,就可以在这里任意享用酒水饮料——啤酒、果冻酒等。”
每到周五晚上,房子里就回荡着雷西超重低音音响里传出的音乐,连地面都随之颤抖。梅耶参加过其中一次派对,发现雷西正在往墙上钉东西,然后刷上在黑暗中闪闪发亮的涂料。后来,她在门口负责保管衣物和收取门票,手里抓着一把剪刀用来防身,因为装钱的鞋盒里面已经堆满了钞票。
第二幢房子里有14间客房,马斯克、雷西和另外一个人住在那里。他们将胶合板放在旧桶上做成桌子,还想出其他临时装修的点子。某天,马斯克回家后发现雷西把他的桌子钉在了墙上,还涂上了荧光粉。他不动声色地取下了桌子,将它漆回黑色,然后继续用来学习。雷西回忆道:“我当时的反应是:‘老兄,这是我们俱乐部的装饰品。’”雷西向马斯克提起这件事时,后者却实事求是地说:“那是一张书桌。”
马斯克偶尔会喝伏特加兑健怡可乐,但他的酒量并不大,也不太喜欢酒的味道。“派对上必须有人保持清醒的头脑,”马斯克解释道,“我在大学里一直都是自力更生,一个晚上就可以赚回一整个月的房租。雷西负责把房间装饰得酷炫一点儿,而我则负责让派对继续下去。”谈到此处,雷西表示:“埃隆是自制力极强的家伙。他绝不会把自己灌醉,他从未醉过。”只有当马斯克不分昼夜地玩电脑游戏的时候,雷西才不得不制止他。
马斯克对太阳能领域的长期兴趣和探索利用新能源的想法在到宾夕法尼亚大学后更加强烈。1994年12月,他需要为一门功课撰写一份商业计划书,题为“太阳能的重要性”。论文的开头体现了马斯克略带讽刺意味的幽默感。他在页面的顶部写道:“‘太阳明天会照常升起……’——小孤儿安妮论可再生能源。”接下来,这篇论文基于材料的改进和大型太阳能发电站的建设,预测太阳能技术将蓬勃发展。马斯克深入研究了太阳能电池的工作原理和如何有效利用太阳能。在论文的结论部分,他描绘了“能源站的未来”。他画了一对巨大的漂浮在太空中的太阳能帆板——每个宽度达4 000米——通过微波源源不断地向地球发射能量,而用来接收能量的天线的直径达7 000米。马斯克的论文获得了98分,他的教授认为这是一篇“妙趣横生、文笔不错的论文”。
他在第二篇论文中讨论了文档和书籍的电子扫描方法,首先进行光学字符识别,然后把所有信息存入一个单一的数据库——酷似今天的谷歌图书和谷歌学术的结合体。他的第三篇论文详细论述了他最喜欢的主题——超级电容器。在这份足足有44页的论文里,马斯克明确表达了自己对新型储能方式的喜悦之情,他认为这些技术未来可以应用到汽车、飞机和火箭上。他在论文中提到了硅谷一家实验室的最新研究,他指出:“最新研究结果表明,这是自蓄电池和燃料电池问世以来,又一种存储大量电能的新方法。此外,因为超级电容器保持了电容器的基本特性,它传送电能的速度可以比同等重量的电池快数百倍,但是两者的充电速度一样快。”马斯克的这篇论文拿到了97分,他也获誉“分析得一针见血”且具有“出色的财务知识”。
教授的评价非常中肯。马斯克的行文像逻辑学家那样清晰流畅、言简意赅,同时要点之间的切换非常精准。而马斯克真正突出的地方在于,他拥有将复杂的物理概念与商业计划相结合的能力。不仅如此,他还展现出将科研成果商业化的非凡才能。
当马斯克开始认真思考大学毕业后的选择时,他曾考虑进入视频游戏行业。他年少时就痴迷于游戏,还具有游戏行业的实习经历。但是,他又觉得这个追求不够宏大。“我真的很喜欢电脑游戏,但即使我做出了非常出色的电脑游戏,又能给世界带来多大影响呢?”他说道,“显然影响不大,虽然我发自内心地热爱游戏,但我不会把它当作我的职业。”
在接受采访的过程中,马斯克往往想让人们意识到,他怀抱着不少真正远大的抱负。正如他所说的,他在女王大学和宾夕法尼亚大学时经常思考未来世界的可能性,最后得出了一样的结论:互联网、可再生能源和太空探索这三个领域近年来正在发生巨变,而自己可以在这些领域有所作为。他郑重其事地说要同时进军这些领域。“我把这些想法告诉了我的前女友们和前妻,”他说道,“这听起来就像疯子在胡言乱语。”
马斯克坚持讲明自己初心的由来——关于电动汽车、太阳能和火箭,但很难令人信服,这反而给人感觉他似乎在强行塑造自己的人生经历。但对于马斯克来说,跌跌撞撞地闯进某个领域和有意为之是有明显区别的。长期以来,他一直想让世界知道,他有别于硅谷那些资质平平的创业者。他并不是在顺应潮流,也不是贪图富贵,而是在追求一个宏伟蓝图。“我的确在大学期间就开始思考这些事情,”他解释道,“这不是事后编造出来的故事。我不想被当成新手,说我在跟风和投机。我也算不上投资者,我只是喜欢让那些对未来世界真正重要和有价值的技术,以某些方式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