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刑侦支队,周时好直奔会议室。回来的路上,他接到内勤民警苗苗的电话,说是局领导来队里要求听取“黑石岛抛尸案”的侦破进展,并着手正式成立专案组,让周时好快点赶回来。
进了会议室,只见金海市公安局局长赵亮坐在长条桌的顶端位置,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马江民和刑侦支队新任支队长方龄,就这仨人。周时好多少有些意外,他本以为支队其余各大队的负责人也会到场,一时之间不知道局领导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周时好正愣神,局长赵亮冲方龄身旁的位置指了指,温和地笑着说:“小周,快过来坐,就等你了。”
“噢,抱歉,刚刚出了个现场,让领导久等了。”周时好欠身解释一句,赶忙绕到方龄身旁坐下。屁股落下之际,周时好还不忘冲坐在对面的马江民轻轻点了下头,马江民也微微颔首回应,一来一往,无声互动,看得出两人关系匪浅。
周时好坐定之后,眼睛余光不自觉地偷瞄了几眼身旁穿着白色警装的方龄。这方龄是挂职干部,从公安部刑侦局犯罪对策研究处调来才一个多月,人长得端庄知性,气质也非常之好,今天穿着一身制服,显得格外英气逼人,这对年近四十、依旧单身的周时好来说,是有足够吸引力的。
“人到齐了,开始吧,小方。”赵局发话道。
方龄点点头,双手娴熟地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操作起来,随后会议室墙上挂着的液晶大屏幕中,显示出多张现场存证照片。方龄紧接着介绍道:“6月5日清晨,技术队在南城区黑石岛海域一处山崖下方执行任务时,在一处溶洞中意外发现一个大号旅行箱,打开之后看到里面蜷缩着一具白骨。后经省厅物证鉴定中心通过颅骨复原技术,还原出一幅近似原市局档案科民警郑文惠样貌的人像图,随后技术队提取其子骆辛的DNA进行检验比对,证实被害人确是郑文惠,死亡时间已超过10年,死者系被钝器多次击打顶骨后方区域导致死亡。
“从尸骨情况看,郑文惠是被脱光衣物后塞进旅行箱内的,衣物并没有随旅行箱抛弃,技术队只在箱底部位找到一枚表面刻有樱花图案的女士装饰扣,除此之外未再发现其他物证。但是,有关作案凶器方面,技术队有重大发现。通过击打试验对比,确认凶器为前端带有一段狼牙棒纹路的圆柱形金属钝器,而在试验中偶然发现咱们刑侦支队在2005年配发的一款加长型电警棍,最为接近凶器。喏,就是这一款电警棍,由铝合金制成,全长58厘米,棍身带有一部分狼牙棒纹路。当然,现在装备已经更新了,大多用的是伸缩型或者手电筒式的微型电警棍。”方龄一边介绍,一边用手敲击电脑键盘,将电警棍的图片在液晶大屏幕上显示出来,接着说,“所以,我们认为案件或许跟咱们内部有关。”“这种电警棍我知道,当年配发的时候我还在队里。”副局长马江民急着插话说,“不过,这种纹路结构的棍棒在社会上应该很常见,而且当年无论在公开渠道还是在黑市上都能买到此类电击棍,仅凭目前的这些证据断言案件与咱们内部有关,是不是太过草率了?”
“噢,您先别急,听我接着汇报。”方龄微笑了一下,斟酌着说道,“是这样,我们到装备库调阅过相关登记簿,队里在2008年5月开始对电警棍进行换代升级,要求将原来那种加长型的电警棍统一交回队中,但是其中有一位民警由于个人原因并没有及时交回,这个人就是郑文惠的丈夫,曾经在支队一大队担任过大队长的已故民警骆浩东。”
严格地说,人民警察丢失电警棍是一件很严重的失职事件,如果未及时上报并造成负面后果,会被认定为构成犯罪。所以方龄话音刚落,赵局面色瞬间沉了下来,紧接着用眼角斜了马局一眼,马局则一脸无辜地微微摇头回应,表示自己并不清楚有这么个事情。
两名局领导的小动作,被方龄尽收眼底,她赶忙打圆场说:“我找装备库领导了解过当年的情形,说是骆浩东特意找过他,跟他说忘了把警棍放哪儿了,让再宽限一段时间,自己找找看,结果没过多久骆浩东便身故了,这个事情他也就没再提。”
方龄如此说,倒是让人好接受些,不然这电警棍遗失事件,作为当时支队一把手的马局多少也要负点责任。不过,骆浩东与被害人郑文惠是夫妻,近似于凶器的电警棍又让他搞得不知所终,确实值得怀疑。尽管他已不在人世,但是为了解开案件真相,将他作为一个犯罪嫌疑对象展开调查,完全合乎办案逻辑和规范。
赵局与马局对视一眼,稍加思索,面色凝重地说道:“这个案子的情况我们其实听说了些,郑文惠和骆浩东都是咱们内部的同志,现如今竟然一个是被害人,一个是嫌疑人,不用我多说,你们也很清楚案件的敏感性。所以,来之前我和马局商量了一下,在找到更多的证据之前,这个案子先低调处理,暂时就不成立专案组了。这样,小周,你把队里的工作先放一放,挑两个业务能力强的民警协助你,专门来办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直接向马局汇报。至于队里的工作,那就要辛苦小方同志多担一担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完全可以胜任。怎么样,小方同志,有问题吗?”话到最后,赵局特意摆出征询方龄的姿态。
“我同意这个案件暂时保守侦办,但是我认为……”方龄盯着笔记本电脑,回避着所有人的视线,迟疑了一下,抬头冲向赵局,语气坚决地说道,“据我了解,周队和马局与郑文惠、骆浩东夫妇俩,过往交集甚密。骆浩东和已故刑侦支队前支队长叶德海,曾经是马局最信任的下属,而周队目前还是郑文惠之子骆辛的监护人,严格些说,周队和马局也算是案件中的当事人,所以我觉得他们二位应该回避此案。”
“你疯了吧,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是把我和马局当成犯罪嫌疑人了吗?”方龄调来支队这段时间,一直摆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从来不给周时好好脸色看,他早憋着一肚子气了,这会儿又被无端猜忌,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出来。
“小周。”马局瞪了周时好一眼,示意他闭嘴。
“再说,文惠姐和骆队在局里关系好的人多了,难道都要回避此案吗?”周时好还是按捺不住继续争辩道。
“好了,不要吵了。”赵局语气平和,不怒自威。
早听说新来的挂职干部,人长得漂亮,工作能力出色,而且个性严谨,做事不顾情面。今天亲眼所见,果然传言不虚。不过,把这么个人放到性格张扬不羁的周时好身边,时不时敲打敲打他,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赵局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暗暗赞叹老伙计马江民先前的决策,没有让周时好顺位接叶德海的班,而是把挂职而来的方龄放到支队长的位置,这对支队的工作以及周时好的成长都是大有好处的。
“小方同志意见提得很好,是我考虑问题不周全。”赵局露出一贯温和的笑容道,然后冲方龄和周时好指了指,“这样,你们调换一下,小周,你负责抓好队里的工作,由小方同志来主办郑文惠被害一案,当然办案中发现什么问题或者有了进展,还是要向马局汇报请示。”
好的领导都善于把握平衡,行走官场多年的赵局自然深谙此道,这样安排不仅给足了方龄面子,也坚持了对马局的信任。当然,这份坚持也是在隐晦地向方龄传递一种姿态,虽然她是来自上级主要单位的干部,但是到了地方就得服从地方的大局。
“行了,局里还有个会,我们先走了,你们留下来再议议人手分配问题。”赵局没有再征求方龄意见,与马局交换了下眼色,随即起身离席。
马局紧跟其后,走到门口时停住脚步,不放心地回头嘱咐一句:“都给我理智些,万事好商量,别把情绪带到外面,让下属们笑话。”
周时好和方龄赶紧起身,赔着笑连连点头。
等赵局和马局的身影完全从会议室消失,两人立马坐回到椅子上,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不见。周时好显然还是气不过自己被踢出郑文惠案,使劲瞪了方龄一眼,疾声厉色地说:“你想办这个案子你就直说,干吗让我当炮灰?”
方龄不想再引战,一边收拾着笔记本电脑,一边语气平和地说:“既然局里要求低调,选人方面也别大张旗鼓了,你把张川派给我,再加上苗苗,暂时就我们三人办这个案子,有需要再增派人手。”
周时好张张嘴,但没发出声音。他本意是不愿将自己最得力的干将派给方龄,可转念又一想,派个自己的人在方龄身边,可以随时打探那边的办案进展,也挺好的,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而点点头,算是默许。
方龄显然不想过多纠缠,见周时好同意自己的方案,便把笔记本电脑抱在怀中,起身准备离开。只是,刚迈出一步,又突然把身子缩回来,用调侃的语气说:“对了,你那个大宝贝骆辛,知道被害人是他母亲,情绪怎么样?”
“和平时差不多,反应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激烈。”周时好摇摇头,暗暗吸了口气,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骆辛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或许平静的背后正在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我丑话说前头,这个案子他不能参与,所有的案件信息要对他严格保密。”方龄一脸严肃强调道,“我不管别人,在我的队里你得想好怎么应付他,我不会任他肆意妄为的。”
“别说我了,你把你自己的人看好了,千万不能让骆辛知道,案子与他爸有关。”骆辛是周时好的弱点,即使方龄的话不顺耳,他也强硬不起来,指着身旁的椅子说,“我这边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我用别的案子拖住他。对了,你先坐下,我跟你说说刚刚出现场的案子……”
“这个方龄真够张扬的,怪不得来了没几天,总有人在背后议论她。”这边,赵局和马局在走廊里没走多远,赵局忍不住压低声音说,“我听说她平常上班穿着也特别讲究,都是什么国际大牌子,还开着一辆价值七八十万的豪华SUV,咱体制内的那点工资够她这么花吗?你找总局的熟人打探打探底细,这人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问过了,说人绝对正直,也是真有钱,主要是家里有钱,她老公家里有些背景,还开着一家大公司,事业做得特别好。”马局回应说,“不过,说是在人家那边这姑娘挺低调的,工作认真勤恳、踏实敬业,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靠自身打拼得来的,没借助过老公家的背景关系。”
“那就好。”赵局点点头,一脸严肃说,“这姑娘也确实挺精明的,考虑问题比较深刻,还真不能小瞧。”
“是啊,她非要参与这个案子,应该是担心咱们玩小圈子,滥用职权包庇浩东。”马局深深叹口气道。
“以后你跟小周接触也要注意下分寸,别让人挑理。”赵局道。
“明白,我心里有数。”马局道。
“哎,对了,这小周和小方之间怎么别别扭扭的,看着不光是因为支队长的位置被顶了,好像还有什么底火似的?”赵局问。
“你看出来了?他俩还真是老相识,在公安大学是同班同学。”马局脸上挂着暧昧的表情说,“我特意拜托公安大学的一个老熟人调查了一下,说这两人在学校的时候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
“那后来怎么分手了?”赵局追问道。
“说是方龄又攀了高枝,把时好‘踹’了。”马局道。
“怪不得小周这小子平时八面玲珑的,刚刚却那么失态。”赵局幸灾乐祸地调侃说,“这回真是旧恨加新仇,够他郁闷一阵子的了。”
“就得弄这么个人好好压压他,要不然这小子嘚瑟得没边了。”马局也笑笑道。
从会议室出来,周时好回到办公室,刚在椅子上坐定,张川手里拿着一份卷宗推门进来。
“被害人身份确定了,就是肖倩。”张川把卷宗夹放到周时好身前说。
“这么快?”周时好有些诧异,“DNA鉴定有结果了?”
“不,是指纹比对出来的,咱们的数据库中先前录入过她的信息。”张川解释说,“这个肖倩,曾经因诽谤他人被行政拘留过,具体笔录都在那卷宗中。”
“行,我知道了,这案子不用你跟了。”周时好并不急着打开卷宗,稍微扬扬手,“待会儿你去隔壁找方队报到,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可能都要跟着她以及苗苗,负责调查‘黑石岛抛尸案’。”见张川一脸疑惑,周时好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是局里的决定,你不要多想,勤打着点电话。”
“好。”张川重重点下头,他当然明白周时好话里的意思,“那我过去了?”
“对了,郑翔哪儿去了?”周时好又叫住张川问。
“去见肖倩母亲了。”张川答。
肖倩的母亲叫张洁,是医大二院眼科的医生,郑翔通过肖倩手机通讯录找到了她的手机号码,并与她取得联系,约在医院见面。
虽然作为医生比常人有更多机会接触死亡,但当死亡真的降临到自己家人,尤其是唯一的女儿身上时,尽管郑翔已经尽量斟酌着用词向她说明情况,张洁还是情绪崩溃,当场昏厥过去。好在守着医院,经过一番紧急救治,她才慢慢清醒过来,躺在病床上开始接受问话。
“真……真不敢相信,昨天中午我还和倩倩聊过微信,没想到那就是我们娘俩最后一次通话。”张洁抹着眼角的泪水哽咽着说道。
“事情已然发生了,您节哀顺变。”郑翔轻声安慰一句,然后拿出记事本和笔,开始正式做笔录,“你女儿肖倩有仇家吗?她近段时间有没有与什么人发生过比较激烈的争执?”
“仇家?”像是受到启发,张洁眼神中闪过一丝愠怒,“我知道是谁害了我们家倩倩,一定是那个叫沈什么涛的男人!”
“您说的是沈建涛?”郑翔先前在队里匆匆看了一下相关案件笔录,大概了解一些案情,“告您女儿诽谤的那个人?”
“除了他还有谁?”张洁瞪大眼睛,一脸怨气,“那男人太小肚鸡肠了,不就那么点事嘛,这都过去一年多了,还不依不饶、没完没了的。就上个月,他又在网上发文章卖惨,煽动网民网暴倩倩,一些脑子有病的网民又跑到我们家小区闹,搞得那点破事在小区里人尽皆知,不然倩倩也不至于非要搬出去住。”
“这么说,他最近并没有与您女儿直接接触过?”郑翔问,“那您凭什么说他是凶手?”
“就是他,一定是他!”张洁语气坚定地说。
郑翔见张洁有点无理取闹的意思,便转换话题问:“肖倩有男朋友吗?”
“没有。”张洁落寞地摇摇头,“之前谈过一个,在三四个月之前分手了,那男孩子家世挺好的,就是长相差点,倩倩觉得不完全称心,所以处了一段时间之后,跟人家提了分手。”
“那您有那男孩的联系方式吗?”郑翔问。
“没有。”张洁说,“倩倩只带他来过家里一次,我们也没好意思问,我给你个倩倩高中同学的电话,你可以找她问问看,据说她是介绍人。”
“行,那麻烦您写一下。”郑翔把手中的记事本和笔递给张洁。
等着张洁写完,将记事本还回来,郑翔才继续发问:“她什么时候搬出去单住的?”
“大概两周之前。”张洁稍微斟酌了下说,“倒也不是完全因为邻居说闲话,主要是他舅舅托人帮忙给她找了份行政助理的工作,公司离大华小区比较近,她才搬过去住的。”
“什么公司?”郑翔问。
“天翔服饰公司。”张洁补充说,“主要做女士内衣的。”
“肖倩平时都和什么人来往,朋友多吗?”郑翔问。
“不算多,平时能玩到一起的,主要是小学或者中学时期的同学。”张洁说。
“那新公司呢?”郑翔问,“她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或者有没有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应该没有。”张洁迟疑着说。
看上去张洁也不太了解肖倩在新公司的情况,郑翔把话题拉回大华小区:“那大华小区的房子是租的吗?我们联系了房主,但没有打通电话,您了解房主的情况吗?”
“房子是借我弟弟的。”张洁解释道,“我弟弟条件好,有好几处房产,他目前人在国外探亲,可能我们这边是白天,他们那边是晚上,所以手机关机了。”
郑翔点下头,接着问:“都有谁知道她在那边住?”
“挺多人的吧。”张洁迟疑了一下,才接着说,“出了沈建涛那档子事之后,倩倩被原单位开除了,待在家里做了一阵子微商,在网上卖点面膜和化妆品啥的,结果也没挣到什么钱。这次,好不容易他舅舅给介绍了份不错的工作,我们都特别高兴,她搬过去那天,我和她都发了微信朋友圈。”
郑翔思索了一下,问:“发朋友圈应该没说具体位置吧?”
“没太具体,但是当时单位的几个同事在评论中打趣说我是土豪,有好几处房产,我就跟人家解释房子是借的,在大华小区,然后有个女同事说她也在大华小区有处房产,问我在几号楼,我就回了句28号,仅此而已。”张洁说。
“您这个同事叫什么?现在可以找到她吗?”郑翔追问。
“她在骨科,叫郝娜。”张洁顿了下,赶忙又说道,“你们不必打扰郝医生了,她怎么可能害倩倩,一定是那个沈建涛……”
郑翔不想再听张洁胡搅蛮缠发牢骚,便打断她的话说:“据您所知,肖倩住的那房子里有几把刀具?”
“应该只有一把。”张洁未加思索地说,“收拾房子时,我在厨房里找到一把菜刀,但已经破得不成样子,我就把它扔了,又特意到超市给倩倩买了一把,就是那种方形的小切菜刀,毕竟也不能总吃外卖,偶尔还是要自己做饭吃。”
骆辛从大华小区的犯罪现场回到档案科,便一头扎进档案室。
骆辛知道这一次恐怕自己要孤军奋战了。就算情商再低,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所有人在回避向他提及他妈妈的案子的信息。原本对他有求必应的法医沈春华,竟然婉拒了他要求借阅尸检报告的请求。更别提支队的那些人了,张川和郑翔的口风突然都紧了起来,就连周时好也找各种理由敷衍他,但是为了给妈妈讨回公道,他只能一往无前。
尽管骆辛和妈妈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尽管他的大脑遭受过重创,但是妈妈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脑海里总是异常清晰。他太爱太爱妈妈了。在他童年的时光里,经常是妈妈一个人陪在他身边,爸爸的存在感极低。记忆中,爸爸总是早出晚归,甚至不归,有时候十天半个月也见不到个人影。回家后,也老是阴沉着脸,很不耐烦,从不主动和骆辛交流,从未陪他玩过任何一个游戏,更从未教过他任何一道数学题。那时,在骆辛幼小的心灵中,时常萦绕着一丝困惑——“爸爸不爱我吗?”所以他其实很不喜欢爸爸。但也只是不喜欢而已,并没有太多的怨恨,因为妈妈告诉他,爸爸是最会抓坏人的警察,每天都特别忙碌,特别辛苦,并且,妈妈把她所有能够支配的时间和爱放在了骆辛身上,给了他一个非常快乐的童年。所以,骆辛判断:妈妈的被害一定与妈妈本身没有关系,问题应该出在抓捕过无数罪犯的爸爸身上。
想要突破妈妈被杀一案的瓶颈,就要从爸爸过往的经历方面寻找线索,而最有可能的便是来自罪犯的报复。骆辛首先要做的,是将爸爸从警以来经手过的案件卷宗全部梳理一遍,从中寻找嫌疑对象。当然,这对他来说并不算是一件多么繁重的事情,因为卷宗摆放的位置,乃至上面记载的内容,他都了然于胸,他只是想把它们找出来重温一遍,对着白纸黑字更加立体,也更容易碰撞出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