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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阿婆:请为你爱的人,活着

段晓晓 李 敏

故事主人公:肿瘤内科护士

我们直面病老,触碰生死。记录更多与疾病相关的故事,讲述患者与家属的抉择、抗争、和解,悲苦泪笑。活着,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多少人,仅仅只为了活着,就已经拼尽了全力!作为肿瘤护士,一起亲历了无数患者与家庭的遭遇。有的时候,我们可以略尽绵薄;有的时候,我们无能为力。希望“肿瘤君”日记,能帮助我们所有人,从悲苦里炼出勇敢,在迷茫时开一处微光,在苦难里再找到一点坚持。

一天夜班,34床患者病危,抢救的时候紧急而又迫切,未曾注意到同病房患者阿婆的情绪。不久,34床经抢救无效去世。巡视病房的时候,我发现35床的阿婆伴着哽咽声瑟瑟发抖,似乎很不安。于是我轻轻掀开被子,被子里的老人双手抱在胸前,蜷缩在一起,显然是受惊过度,这位老人刚刚一个人经历了对她来说多么可怕的事情啊……我什么话也没说,赶紧用一只手握住阿婆的手,另一只手轻抚她的手背。

阿婆一下号啕大哭,说:“姑娘,求求你,求求你给我老伴打个电话吧,让他来接我回家,求求你了。”“阿婆,您是因为害怕吗?”我问道。阿婆自顾自地喃喃道:“我要回家,我不看病了;我要回家,我不看病了……”

面对语无伦次、慌乱不堪、瑟瑟发抖的阿婆,我坐在她的床边,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她。过了许久她微微仰起头轻声问:“我以后会不会也像34床一样,没有亲人给我签字,死了也没有亲人知道,就这么冰冷冷地躺在太平间里。”说话间她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我说:“阿婆,我给您孩子打电话,让他们过来陪您好不好?”

阿婆急忙摆摆手说:“不行不行,儿子儿媳要上班的,他们也很辛苦。我不能再给他们添麻烦了,看这个病太贵,我一把年纪,活够本了,可是我的孩子还要好好生活啊。”

我又问她:“那让您老伴过来呢?”

阿婆说:“那更使不得了,老伴身体也不好,不能为了照顾我把他的身体拖垮了。”

言语间,我发现阿婆不只是害怕一个人住院,也忧愁昂贵的医药费给孩子增添负担。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除了教孩子明是非、辨善恶之外,还有“假如有一天年迈的父母,再没有什么可以给子女,那么唯独还能做的,就是不拖累”。

我问阿婆:“阿婆,您孩子是一个怎样的人呀?”

提到孩子,阿婆的眼里满是星星,她自豪地说道:“我儿子从小就很孝顺,很优秀。”

“你看,您也说您儿子很孝顺,要是没有让他尽到孝心的话,他得多难过呀。”

阿婆愣了一下,我知道她听进去了,继而又说:“关于治疗费用这个问题,您是有医保的,国家给报销,自己花不了什么钱的。”

“真的吗?”阿婆泪眼婆娑地问道。

在得到我确切的答案之后,她深深舒了口气。暂时安抚好阿婆之后,老人的儿子儿媳也到了,我出来和她儿子说明了原委。两人沉默许久,觉得忽视了老人的感受。儿子儿媳表示,以后即便工作再忙,两人也会轮流陪护,不让老人感到恐惧和寂寞。

为了让阿婆安心,我又去找了她的主治医生,帮她换了病房。医生告诉阿婆:“你肿瘤比较小,发现也很及时,积极配合治疗的话,生存期很长。如果您不好好治疗,以后怎么带孙子啊。”

经过多方努力之,阿婆终于安心接受治疗。每天治疗结束家属陪着她在走廊里散散步,和病友们一起唱唱歌、跳跳广场舞,看到情绪低沉的病友,她还会去开解病友们,拿自己做例子讲给病友听。

出院前,阿婆特地找到我,紧紧地抱住我说:“丫头,谢谢你,谢谢你陪我度过那个可怕的夜晚,谢谢你帮我解开心结,让我有信心继续治疗!”看着阿婆状态逐渐变好,我感慨颇深,庆幸自己的温情和阿婆达成了共情,并真真切切为她提供了帮助,给予她和病魔对抗的力量和勇气!

面对疾病,生命脆弱而无常。美国医生特鲁多的墓志铭上写着“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这里,是个体命运的聚焦,也是我们作为群体的自我疗愈。温柔与敬畏,或许就是我们从这一个个患者故事里得到的财富。为自己所不熟悉的人群发声,永远也不要忘记对彼此的鼓励、扶助。我们都是海海人生里,同舟渡河的战友。 AnZmRQ52T2ePaGlomraDZ3EuKRAcZBw8RRpAee8LaRHS04XsneIcoXjLSUP22Iq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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