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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 晶
张 蕾
故事主人公：肿瘤内科护士
2020年初秋，今天像往常一样，病房的工作忙碌而有序地进行着。晚上快下班的时候，病房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吵闹声。我赶紧循着声音找去，原来是7床的患者庄阿姨正在跟她的护工吵架。庄阿姨是从隔壁病区转来的乳腺癌患者，双乳都出现了癌性伤口，附着在整个胸部，散发着恶臭，需要每天进行两次换药。
我赶忙把护工拉到病房外。“怎么了？”我小声问道。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不配合治疗，总是冲我发脾气，我还有脾气呢，冲谁发呀！”
“这样啊。”我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庄阿姨说，“我先去看看，你找个地方透透气，平复一下心情，等会好了我叫你。”
护工嗯了一声出去了。走进病房，庄阿姨半坐在床上，气喘吁吁的，我伸出手去从背后安抚着庄阿姨：“别生气，有什么事你跟我说说。”
阿姨立马拽着我哭着说：“我还有必要治下去么，我活着都是痛苦，身上伤口痛得我几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还有这难闻的味道，我不想治了……”
“庄阿姨，您转到我们病区2天了，这几天您的伤口天天换药，我看着已经比来的时候有好转了呢，您要有耐心，会一天天好起来的。”
“天天换药，还是这个样子，那么大、那么吓人的伤口，一直在往下漏黄水和血水，臭烘烘的我自己都觉得恶心。别人也嫌弃我，我，我，真的想回家，不治了，不治了，算了……”
看着被渗液浸透的敷料，一片黄褐色一片粉红色的和患者的衣服粘在一起，患者的上肢强硬地支撑着，生怕磕碰到胸部向外突出的伤口，生怕引发伤口出血，这个样子着实痛苦。
“姑娘，我这病那么多年了，熬了那么久了，眼看着熬到儿子大了，快成家了，我也就放心了。可是，又复发了。做化疗、剃光头、恶心啊、吐啊、痛啊，最关键是这个大伤口，太恶心了。”说着，庄阿姨急急忙忙摸索着枕头下，找出手机看着时间，再看看湿答答的伤口敷料，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你看看，我儿子和他女朋友，这会儿下班了，应该快来了。咋办呀，咋办呀？我，我，我不治了，不治了……”
庄阿姨胸部的癌性伤口处于感染期，渗出液多，气味大，癌性复发伤口突出于皮肤表面，一旦被挤压、碰撞、摩擦就会发生出血。因此，最近几天，责任护士需要仔细观察伤口，及时给患者换药，保持伤口清洁。我一边擦拭着庄阿姨的眼泪，一边仔细想着庄阿姨的话。
一个和乳腺癌抗争了多年的妈妈，我必须帮着她走过这道坎。
“庄阿姨，不哭了，咱不哭了，一会儿您儿子和准媳妇儿就要来看您了。他们上了一天的班，一定想着看到您平平安安的、顺顺利利的样子，是吧。来，咱们先洗个脸。”
我继续耐心地说：“您别着急，我帮您。一会儿，我为您伤口换药。在您儿子来之前，我一定会换好。今天，我给您用上更加吸水的敷料，然后再用棉片垫好，最后用胸带固定好，再帮您换一套病服。咱们漂漂亮亮地等着孩子们来看您。”
“姑娘，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真的不愿意让孩子们看到这个大伤口，不想让他们闻到这个味道，不想他们为我担心得班都上不好。”听话的庄阿姨，用毛巾擦着脸，捋着耳边的头发。
“庄阿姨，您放心，这几天，我们调整一下敷料，渗液的情况会好转的。我们再调整每天的换药时间，在您孩子们来前1小时，我会来检查伤口情况，如果敷料湿了，咱们就增加一次换药，一定保证在孩子们来之前敷料、胸带、病服、床单都是干干净净的。您放心，我们一定做得到的。”
“真的可以吗？真的吗？只要孩子们不被我的伤口吓倒、不嫌弃我的味道。我，我还是可以坚持的，我想活下去的。”庄阿姨仰着头，拉着我的手。
“可以的。来，现在先洗个脸，我去准备一下，咱们赶紧换药、换衣服，再换个床单。需要忙活一阵呢，不过一定会赶在您儿子来之前完成任务的。”
晚饭时，我检查完所有护理记录后，走进庄阿姨病房。看到一家三口聊着天，乐呵呵的。庄阿姨的双手不再强硬地悬搁着不敢动，她正把一只削好的苹果递给准儿媳妇，女孩子亲昵地依偎在庄阿姨身边，儿子手舞足蹈地坐在床沿上说着单位里的新鲜事儿……
我默默地退出病房，下班前，我再仔细检查了一下护理单上的小贴士条：“胸部癌性伤口换药，一天两次（使用泡沫敷料）；17:00再次检查伤口，确保敷料、胸带整洁；17:30协助患者更换病服、床单，整理床单位。”
半个月后，庄阿姨出院，她说：“我一定坚持，再坚持，现在，我觉得很有信心，因为有你们这样的好医生、护士们。我会继续在咱们医院的门诊换药，我保证，一定不会偷懒。”
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看到庄阿姨重新燃起信心，我们也倍感骄傲，虽然疾病无情，但是人间有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