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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一名肿瘤科护士对生命的感悟

王剑晨

故事主人公:肿瘤化疗内科护士

这是一名肿瘤内科护士的一段叙述,她讲述着自己所经历的、所感悟的,我们读着、感同身受着……

作为一名肿瘤科工作近十年的护士,死亡有时离我们很近,有时又离我们很远。见惯了生离死别,悲欢离合,总觉得每个病床里,都有一个关于生命的故事,悲伤不幸的,抑或是感人肺腑的,林林总总,贯穿在我的工作里,我就像是一个说故事的人,寄情于文字,娓娓讲述着这生命的故事。

这是第一个故事

“王医生,救救我的儿子,我们家再也经受不起这样的打击了!”老病人晓霞拉着主治医生的手,悲恸地哀求着。“我们一定会尽力的,放心,放心。”晓霞的床位王医生强忍着泪,给了这个患者连连两个放心。因为她知道,医生的鼓励也许可以暂时安定患者的情绪,给她一丝的安慰。但是她同时也清楚地了解,晓霞心爱的儿子唐唐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

像晓霞这样母子二人同时罹患癌症的家庭,是少见的。晓霞是肠癌晚期,在我们科治疗了两年。两个月前复查显示腹腔种植了巨大的肿块。医生告诉她,如果手术将会冒很大的风险,开腹术后病灶极易转移。正当她犹豫着是否手术,儿子唐唐,一个36岁,风华正茂,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在健身时突然晕倒。朋友将其送至医院检查,已是胃癌晚期。小伙子难以承受这巨大的打击,初来院时保持沉默,神情沮丧,原本乐观开朗的大男孩一下子情绪跌倒了谷底。唐唐的顾虑与心结,在责任护士的关心下逐渐展露。唐唐有个女友,准备结婚,在原本属于这年轻人的快乐时光里,自己却被查出了癌症。他更难受的是,自己母亲和他一样,同是癌症患者,工薪阶层的家庭承受不了后续的治疗费用,想到未来,一片阴霾。

“作为一名癌症科的护理人员,我们应该做好患者的心理护理,与患者多多沟通,36床唐唐年纪很轻。他的母亲晓霞已经在我们这里和肠癌作战了几年,他们整个家庭的状态肯定是崩溃的。让他们带着平复充满信心的心态完成治疗,这是对我们的一个挑战。”护士长在早交班时对我们的殷殷嘱托被护士们印在心头。

“唐唐,今天怎么样,今天可以和妈妈聊天了吗?你妈妈可是我们这里最乐观、最坚强的哦……”

“唐唐,来,我教你怎么查文献检索,你可以有时间自己学习哦,也可以给其他病友讲讲……”

“唐唐,今天状态不错哦。心情好坏与否直接影响到疾病治疗的效果。你妈妈就是最好的榜样哦,我们都相信,今天的化疗你一定可以顺利度过的,加油!……”

……

唐唐完成首次化疗,出院时他写道:

真的很谢谢你们。以前,我妈妈时常跟我提起你们这群可爱的白衣天使。这一次,我和妈妈的感受是一样的。你们的工作每天接触的都是癌症患者,但是你们不但没有对这个特殊的病种而谈癌色变,反而用你们的爱心、责任心与关爱之心温暖着我们,让我们感觉像在家一样。你们对我们的鼓励就像家人对我们的嘱托,我不再害怕这冷冰冰的病床和五颜六色的化疗药了。你们让我顺顺利利度过了化疗最难受的那几天,也让我对我妈妈有了更多的认识。我妈妈真的了不起。我要以妈妈为榜样,也要比妈妈更加勇敢,不让妈妈再为我伤心。我要和她一起加油!

两个月后,王医生给我们带来了好消息。晓霞和唐唐的病灶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送人玫瑰,手有余香”,这是一个积极向上的正能量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在我们医务人员的鼓励下,逐渐树立了信心,为自己乃至家庭顽强地与疾病斗争的意志力和坚强的信念值得我们学习。作为护士,我们渐渐意识到:护理,不单单是临床层面上的打针、发药。在人类思想文明日益发展的今天,人文关怀被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也许不经意间的一个小小的举动,一句平常的关切的话语,会为这些肿瘤患者送去暖洋洋的爱,正如同这冬日的暖阳一般,柔和地照射着,使人温暖。

这是第二个故事

骏驰就这样静静地走了,27岁,本该绽放灿烂芳华的年纪,在这个年纪却让人揪心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据说曾经的女友来过了,看过他之后,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拭泪。

一年前,一个英姿挺拔的小伙子来住院,大家都讨论着这个话不多却有些腼腆的上海大男孩。病情的进展,让这个男孩的身体情况渐渐走了下坡路,病灶转移使他痛苦不堪,衣带渐宽而身形枯槁,给他打针都不忍多用一份力,生怕弄疼了这条脆弱的生命。男孩渐渐地憔悴,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望着远方,似乎在对自己的生命扼腕叹息。看得出,男孩的父母在他弥留之际奉上了他们最后的一丝父爱与母爱。早晨路过病房的时候,母亲坐在床边,俯着身子,低声哀鸣。父亲则靠着床栏,目光冷峻、凝滞。一抔黄土,这世上又有一颗流星陨落了。对于社会来说,也许只是多了一户失独家庭,而对于整个家庭来说,更多的是含辛茹苦抚育的希望破灭,一种无尽的相思与漫长的孤独,人生能几何,毕竟归于形,愿生者已矣。

以上这段文字是我在2017年12月25日发的一篇微信留言。而这一段微信,得到了我身边的同事、亲友们最大的关注,每每聚在一起都会聊起这个患者给我们留下的记忆。

死亡,是人类始终无法回避的一个话题。生命循环往复,花开花谢,不仅有绽放的绚烂,也会有凋零的结局。一个27岁的男孩,因胃癌晚期医治无效而宣告死亡,回想他来住院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平时在对骏驰的治疗中,我们总是小心翼翼,打针的时候轻之又轻,生怕用力会弄疼他瘦削的手臂。

“没关系,骏驰太瘦了,他说你们打针一点都不疼,谢谢你们!”

骏驰的爸爸妈妈每次在我们做完治疗之后都会这么跟我们说,骏驰看到我们,虽然虚弱,却总会冲我们微笑。理解是互相的,我们的关爱得到患者和家属的肯定,便是对护理工作最大的支持与鼓励。

当今社会,医患、护患矛盾突出,更有甚者已经上升为恶性医闹事件,如若每一位护士善待你的患者,业务扎实,语气温和,试问患者如何会过于激进从而拳脚相向。如若每一位患者尊敬你的医生和护士,配合治疗,遵守医院规章制度,试问医生与护士如何会对你产生矛盾从而互相埋怨推诿。理解与关爱都是相互的,对于正处于治疗期的患者来说是如此,对于临终的患者更亦如是。

前不久,话剧《生命行歌》在上戏实验剧场成功上演,这是国内首部聚焦临终关怀题材的话剧。“为生理止痛有吗啡,为心灵止痛呢?”该剧导演查明哲说,这就体现了该部话剧的创作价值——精神上的陪伴和抚慰或是更重要的“疗护”。当生命即将步入终点时,最重要的是尊重每个个体,理解他们、包容他们。很多处于癌症晚期、人生即将走向可预见终点的患者,有时需要的已经不是单纯意义上的姑息治疗了,他们更需要的是家人的陪伴及与人生做最后的、有尊严的告别、也许这就是临终关怀的意义吧。癌症的发病正趋于年轻化,失独家庭的出现也是整个社会需要思考的问题,家属沉浸于悲痛中,如何让他们走出悲痛,重新回归社会也是我们需要深思的问题。仅仅依靠医院层面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这需要整个社会的力量,政府专业机构的参与,才能从外部角度来挽救这一个个濒临破碎的家庭,重新建立起失独家庭工作、生活的勇气。

这些故事又都和这个社会圈密不可分,从这些故事里折射出的发人深省的一些东西,值得我们思考、珍藏。 1767k3ezCg1Bh6ZobQ7NlB/rE+r4AtZ4In/eTd4dXBWe/NqQ6pqj0gDjatntXE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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