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窈的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中是愈发紧张,手不自觉抓紧了袖子。
承佑帝看到她这动作,微微挑了挑眉,在心里笑了笑,随后,一句话都没说,便径直走开了。
崔公公忙跟了上去。
承佑帝的身影远去,众人才松一口气。
虞朝看着面色惨白的虞嫣,小声道:“妹妹,皇上已经走远了,起来吧。”
虞嫣身子发软,一张漂亮的脸没有半分的血色,饶是虞朝扶着她,她都没力气站起来。
她的眼中满满都是泪水,眼泪没忍住簌簌落了下来。
虞朝见着她这样,眸底闪过一抹不屑:“好了,别哭了,这可是在宫里,没得叫人看了笑话。”
她说完这话,又对着一旁的揽月道:“咱们回姑母那里去吧。”
虞嫣听着这话,动了动嘴唇,心中很是懊恼,怕这事情被虞贵妃知道,可这事定也是瞒不住的,只能满是不安的回了景阳宫。
虞贵妃听说了方才园子里发生的事情,脸色立时就变得铁青,将手中的茶盏朝虞嫣砸了过去。
虞嫣不敢躲避,肩膀被砸了个正着,吃痛闷哼出声。
贵妃动怒,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大气都不敢出,就连虞氏也跪在了地上。
贵妃冷声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可是宫里,哪容得你这般放肆!”
虞嫣吓得脸色惨白,哽咽着叫了声:“姑母,嫣儿知错了,嫣儿往后再也不敢了。”
虞贵妃心烦得很,挥了挥手道:“行了,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去吧。”
虞嫣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看着虞贵妃铁青的脸色,到底是没有说,只能跟着虞氏出了宫。
马车内,气氛很是凝重。
虞氏安慰哭得厉害的虞嫣:“快别哭了,贵妃也是心里头气闷,才生了这样一场气。好在皇上也没怪罪下来,已经是你的造化了。”
虞嫣听她提起皇上,不仅没觉着宽慰,心中更是一紧,反而哭得愈发厉害了。
等回到显国公府,一双眼睛已是哭得肿了起来。
老夫人原本想着娘娘会留虞氏她们用饭,晚些时候才回府,乍一听这会儿就回来了,心中只觉着奇怪。
还以为是女儿听了家中的主意,心中依旧不愿意叫侄女进宫呢。
直到虞氏她们进来,说了宫中发生的事情后,老夫人才明白过来到底是何缘故。
“你这作死的东西,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了,那可是皇宫!”
老夫人猛地站起身来,脸色铁青,气得发抖,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虞嫣,转头对着一旁的嬷嬷道:“去,请家法!”
虞嫣听着家法二字,一下子愣住,这会儿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被老夫人这震怒的样子吓得连魂儿都丢了,好半天,才哭着道:“祖母,孙女儿知道错了,孙女儿往后再也不敢了,求祖母饶过孙女儿这一回吧。”
秦氏刚听了消息赶到老夫人院里,就听着屋里头女儿的哭声,当即便进去,扑通一声跪到在地上:“母亲,这事情是嫣儿的错,可嫣儿到底是女子,若动了家法若是伤了身子,往后可怎么办?求母亲心疼她,莫要动家法。”
老夫人听着这话,更是气得不行,想说什么看着下头哭成一团的两人,到底是重重叹了口气:“罢了,事情都这样了,动家法又有什么用,你去跪祠堂吧,且叫祖宗知道知道咱们显国公府出了你这样一个子孙。”
老夫人这话叫虞嫣一张脸愈发惨白,秦氏对着老夫人磕了个头,就带着虞嫣去了祠堂。
屋子里,老夫人对着虞朝道:“你细细说来,皇上可曾动怒?”
虞朝和顾窈她们此时也都跪在地上,听着老夫人这话,虞朝便细细讲了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孙女儿也不知道皇上会在假山后,当时皇上轻笑一声,什么话都没说,就径直离开了。”
虞朝想了想,又道:“孙女儿觉着,兴许皇上觉着不过是女儿家的吵闹,并不放在心上呢。皇上当时没动怒,事后定也不会追究了。”
老夫人听着这话,轻轻叹了口气,她自然知道皇上当时不追究,往后就不会追究了。可到底是她们显国公府的姑娘在皇上面前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说不得皇上会觉着他们显国公府不会教导女儿,连累了宫中娘娘可如何是好?
怪不得女儿生气,若是换了她,她也要被这样的侄女气得背过气去。
老夫人的视线落在虞朝身上,沉声道:“行了,皇上没怪罪,此事就莫要声张了,往后,不叫你二妹妹进宫便是了。”
她这一句话,便是断绝了虞嫣成为贵妃的助力,进宫服侍皇上的路。
虞朝听着,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禁想相貌好又如何,若是没有脑子,不也没那好前程吗?倘若今日在花园里的事情传了出去,二妹妹不仅进不了宫,怕是往后连亲事都不好找了。
生了一场气,老夫人精力也有些不济,便挥手叫众人散了。
等着众人出去,老夫人身边的寇嬷嬷倒了盏茶递了过来,出声宽慰道:“您也宽心些,皇上乃九五之尊,哪里会将这样的小事放在心上。兴许,听得姑娘家那些话,还觉着有意思,所以才露面了呢。哪怕不觉着有趣,皇上没动怒,便也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也是件好事不是?”
老夫人听着这话,深深叹了口气:“嫣丫头那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秦氏可不是个蠢笨的,偏偏不会教自己的女儿。”
老夫人说着,想了想又道:“你叫人去祠堂传话,叫嫣丫头在祠堂里抄写女则女戒,不抄满一百遍,不许出来。”
寇嬷嬷应了声是:“老奴知道了,想来经此一事,二姑娘也知道怕了,往后性子也能收敛一二,说不得是件好事呢。”
寇嬷嬷宽慰完,见着老夫人没有接这话,便也不敢多说了,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芙蓉院
顾锦满是解气道:“活该!叫她平日里瞧不上女儿,说女儿和娘都是绍兴小地方来的,还背地里说咱们是上门来打秋风的。出了这样的事情,看她往后还敢在哪个面前抖威风,怕是外祖母都要厌了她这个孙女儿呢。”
顾锦说完这话,没等虞氏说话,就扯着虞氏的胳膊道:“娘你是没见到,皇上离开后,虞嫣她吓得面色惨白,站都站不起来呢。”
虞氏看着她这般高兴,出声道:“行了,折腾了半日你也不觉着累,还有精力看热闹。”
顾锦撇了撇嘴:“看她倒霉,女儿就不觉着累。”
虞氏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好气道:“这话在我面前说说便罢了,可别往外头说去。这两日你在你外祖母面前也嘴甜些,懂规矩些,莫要叫你外祖母迁怒到你。”
顾锦蹙了蹙眉:“她自己惹得祸,外祖母怎么会怪到我头上?明明是她自己先找茬,说出那些话来的。再说,当时我也没说什么,只由着她欺负了。倒是大姐姐,叫她碰了个软钉子,女儿还觉着奇怪呢。”
虞氏道:“那丫头平日里护着你,多半是见你受了委屈,才说出那些话来的。”
顾锦撇了撇嘴,不想领这份情,将话题转移开来,压低了声音,问道:“娘可是和姨母提起了大姐姐和二皇子的事情?姨母怎么说?”
虞氏听了这话,皱了皱眉,轻斥道:“你问这事做什么?可别往你大姐姐面前说去!”
顾锦不依不饶追问:“女儿才不傻,娘就告诉女儿嘛。”
只是任凭顾锦如何追问,虞氏都不答她的话,反倒是借着虞嫣的事情教导起顾锦来。
......
坤宁宫
穆皇后听着宫女的话,微微蹙了蹙眉,出声讽刺道:“她呀,惯会使这些个手段,自己没本事争那个宠,竟是叫家中侄女进宫帮她呢,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恭嫔正好在皇后宫中,听了这事儿也跟着笑道:“可不是这话,贵妃以为她还是当初的贵妃呢,失了二皇子,她连有子的嫔位都不如呢。”
说完这话,恭嫔又奉承道:“二皇子去了,贵妃又如此拎不清,往后呀太子殿下定是更能得皇上的看重了。”
景阳宫
虞贵妃又听揽月细细将花园里的事情讲了一遍,冷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欺负人便罢了,偏偏还叫皇上听了个正着,连带着显国公府都跟着没了脸。”
有这么个侄女,虞贵妃很是憋闷。
虽说往日里因着虞嫣嘴甜貌美很是会讨好人,她觉着这个侄女虽活泼些也没什么不好的,可今个儿虞嫣先是打扮的那般勾人后又有了这么一出事,她心里头对这个侄女就分外不喜了。
一旁的方嬷嬷使了个眼色,叫揽月她们全都退了下去。
众人下去,方嬷嬷才对虞贵妃道:“二姑娘今个儿那般打扮,若不是逞那口舌之快,兴许皇上见了便要动心了。与其那样,倒不如有这一桩,免得娘娘往后更是烦心。”
虞贵妃嗤笑一声:“她是生得好,可在场的比她好看的又不是没有,皇上哪里会看上她?本宫是气她不懂规矩,坏了显国公府在皇上心里头的印象。如今皇儿去了,本宫在皇上心里还有几分体面呢?”
方嬷嬷听着,出声宽慰道:“娘娘何必如此妄自菲薄,这后宫里,除了坤宁宫那位,您可是头一份儿。便是今个儿皇上没有动怒追究,也是看在娘娘您的面子上,若是换了别家的女眷进宫如此放肆,皇上还不定如何呢。”
方嬷嬷伺候了贵妃多年,这话自然是说到了虞贵妃的心坎儿里。听着这话,虞贵妃面色好转了些,叹了口气道:“一个个的,都不叫本宫省心。”
“娘娘,今个儿二姑奶奶提起的事情,您可是有想法?”方嬷嬷试探着问道。
听方嬷嬷提起这事来,虞贵妃摇头道:“她在绍兴待了那么些年,竟是一点儿体面都没有了。本宫就是再心疼皇儿,也不好使如此阴狠的法子,坏了本宫的名声。”
方嬷嬷闻言点了点头:“娘娘如此想就好了,老奴就是怕娘娘疼爱二皇子,将二姑奶奶的话听了进去。虽说民间多的是这样的事情,可皇家到底是天下人的表率,娘娘若是如此行事,没得惹得御史参上娘娘一本,到头来反倒叫皇上厌了娘娘。”
虞贵妃道:“你说得对,本宫又不是蠢的,岂会主动送把柄给后宫那些人,本宫是心疼皇儿,可皇儿既已去了,本宫就要好好的利用皇上对本宫的怜惜,筹谋一二。如今闹了这么一出,府里能送进宫里的也就朝丫头了。只是这孩子性子虽稳妥,可容貌到底不算是上乘。本宫也有些没底,她若是进宫,能不能入了皇上的眼。”
方嬷嬷听着,开口道:“是不好说,大姑娘进退有度性子也好,就是这容色上略差了一些。虽说也是好看的,可今个儿和那顾大姑娘站在一起,倒被那顾大姑娘衬托的竟是毫无姿色了。”
虞贵妃听着这话,目光一闪,思忖片刻,然后道:“你瞧着,那顾大姑娘如何?”
方嬷嬷一愣,有些不解自家娘娘的话,等到她反应过来,才道:“那顾大姑娘容貌自是一等一的好,便是宫里头的娘娘都没有一个能比得过她去。只是,她到底是顾家的女儿,因着二姑奶奶的关系虽也和咱们显国公府沾着亲,可哪里能比上咱们显国公府的姑娘亲近。娘娘要抬举,还是要抬举府里人才好。往后进宫了,也能和娘娘一条心,成为娘娘的助力。”
虞贵妃听着这话,却是道:“一条心?只要进宫了,成了皇上的女人,便有了私心,哪里会永远是一条心呢?便是朝丫头,你别看她如今对本宫敬重亲近,可真要靠着本宫得了皇上的恩宠,生下了皇嗣,说不得就瞧不上本宫,反倒会对付本宫了呢。你说的一条心,也不过是有相同利益的时候是一条心,便是府里的人,如今是倚靠本宫这个贵妃,倘若朝丫头生下皇嗣,封了妃位,你说他们是向着朝丫头多些呢还是本宫多些?”
虞贵妃说的直白,方嬷嬷也是无法反驳。
倘若大姑娘得了皇上恩宠,那就是长房的体面,起码长房到时候会有自己的私心的。不说那时候,便是如今大姑娘想进宫,不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吗?她可没听着大姑娘不愿意进宫,和府里起了什么争执,可见也是羡慕宫中的荣华和富贵的。
“娘娘所言,倒也有理。”方嬷嬷说这话时,心中不免对自家娘娘生出几分心疼来,进宫这么多年了,到头来竟是落得如此处境。
虞贵妃抬眸道:“所以,本宫想着与其叫朝丫头进宫,不如叫那顾大姑娘进宫伺候皇上。顾家无人,她就无人可靠,往后她便是得了恩宠,也是要靠着本宫的。”
方嬷嬷忍不住道:“可是,那顾大姑娘不知道愿意不愿意?若是不愿意......”
方嬷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虞贵妃打断了:“她一个姑娘家,哪里由着她愿意不愿意。此事,本宫还要细细琢磨一下,看看怎么安排。”
方嬷嬷虽不知娘娘打算如何叫那顾大姑娘进宫,却也看出了自家娘娘此时已是拿定了主意,所以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
显国公府西北角,祠堂。
虽是四月里,祠堂却是阴凉之地,温度比其他地方要低了许多。
虞嫣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
此时,外头传来一阵说话声,虞嫣听到了母亲秦氏的声音,下意识就转头朝门口看去。
见着秦氏进来,虞嫣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扑到秦氏怀中大哭起来。
哭了好一会儿,虞嫣才抬起头来,她的脸色惨白,手心冰冷,身上也透着几分湿气,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已,更是可怜兮兮的。
秦氏原本想出口的训斥责备此时都变作了心疼,重重叹了口气道:“你呀,怎么闯了这么大的祸,娘听到这事儿,吓都要吓死了,亏的皇上没有怪罪,要不然你这会儿怕是都没命了。”
“你好好的待在这里抄写经书,等过些日子老夫人气消了,娘再替你求情,叫老夫人将你放出来。”
虞嫣眼泪又落了下来,她也被今天的事情吓坏了,想着宫中的那一幕,她心中一阵后怕。虽也有些后悔,却更觉着委屈不已。
“娘,都怪二姑母,好好的进京做什么,若不是她带着顾窈和顾锦她们进京,哪里有今日的事情。”
“还有那顾窈,平日里看着泥人的性子,今日竟是敢给女儿脸色瞧了。要不是她不将女儿放在眼里,女儿哪里会说那些话,刚巧被皇上听到了。”虞嫣说着,愈发气愤不已。
她本是想着进宫服侍皇上的,可今个儿被皇上看到了她那样子,自是绝了进宫的路。
她觉着又是没脸又是委屈,想着府里上上下下如今定然都在看她的笑话,心中更是将虞氏和顾窈她们恨上了。
“娘,女儿恨死她们了!”
秦氏听着,心中是气女儿自己不懂规矩,那宫中岂是自家府中,怎么能那般由着性子欺负起顾家两个女儿来。可除了气自家女儿,她也觉着虞氏就不该进京来,要是她不进京城,那就没有今日的事情了。
不过,秦氏心中也知道,女儿平日里那样任性,不知天高地厚,怎么劝都不听,也要她今日吃了大亏,往后才能记住这个教训,收敛自己的性子。
这般想着,秦氏就对着虞嫣道:“别人再如何,也是自己犯了错,我看你祖母因着这件事情是真生气了,你好好的抄写女则女戒,千万别再闹了。这里,母亲也会叫人打点打点,给你送些东西来。”
虞嫣脸色苍白,听着秦氏这话,忍不住有些害怕:“这里这么黑,还阴冷,女儿害怕。”
秦氏拍了拍她的手:“行了,你忍一忍吧,老夫人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不动家法就是好的了。娘不好多待,就先回去了。”
秦氏又叮嘱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
秦氏从祠堂里回了住处,进了屋里坐在软塌上,重重叹了口气。
“太太。”魏嬷嬷端了盏茶递了过来。
秦氏伸手接过,放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道:“你瞧见了吧,今个儿老夫人要对嫣儿动家法,竟是一个都没有替嫣儿求情的。倘若我没及时过去,说不准嫣儿就要挨一顿好打了。”
秦氏冷冷道:“我的嫣儿是有错,可虞朝那丫头怎么也不知道劝着些,分明就是她自己忌惮嫣儿的容色,怕嫣儿会被娘娘选进宫去,所以才故意不劝着的。说不准,这些年嫣儿这般性子,也有她的缘故。咱们这大姑娘,可是有几分手段呢。”
魏嬷嬷听着这话,道:“不至于吧,老奴瞧着,大姑娘端庄有礼,对长辈敬重,对下头的几个妹妹也都挺好的。便是对两位表姑娘,也是和和气气的,从来都没叫人挑出什么错来。”
秦氏冷笑一声:“她和气,不就将嫣儿的刻薄显出来了?她若真待下头的妹妹好,今个儿老夫人要请家法,她怎么都不替嫣儿求一句情?可见,她平日里的和气都是装出来的,说不得心里头怎么笑话我的嫣儿呢。也就嫣儿自己傻,看不清楚。”
魏嬷嬷听着,寻思着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府里三位姑娘,长房两位,一嫡一庶,二房只她们二姑娘一个。三个姐妹平日里和和睦睦的处得好,可大姑娘是什么名声,二姑娘又是什么名声,这府里的人不是没有议论的。她有时候听见了,也觉着那些话不好听。
魏嬷嬷皱了皱眉,道:“太太也宽心些,只盼着二姑娘经此一事,往后改了性子,好好的挑一门亲事。咱们显国公府的姑娘,便是不进宫,也是有好前程的。”
......
次日一早,老夫人那边有人传话,说是老夫人夜里头疼,今个儿要多睡些,叫姑娘们不必过去请安了。
顾窈原本正打算过去,听着这话便又坐回了软塌上。
等送走老夫人院里的小丫鬟,蒹葭忍不住道:“这国公府显赫,姑娘们也是自幼读书,竟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昨个儿奴婢听说二姑娘的事,可真是吓了一跳,她可真是胆子大,那可是皇宫,亏的二姑娘敢那样张扬,说出那些话来,也怪不得老夫人动怒,犯了头疼的毛病。老夫人这样生气,不知道二姑娘在祠堂里什么时候能出来?还好昨日的事情没有牵连到姑娘,不然姑娘就要委屈死了。”
顾窈听着这话,心中在想,老夫人未必没有迁怒到她和顾锦身上,只是碍于体面,不好将这心思表露出来罢了。
毕竟,倘若她和顾锦没有和虞氏到京城来,就不会进宫,也不会发生昨日那样的事情了。
顾窈开口道:“咱们往后更要小心谨慎些,莫要叫人觉着错了规矩。”
蒹葭听着这话,点头应下了:“奴婢知道了,必不会给姑娘添乱的。姑娘,既起来了,这会儿要不去给太太请安吧。”
顾窈听着,点了点头,便带着蒹葭一路去了虞氏的院里。
顾窈进去的时候,虞氏已经起来了,顾锦正在屋里陪着她说话,二人说说笑笑的,很是高兴。
见着顾窈进来,顾锦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虞氏嘴角的笑意也浅了几分。
顾窈缓步上前,福了福身子行礼道:“给太太请安。”
虞氏笑着开口:“快起来吧,昨个儿睡得可好,可被昨日的事情给吓着了?”
顾窈开口道:“谢太太挂心,窈儿还好。”
顾窈说着,视线看向顾锦,带着几分关心问道:“二妹妹可有吓着?”
顾锦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她怎么会那么胆小,虞嫣闹出那样的事情来,在皇上面前没了脸,也惹得外祖母动怒,她心里头高兴的都睡不着呢。
没有等到顾锦的话,顾窈也一点儿都不觉着不自在,反而将话题转移开来,说起了别的事情。
虞氏瞪了一眼顾锦,又叫顾窈坐下,含笑道:“瞧瞧你二妹妹,都这么大了还这么孩子气。她呀,心里头记着你的好呢。昨个儿在宫里,嫣丫头欺负她,你若不是为着她,也不会叫嫣丫头碰了个软钉子的。”
顾窈微微一笑,心想,她还真不是为着顾锦,只是重活一世,她到底不想继续那么唯唯诺诺,叫人看不起了。
虞氏看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笑着道:“你呀也该性子厉害些,没得叫人觉着你性子软,能随意欺负了。”
顾窈点了点头,和虞氏不咸不淡继续聊起来。
顾锦在一旁听着,觉着好生没意思,她微微侧着头看着顾窈,今日顾窈穿着件淡紫色绣梅花褙子,梳了随云髻,乌黑的头发上簪着一支羊脂玉海棠花簪子并两朵珠花,肌肤雪白,明眸皓齿,即便只敷了层薄薄的脂粉,都叫人觉着移不开眼去。
她这般样子,比她不知要好看出多少去,外人见了,眼里也只有顾窈。
顾锦觉着好生刺眼,没忍住开口道:“大姐姐也真是心宽,那日从永康侯府回来病了一场后,竟没见大姐姐再为着这事伤心呢。我听说那九如公子名满京城,京城里的姑娘多数都想嫁给他呢,姐姐难道一点儿都不伤心?”
她这话一出,虞氏都不由得看了她一眼,然后道:“你说什么呢,事情已经过去了,又提这事做什么?没得招你大姐姐难受。”
顾锦对着顾窈笑了笑,道:“大姐姐莫要介意,我是替大姐姐你着急呢,毕竟那样好的一门亲事,怎么永康侯夫人偏偏就不承认呢。”
顾锦这话是故意叫顾窈难受呢。
顾窈看了她一眼,道:“劳妹妹挂心了,只是日子总是要过的,我若一直伤心,反倒叫太太担心,若是那样,我心中也有愧。”
顾窈这话一出来,两相对比,倒显得顾锦愈发不懂事了。
虞氏瞪了顾锦一眼,看着屋子里没有别人,这才放心下来。
要不然,顾锦说出这些话来,若叫显国公府的丫鬟听了去,不知道要背地里怎么传呢。
一两句流言蜚语,足够坏了一个人的名声了。
虞氏看着顾窈道:“你这孩子真是孝顺,莫要将你妹妹的话放在心上,那永康侯夫人不认这门亲事,并不是你不好,而是那边背信弃义。如今你住在显国公府,往后靠着显国公府,我总会替你挑一门好亲事,叫你风风光光出嫁的。”
顾窈听着,心中只觉着讽刺,好亲事?虞氏心中的好亲事就是想着将她嫁给二皇子的灵位吗?
她在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是含笑点了点头。
又说了一会儿话,顾窈便起身告辞了。
见着顾窈离开,虞氏拿手没好气点了下顾锦的额头。
“你呀,亏的这屋里没有旁人,不然这话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你?”
“你看看嫣丫头,管不住自己的性子,以后有的亏要吃。”
顾锦见着虞氏真有些动怒了,忙应了下来:“知道了,这不是没有别人吗?我又不傻,要是屋里有显国公府的丫鬟婆子,我才不会说这些呢。”
虞氏看了她一眼,问道:“这两日你是怎么了,好好的针对窈丫头做什么?”
顾锦一愣,没有答话。
虞氏本只是随口问了一句,见着顾锦这样,却是上心了,正了正脸色,追问道:“到底怎么了,她那样绵软的性子,是哪里得罪你了不成?”
在虞氏的追问下,顾锦半天才吞吞吐吐道:“谁叫她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竟敢去桢表哥面前晃呢?”
虞氏听着这话,不由得一愣:“胡说什么,窈丫头那性子,她怎么敢做这事?”
顾锦没好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兴许她心大着呢。”
见着虞氏看她,顾锦只好将她听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就是外祖母寿宴第二天早上,她来给娘请安,路上就遇上了桢表哥和那永康侯世子,听说桢表哥还和她说了好几句话,对她态度很好呢。”
虞氏看了看顾锦的脸色,女儿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这会儿哪里还能不明白顾锦的心思。
虞氏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你桢表哥?”
虞氏的话音一落,顾锦顿时就羞红了脸,不好意思道:“娘你说什么呢,我自然只将他当表哥。”
虞氏听着这话,深深看了顾锦一眼,开口道:“你最好只将桢哥儿当表哥,别生出什么心思来,他是显国公府的世子,往后要娶的都是那些世家大族的姑娘。咱们这样的门第,想都不要想。”
顾锦听着,愣了一下,脸色慢慢有些泛白,眼睛里也不禁含了泪。
见着她这样,虞氏如何能不明白女儿这是真的对虞桢动心了,而且这心思还不浅。
虞氏在心里叹了口气,也不觉着太过诧异。毕竟虞桢是这显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尊贵,长相俊朗,是个女子都会喜欢他。
只是,女儿这样的身份,哪里够格给虞桢当正妻?若这心思叫旁人看出来,传到了大嫂范氏的耳朵里,少不得背地里怎么看低她们母女呢。
她虽存着想叫锦丫头高嫁的念头,却也不敢妄想叫锦丫头嫁回这显国公府。
虞氏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你莫要惦记你桢表哥了,娘往后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你听话。”
顾锦下意识开口道:“就是因为我身份不配吗?可是,娘你是桢表哥的姑母,也是出自这显国公府的,我是娘的女儿,若是能叫桢表哥喜欢,难道就一定不能嫁回这显国公府吗?外祖母也是疼我,喜欢我的。”
顾锦的声音有些大,虞氏听着这话不由得唬了一跳,伸手捂住了顾锦的嘴。
“快小声些,别叫人给听见了。”
虞氏四处看了看,才放开了手,叹了口气道:“不是娘看低了你,只是咱们顾家这样的家世,你哪里能有资格嫁回这显国公府。便是你大姐姐,那永康侯夫人不也瞧不上,硬是不认那门亲事吗?”
“咱们如今住在这国公府,是正经的亲戚,外人便是说些闲话,总归咱们也是体面的。可倘若你流露出对桢哥儿的心思,那些丫鬟婆子会怎么看你?还有你大舅母,哪会容得下你?你细细想想,就知道娘说的话有道理了。”
顾锦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没忍住道:“正妻不成,我给桢表哥当妾还不够资格吗?”
听着这话,虞氏脸色大变,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从自己女儿嘴里听到要为人妾室的话来。
妾通买卖,能被主母随意作践发卖,便是生了孩子,也是庶出,被人压得抬不起头来。
她就是显国公府的庶女,最是知道庶出子女的艰难和悲哀的。她的姨娘,便是如今不也在老夫人面前伏低做小,处处陪着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