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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葛瑞特:双栖“玩家”

DAVID GARRETT A CROSS-OVER PLAYER

文字_段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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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对德国小提琴家大卫·葛瑞特(David Garrett)的印象还停留在“他就是个玩琴的”阶段。

他的外貌具有很大的迷惑性——粗犷的络腮胡、金色的披肩发、缀满骷髅头配饰的手指,摇滚朋克感油然而生,确实与小提琴的优雅氛围格格不入。

2008年,葛瑞特以65.26秒的速度奏完《野蜂飞舞》,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正式成为“全世界速度最快的小提琴手”,也使这位“小提琴界的马克西姆”除了拥有“朋克小提琴家”的名号外,又获得了一个新的标签。

有标签是好事,人们能靠着关键词立刻记住一个陌生的名字。葛瑞特的标签有很多——帅气、摇滚、炫技、跨界……这些字眼汇聚为一个具体的人物形象。早期的葛瑞特确实在践行这个形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东西悄悄地发生了变化。

从“别人说了算”到“我想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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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时期的葛瑞特

就算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跨界小提琴家之一,学琴生涯也毫不例外从古典音乐开始。

大卫·葛瑞特1980年出生于德国。他从小就沉浸在浓厚的艺术氛围里,父亲是一名德国律师,亦是位小提琴业余爱好者,母亲是美国芭蕾舞演员。德、美两种文化于葛瑞特身上交汇,使其具有创新探索的精神。

葛瑞特的音乐生涯开始得很早。他四岁学习小提琴,十三岁成为DG公司签约的最年轻艺术家,十五岁便为该厂牌录制了帕格尼尼的二十四首随想曲。然而这些历练并没有让葛瑞特自我感觉更好。他发现自己不太擅长阅读管弦乐谱,也不怎么理解和声与对位。与乐队一同演奏时,他站在指挥身旁,却不理解别人想要的是哪种音乐。

葛瑞特逐渐开始不喜欢上舞台了。他发现自己对一场演出的成功与否负有远比想象更大的责任,他意识到自己在为他人的期待服务。责任意识的觉醒,让十六岁的葛瑞特开始对登台表演感到紧张。

年轻人的迷茫总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间,但葛瑞特知道如何在迷茫的状态下做决定,他报考了茱莉亚音乐学院。“老实说,当时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拉小提琴。但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需要靠足够的知识储备来找回自信。”于是,他选择离开聚光灯四年,潜心修习。

很多在茱莉亚音乐学院读过书的音乐家都会说,读茱莉亚音乐学院是非常值得的,它的教学质量和学校资源为年轻人搭建起了一座通往艺术殿堂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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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葛瑞特在茱莉亚音乐学院读书时得到了小提琴大师伊扎克·帕尔曼的指导。这种机会并不常见。不过,对于葛瑞特来说,同龄人之间的化学反应可能才是茱莉亚音乐学院更值得读的原因之一。

在学校里,不同专业的学生常会合作表演,葛瑞特有了大量尝试的机会。一次,舞蹈专业的同学找他演奏迈克尔·杰克逊的歌,葛瑞特觉得特别新奇,于是他用自己在学校学到的作曲技巧对这段作品进行了改编,并在小提琴上演奏。古典乐与流行乐的碰撞在同学们之间大受欢迎,葛瑞特很开心,他想:“为什么我不继续尝试这个方向呢?”

重新出发的葛瑞特选择游走于古典乐与流行乐之间,博采各家所长。从小提琴家内森·米尔斯坦(Nathan Milstein)到钢琴家鲁宾斯坦,从平克·弗洛伊德乐队(Pink Floyd)到齐柏林飞艇(Led Zeppelin),全都融汇在葛瑞特的演释和创作中。过去的二十年里,葛瑞特与世界顶尖的交响乐团和指挥家合作演出,并凭借其独有的跨界风格在全球范围内赢得了不少忠实观众。

“当时父母其实并不希望我读茱莉亚音乐学院,他们认为我不需要。但我下定决心要脱离他们的影响。在茱莉亚音乐学院读书的日子让我获得了音乐上的‘洁净’。在这之前,我生活在一个‘壳’里,每天二十四小时面对着那些‘大人’。能够和同龄的音乐家一起,并不再被当作‘神童’看待,对我来说简直是一种解脱。”

摆脱强加于身的“神童”形象后,葛瑞特终于找到了方向。“以前都是别人说了算,现在我好像可以自己表达意见说,我喜欢这样、我想要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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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瑞特的部分作品专辑

“玩家”与“大师”

葛瑞特颠覆了一般人对小提琴家的刻板印象,高挑的身材和出色的外形让他成为古典乐坛的“摇滚巨星”。走上跨界之路的葛瑞特分别与摇滚乐团和古典管弦乐团合作,淋漓尽致地展现了他的跨界才能。他为新时代乐迷开创了古典音乐的新风貌,并赢得了埃达·亨德尔等小提琴传奇大师的齐声赞美。

葛瑞特坦言:“过去,人们对跨界有种偏见。他们觉得,如果你是一流的演奏家,那你就不会离开古典音乐领域。跨界都是非一流的演奏家在玩的东西。当你是一个跨界艺术家时,人们就不觉得你在古典音乐家的范畴里了。反过来也一样。”

“但是这样一种态度正在发生改变。过去一二十年里,越来越多优秀的年轻音乐家尝试了跨界,他们证明了一个人可以在多个领域里都表现得很优秀。”葛瑞特便是其中一员,他的专辑遍布多种风格。

《活力》(Alive)是一张向电影致意的专辑。“电影原声带是我的激情所在。电影院就像我的灵感剪贴簿。”从《早安,越南》(Good Morning,Vietnam)到《国王的演讲》(The King's Speech),专辑汇集了多部好莱坞经典电影作品,展现出了葛瑞特对不同风格作品的驾驭能力。

2010年发行的原创大碟《摇滚交响乐》(Rock Symphonies)是他极具代表性的尝试——将古典乐与摇滚乐结合。葛瑞特与布拉格爱乐乐团通力合作,重新赋予他最喜爱的摇滚乐团U2、齐柏林飞艇、涅槃乐队(Nirvana)的作品以“新的生命”,用维瓦尔第、贝多芬等创作的古典名曲给听众带来全新的听觉惊喜。比如在《维瓦尔第与〈眩晕〉》(Vivaldi vs.Vertigo)一曲中,他将巴洛克时期音乐家维瓦尔第的《四季》与摇滚乐团U2的《眩晕》(Vertigo)碰撞融合,呈现出古典乐和摇滚乐之间的和谐共鸣。而对涅槃乐队的《少年心气》(Smells Like Teen Spirit)和齐柏林飞艇的《克什米尔》(Kashmir)等作品进行重新演释时,他精准地抓住了乐曲的精神,赋予音乐以震撼人心的力量。

2009年,葛瑞特开启了全球巡演,所到之处乐迷爆满。在2010年南非足球世界杯总决赛的预热演唱会上,葛瑞特更是取代世界三大男高音,成为这一盛会的表演嘉宾。2007年,专辑《演奏家》(Virtuoso)为他赢得了德国古典音乐奖。2008年,专辑《安可》(Encore)在德国获得白金唱片销售认证。2009年,他以同名专辑进军国际乐坛,首周便空降全美古典跨界专辑榜王座,并蝉联九周冠军,在之后的四十周里始终保持在排行榜前十名,成为当年全美专辑最畅销的古典新晋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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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ristoph Köst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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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瑞特在流行音乐领域的发展,充分证明他具有与时俱进的活力和极大的音乐创造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推动了古典乐,让更多的人喜欢上了小提琴音乐。他说:“我希望传达给前来聆听古典音乐的年轻人一种美好的感觉,不让他们感到吃力、乏味。在我看来,过去的几十年里古典音乐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电视台不制作古典音乐节目,电台也不播放古典音乐,因此我们必须制造机会,能让人们理所当然、毫不勉强地进入音乐厅。我希望听众听了我的演奏后能感到快乐和放松,这是我想通过我的音乐实现的,也是我们试图通过演出提供的。”

成为跨界演奏家,然后呢?

就算把摇滚音乐和流行音乐的作品几乎演了个遍,葛瑞特也从未放弃过自己的古典音乐根基。一直以来,葛瑞特只使用古典小提琴演奏,他几乎不用电子小提琴,因为小提琴的伟大之处就在于它的微妙性,演奏时的音色、分句、渐强渐弱都十分考究,演奏家需要的一切都在这件乐器里。而这些东西,电子小提琴连5%都做不到,它只有合成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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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最新专辑《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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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传奇再现》专辑封面

葛瑞特对小提琴的声音十分痴迷。“我的根基始终是古典音乐,没有什么比发现巴赫、贝多芬、莫扎特、勃拉姆斯、柴科夫斯基这样伟大作曲家的作品更令人激动。”2012年,他与扬·马林(Ion Marin)执导的皇家爱乐乐团以及弗里茨·克莱斯勒(Fritz Kreisler)合作录制了新古典音乐专辑《传奇再现》(Legacy)。他说:“我希望这张专辑能帮助我的听众打开心扉,了解古典音乐之美。”

2022年11月,葛瑞特刚刚发布了全新专辑《标志》(Iconic),以向黄金时代的传奇小提琴家们致敬。《标志》以墨西哥作曲家曼努埃尔·庞塞(Manuel Ponce)浪漫的《小星星》(Estrellita)开场,此外还包括福斯特的《金发的珍妮》(Jeanie with the Light Brown Hair)、约阿希姆·拉夫(Joachim Raff)的《卡伐蒂娜》(Cavatina)、加布里埃尔·福雷(Gabriel Fauré)的《梦醒时分》(Après un Rêve)等。他与恩师伊扎克·帕尔曼共同演释了肖斯塔科维奇的《前奏曲》(Prelude,Op.97d),与日本长笛演奏家木村心美(Cocomi)合奏了德彪西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女》(La fille aux cheveux de lin),与意大利盲人男高音歌唱家安德烈·波切利共演了舒伯特的《圣母颂》(Ave Maria),还与德国小号手提尔·布罗纳(Till Brönner)合作了格里高拉斯·迪尼库(Grigoras Dinicu)的《霍拉舞曲》(Hora Staccato)。

“海菲兹、克莱斯勒、弗朗西斯卡蒂、格鲁米奥、梅纽因……他们都是我的音乐英雄。是他们使我成为今天的自己。可惜的是,许多小提琴家已经不再演奏这些伟大人物的作品了,这就是为什么对我来说能有机会让这些美丽的作品重见天日意义重大。”

“这些作品塑造了我的音乐思维,”葛瑞特解释说,“这次录制专辑的过程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让我重新专注于音乐本质,专注于真正与心灵对话的东西。这张专辑里的作品不是关于演奏技巧的,而是关于伟大的旋律,关于我们生活中真正重要的东西——和谐。”

两个月前,葛瑞特度过了自己的四十一岁生日。步入四十岁后,葛瑞特觉得自己的生活少了很多戏剧性,他可以更谨慎地完成对音乐的诠释。“我相信我的小提琴的声音,我希望它能带着音乐,走向更多人。” IOlU727hgqSZHomNETlmZXAe3ycEND8UYOXMX3fqgOg37Itn8EVx5pyjxClZz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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