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交互，不智能

让我们进一步思考智能的本质。人工智能（AI）带来的技术浪潮让“智能化”成为人人挂在嘴边的热门词。但究竟何谓“智能”？

在技术上，智能指那些使产品变聪明的AI技术——大数据、深度学习、强化学习，等等。但在产品上，就像好技术不等于好产品，搭载了AI技术也不等于得到了智能产品。还说出租车，搭载了感知、决策、控制等系统的汽车可以实现行驶的无人化，但如果它只能按照设定的程序把你从A点送到B点，除了乘坐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你真的会觉得这辆车很“智能”吗？

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很多搭载了AI技术的产品经常被吐槽“不太聪明”，比如那些满屋子乱跑的扫地机器人。如果搭载了大量AI技术，但还是让人觉得不智能，那么“智能”之中就一定还存在技术之外的东西。

其实，从产品的视角来看，“智能”并非一种技术，因为再强大的AI技术对人来说都是不可见的。智能是人在与产品互动过程中形成的感觉，其本质是一种体验。智能产品不是“搭载了智能技术的产品”，而是“让人觉得智能的产品”——AI技术是让产品带给人“智能感”的手段，而非目的。使用AI技术可以大幅提升产品的自动化能力，但即使产品实现了全自动，依然无法被称为智能。

自动（automated）和智能（intelligent）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却总被混淆。“自动”指机器可以独立完成工作，而“智能”指机器可以按人需要的方式独立完成工作，后者需要机器与人建立良好的关系。无论是智能体本身的思维结构，还是像人一样与人类的互动过程，都需要对人类的深刻理解。AI技术是计算机和认知学的交叉学科，有相当一部分工作是用计算机算法模拟大脑的运行方式，比如卷积神经网络和强化学习，解决的是“智能体本身”的问题。而智能产品与人类互动，是心理学或者说UX的范畴。最后，我们还需要自动化技术来执行智能体的决策。简单来说，智能产品是具备思考能力（AI）、能够像人一样与人类互动（UX）并能独立完成工作（自动）的产品：

智能=AI+UX+自动化

需要注意，此处的“UX”是广义的UX，包括交互设计及相关的UX设计。对于智能产品来说，UX不只是让产品更优质的手段，还是产品的基本元素。即使是公交车，要想从自动变智能，也必须依靠交互。而出租车服务如果没有交互，就不能按照乘客的意愿行驶，只能算“自动公交”，别说智能，连出租车都算不上了。其实，就智能汽车来说，私家车和出租车除了所有权，本质上没什么区别，也都要突破“交互”这个迈向智能的隘口。交互（及相关的UX）是产品从自动走向智能的必由之路，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无交互，不智能。

目前，中国在心理学和认知学的滞后拖累了AI和UX的发展。在AI领域，中国在计算机决策方面的成果远不及计算机感知，原因就在于从事智能研究的人才大都来自计算机领域，而缺乏对人类大脑的深刻理解，而刚刚起步的UX领域更是如此。当前，自动识别标志、自动行驶等搭载AI技术的产品之所以被认为“智能”，是因为这样的东西很新鲜，这就像孩子刚学会自己穿衣服时，我们都会夸赞“好棒，真聪明”。但当这些自动化产品变得日常，互动过程就会成为焦点，此时如果UX做得很糟，人们就不会再觉得它们智能了——你会觉得一个能自己穿衣服的大孩子很聪明吗？因此，要想真正突破智能的瓶颈，除了技术方面的努力，还需要在“与人相关的事情”上多些努力才行——那些能听明白话（UX），又能回答问题（AI）的才是聪明的孩子。很多时候，交互做得好甚至还能让AI技术不佳的产品保持高度的智能感，比如当扫地机器人被卡在死角的时候，如果能用合适的“人的方式”向用户求助，就能有效改善用户对产品的认知——毕竟，智能是一种体验（我们会在第31章进一步探讨这个话题）。

当然，AI技术非常重要这一点是不变的，对于自动化和UX来说，AI的价值在于赋能。结合AI技术不仅可以大幅提升自动化水平，还能够将互动方式及互动体验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如基于AI的语音识别技术为高品质的语音交互奠定了基础。

最后讨论一下实体和虚拟智能。“AI+UX+自动化”实现的智能是一种“实体智能”，即在现实中存在实体的智能产品。与此相对的是“虚拟智能”，区别在于没有自动化部分，不能直接作用于物理世界，如电商产品能够基于大数据和算法实现商品的智能推送。UX在互联网发展迅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互联网没有实体，而万物互联之下的实体产品，无论是技术的实现还是体验的设计，都比互联网产品复杂得多。不过，这也让互联网成为传统实体产业发展的风向标。如今，互联网对交互和UX的需求与日俱增，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为实业指明了方向。但是，“实体UX”（实际上也包含虚拟成分）的复杂性也要求UX拥有更加系统的知识体系，更完备的流程，和对人性、设计与技术更多的思考，这需要所有UX设计师们的共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