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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梅西,阿根廷,开始

1987年6月24日,阿根廷圣达菲省罗萨里奥市的加里波第意大利医院,豪尔赫·奥拉西奥·梅西和塞莉亚·玛丽亚·库奇蒂尼有了第三个孩子。

塞莉亚·玛丽亚·库奇蒂尼当时在磁铁制造车间工作,她的母亲塞莉亚·奥利维拉·德·库奇蒂尼性格极好,那会儿57岁了。

豪尔赫和塞莉亚先前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罗德里戈和马蒂亚斯。

三儿子?那就叫莱昂内尔·安德雷斯·梅西吧。

莱昂内尔的词根意思是:狮子。

阿根廷这片土地,说来话长。这国家地处南美,官方语言是西班牙语,然而国民又不都是西班牙人。像时任钢铁厂经理的豪尔赫·梅西,身上有意大利和西班牙血统:他的祖父安杰洛·梅西是个有加泰罗尼亚和意大利血统的混血儿,1883年渡海来到阿根廷定居。阿根廷人中,如豪尔赫·梅西这样的移民不算少数。所以有阿根廷人曾开玩笑说:“阿根廷人是说西班牙语的意大利人,并自以为住在巴黎的英国人。”

与此同时,阿根廷人还有另一面。何塞·埃尔南德斯的英雄史诗《马丁·菲耶罗》,讲述了主人公一生不幸的遭遇和顽强的斗争,将高乔人描绘为阿根廷精神的象征。

大概这就是阿根廷人:他们觉得自己有欧洲人古典的那一面,却又对混乱的世界、悲剧的命运和顽强的斗争颇为着迷。

所以给孩子起名莱昂内尔,希望他成为狮子,也算是豪尔赫·梅西热血的一面吧。

那个年代——当然至今依然如此——整个南美人都热血,都热爱足球。1958年到1970年,巴西拿下四届世界杯足球赛的三座冠军奖杯,球队功臣贝利成为足球史上的传说,巴西人民也借世界杯冠军的凝聚力,度过了工业化和现代化时期。

阿根廷人对足球的狂热,跟巴西人相比毫不逊色。1978年,刚经历军事政变的阿根廷在本土举办世界杯并夺冠,便凝聚了阿根廷的民心。

然后,他们就迎来了自己的传奇球王:迭戈·马拉多纳。

迭戈·阿曼多·马拉多纳1960年10月30日生于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他个子不高(165厘米),但结实凶猛,球技如神。1979年,他带领阿根廷拿下世界青年足球锦标赛冠军。1981年,他转投阿根廷两大豪门之一的博卡青年队(另一大豪门是河床队),名扬天下。1982年春天,阿根廷与英国爆发马岛战争,从此两国视彼此为仇敌。当年夏天,马拉多纳首次代表阿根廷出战世界杯,但表现不佳,尤其是对阵巴西,他还因犯规被罚下场。当年7月,他以创纪录的900万美元身价,去了西班牙甲级联赛豪门球队巴塞罗那。两年后,他去了意大利的那不勒斯俱乐部。

1986年世界杯,马拉多纳身穿代表荣耀的10号球衣——在足球世界,这象征着球队的进攻核心——代表阿根廷参加了墨西哥世界杯,射进5球,助攻5次,带队夺冠。

但对阿根廷人而言,最伟大的甚至不一定是夺冠,而是1/4决赛,阿根廷对英格兰。鉴于4年之前,英国与阿根廷之间爆发了马岛战争,阿根廷人深觉与英国佬这一场比赛,堪称血海深仇之战,乃是战争的延续。上半场双方0比0。下半场开始6分钟,马拉多纳左翼突破,传球给队友巴尔达诺,自己内切;球被英格兰的斯蒂夫·霍奇碰到,飞向马拉多纳;马拉多纳与英格兰守门员、高他近20厘米的彼得·希尔顿争抢空中球时,伸左手将球打进。突尼斯裁判阿里·宾·纳赛尔没看见,于是判进球有效。之后马拉多纳承认,他招呼队友过来拥抱自己,“不然裁判会取消进球的”。

赛后,马拉多纳厚着脸皮说:

“那个球碰了马拉多纳的头,以及上帝之手,这才进去的!”

马拉多纳带领阿根廷队夺得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冠军

这球赢得自然不算光明正大,英格兰人为之切齿,阿根廷人则兴高采烈。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连英格兰人都心服口服:

4分钟后,马拉多纳中场接到队友赫克托耳·恩里克传球,盘过英格兰的彼得·比德斯利、彼得·雷德、特里·布奇、特里·芬维克,10秒钟狂奔60米,最后晃过守门员希尔顿,斜射得分。

很多年来,这普遍被认为是足球史上最卓越的一个进球,是所谓“世纪进球”。

在寡廉鲜耻的“上帝之手”进球后,接着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世纪进球。阿根廷击败了英格兰。这一场比赛被认为是马拉多纳的毕生精华:魔鬼与天使集于一人之身,让阿根廷全国人民为之疯狂,为之喜极而泣。当时球赛解说员维克多·雨果·莫拉雷斯,有一段传奇的西班牙语解说,译成中文是:

“马拉多纳拿球,两个人在钉着他。马拉多纳触球,这个足球天才向右冲刺,摆脱了一个人的防守,要把球传给布鲁查加了!还是马拉多纳带球!天才!天才!天才!他晃过了一个、一个又一个防守队员!射门!球进了!我要哭了,我的天哪,足球万岁!球进了,迭戈!马拉多纳!这足以让我流泪,原谅我!马拉多纳,带着球一路狂奔,这是一段令人难忘的奔袭!历史性的进球……他的光芒照耀整个宇宙……你究竟来自哪个星球?就这样斩断了英格兰前进的道路。全国人民都握紧拳头为阿根廷欢呼!阿根廷2比0胜英格兰!迭戈!迭戈!迭戈·阿曼多·马拉多纳!谢谢上帝!感谢足球!感谢马拉多纳!感谢这些眼泪!阿根廷2比0胜英格兰!!”

1986年的世界杯,是属于马拉多纳的。此前对韩国,马拉多纳的助攻决定胜利;对意大利,他强行抢到身位小角度进球。淘汰英格兰后,对比利时,他一个抢点外脚背弹射远角射门,一个突破四人推远角射门,连进两球,带领阿根廷队打入世界杯决赛。在决赛中,阿根廷先2比0领先德国,再被追到2比2平,然后马拉多纳策动第三球,阿根廷以3比2的比分锁定世界杯冠军。

拥有足球史上屈指可数的优秀技术,加上足球史上屈指可数的既坚韧又浑不论的个性,在世界杯舞台上,在两国恩怨未解之际,马拉多纳送出世纪进球,带队登顶。

4年之后,马拉多纳又带领阿根廷队杀进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决赛,这次惜败德国。1994年美国世界杯,马拉多纳中途被查出服用禁药,被禁赛,阿根廷被罗马尼亚淘汰。

这就是马拉多纳。

他是足球史上最可怕的存在,身材矮壮,却拥有不可思议的平衡感与球感。他可以随心所欲地处理球,拽不倒,拉不住,围不住。他可以独自击破对手整条防线。除了他的平衡感、球感和高超的球技,被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他的坚韧与浑不论。他不知何为放弃。他是天使与魔鬼的结合体。阿根廷人热爱他,热爱他的坚韧、大胆与热情,也热爱他的狡猾、拼命、疯狂和为了胜利不择手段。他是阿根廷人的精神图腾。

马拉多纳退役之后,阿根廷一直在寻找他的接班人。

在马拉多纳之后,阿根廷出了许多足球天才:阿里尔·奥特加、巴勃罗·艾马尔、罗曼·里克尔梅、安德烈斯·德亚历山德罗、哈维尔·萨维奥拉……只要是个身材与马拉多纳相仿、技艺灵巧的天才,阿根廷人就觉得,那可能是马拉多纳的接班人。

就在马拉多纳上演“上帝之手”和“世纪进球”进球之后一年零两天,莱昂内尔·梅西出生了。

他成长的年代,是阿根廷人疯狂热爱足球、无限崇拜马拉多纳的年代。

梅西的家庭成员,理所当然全都是狂热球迷。于是莱昂内尔自小开始,就跟哥哥罗德里戈与马蒂亚斯,堂兄弟马克西米利亚诺和艾玛努埃尔一起踢球。

5岁那年,莱昂内尔·梅西进了当地俱乐部格兰多里,他的第一任主教练是萨尔瓦多·阿帕里西奥。他亲爱的外祖母塞莉亚·奥利维拉·德·库奇蒂尼会接送他去训练与比赛。

那是他最初的足球时光。

那会儿跟他一起踢球的哥们里,有一个叫卢卡斯·斯卡利亚的。斯卡利亚有个表妹叫安东内拉·罗库佐,与莱昂内尔就此认识了。

1994年,莱昂内尔开始在阿根廷老牌劲旅纽维尔老男孩队——那也是马拉多纳效力过的球队——的低级别球队训练。作为1987级青少年队的成员——这支球队以队员出生年份为队名——他踢了6年球。偶尔在纽维尔老男孩一线队伍比赛中场休息时,他们这些孩子出场表演,让休息的观众看个乐子。所以,莱昂内尔·梅西从小就很熟悉如何在巨大辽阔的球场上面对观众表演球技。

按照罗萨里奥的记录,莱昂内尔为纽维尔少年队首次出场,是1994年4月9日。那场比赛纽维尔6比0击败对手,不到7岁的莱昂内尔独进4球。加入少年队的第一年,他为纽维尔出战29场,进40球。1999年,出战29场,进55球。2014年,他当时的主教练厄内斯托·维克奇奥回忆说:“看到莱昂(莱昂内尔的昵称)小小年纪就踢得这么好,真是令人诧异。你无法相信一个如此小巧的孩子,能把足球踢得这么好。”

曾经有一场比赛梅西生病坐板凳,当球队0比1落后时,教练跟他说:“莱昂,给我把比赛赢下来!”梅西跳起来,上场,打进两球赢了比赛。

但在莱昂内尔11岁那年,即1998年,他经历了两件人生大事。其一,1998年5月8日,外祖母塞莉亚·奥利维拉·德·库奇蒂尼逝世了。对莱昂内尔而言,这打击是锥心刺骨的。

从那之后,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他每次进球都会仰望天空,双手指天,向外祖母致敬。

其二,虽然他天赋绝伦,用纽维尔老男孩青年队教练阿德里安·科里亚的话说,“当你初见他时,你会想:这孩子踢不了球。他太脆弱太娇小了。但再看他踢几脚球,你马上就会意识到他生来与众不同,他是个天才”,他在纽维尔老男孩1987级青少年队待了6年,进了超过200个球。但天妒英才,在1998年,他被确诊患上了生长激素缺乏症。

这意味着别说成为职业球员了,他连健康长大都不容易。

他需要进行生长激素治疗,每月至少花费1000美元。纽维尔老男孩队望而却步了:他们没那么多预算花在一个孩子身上。

1999年,意大利球队科莫曾有机会签下莱昂内尔·梅西。但当时签下莱昂内尔,意味着得把他全家一起搬去意大利。情况过于复杂,科莫放弃了。

一年后,阿根廷的老牌劲旅——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河床队,也曾动过招揽莱昂内尔的念头——题外话,莱昂内尔当时很欣赏河床风格灵秀的组织者,绰号“小丑”,也被阿根廷人当作马拉多纳接班人的巴勃罗·艾马尔。但那恰是阿根廷国家经济艰难的年头,球队也没什么预算。很多年后,2019年5月31日,莱昂内尔自己说起了这段往事:

进球后,梅西双手指天,向外祖母致敬

我当时在纽维尔,去了河床设在罗萨里奥的足球学校测试。他们让我去了布宜诺斯艾利斯,去跟85届的人踢球,他们都比我大。我踢了15—20分钟,他们告诉我10天后再来。我又去了,进了三四个球,他们就让我留下,接受测试。他们打算接管我的治疗。纽维尔当时没钱为我治疗。我爸妈尽力帮我想法子找治疗机会。河床要我去弄转会证明,但纽维尔没给我机会。

2000年9月3日,莱昂内尔第一次接受了媒体采访,这是他第一次被阿根廷民众所知。

两周之后,他和父亲从布宜诺斯艾利斯起飞,跨越大西洋,经停西班牙首都马德里——那时他当然不知道,自己和马德里会有如何漫长曲折的因缘——去了巴塞罗那。 +wakoGY3fmoiZBw2L3eRo4SOgYUQEME/ZtA926CL/qdsfOF24w8fMxBDurq5Z0r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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