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记者在那个小人当铺看到了那颗从项链上取下来的宝石，宝石塞满了整个储藏室。当铺老板正在切割宝石，准备分小了再卖出去。即使在小人的世界里，也会有人想要拥有一件闪亮的恒久的东西，毕竟在小世界很难有什么东西是持久的。记者花了两块宝石的价钱买了一小块宝石，装进木条箱子里。他借用老板收藏的电话打了一个电话给主管，表示要向富翁汇报。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富翁。富翁住在远离市区的一座山谷。峡谷间搭起的穹顶组成了一座宫殿，山谷的风从宫殿中穿过，仿佛持续了一个世纪一般，发出空旷的呜咽声。记者甚至心想自己会不会像一粒灰尘一样被遗忘在这座宫殿里。

主管把记者带到一个特制的会客平台上，它只是会客厅桌子上的一个笔筒大小的装饰物。富翁为了表示礼貌，还是清空了整个会客厅的用人。

老实说，记者根本看不到这么巨大的人长什么样，他只能看到一片大山一样的阴影压来。富翁的每一个微小动作发出的声音——衣服布料的摩擦声，沙发的咯吱声，脚趾搓动的声音，都能填满整个空间。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超级巨人之一。要如何才能吃成这么巨大？记者心想，这是一个多么漫长而浩大的工程啊！

脚下传出机械齿轮和轴承的声音。一个复杂的光学镜片组从地下升起来，富翁那边还有一组更大的，在两个镜片组中间还有一组，应该是用于连接中人的尺度的。三个镜片组的光路对接到一起，两人面前各有一面显示镜片，还有一个传声器。通过显示镜片，记者终于勉强看到了富翁的脸孔。和报纸、电视上的意气风发不同，那是一张憔悴的脸。

富翁用显微镜鉴定了宝石，说道：“没错，确实是他项链上的宝石。”虽然压低了声音，富翁的声音还是震得四周的物品嗡嗡作响。

“那您可以暂时放心。”记者说，“当铺老板说少爷看起来很好。”

“嗯，你的钱还够用吗？”

“够用，越小的世界需要花的钱就越少——您不用担心少爷的用钱问题。再小下去就不是钱能解决的问题了。”

“不要耽搁了，快去找到他，等你回来了我再感谢你。”富翁说。记者看到一只巨大的飞艇在富翁头后面的天空上飘过。

“是的，我立刻要动身了。”记者鞠了个躬。他想快点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对了，”富翁补充道，“不要给家里的管家太多工资。掌握好平衡，让他们不至于太小，小到没用，也不至于太大，大到生长出野心——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尽职。” asC9m5YeqMmAhQTbU2gjPR0d4gzmHLvzKUiZFoKEBbZGJDg7pPPXOkEWG4mC3auH